對面，秦如歌只是定定看著她不作聲。

郁靜姝有些慌了，拿不住眼前人是怎么個意思，生怕她會因廳內落了臉面遷怒于自身，不由柔聲解釋道：“我方才所言句句屬實，的確不曾想到長姐竟那般咄咄逼人，連累姐姐也被人恥笑。”

見秦如歌還是不說話，她又道：“秦姐姐可是不信我？”

說著，指尖輕顫垂下頭。

秦如歌沉默半晌，悠低笑了，“靜姝妹妹這里哪里話，你我相交多年，我又怎會不信你？”

“即便家父與永安侯勢同水火，你卻能同我交好，平日里事事都念著我，我又怎會是那等沒良心的人？”秦如歌說著話，上前兩步，拿帕子替她擦淚，“方才不過是被郁子衿那廝氣著了，一時急火攻心才怠慢了妹妹。”

郁靜姝松一口氣，“妹妹不敢，只愿姐姐不記恨我就好。”

“不妨事，只是可憐靜姝妹妹身在侯府，平日還要受那賤人折辱。”秦如歌淡笑著搖搖頭，提及郁子衿，不免又是一番咬牙切齒。

“姐姐無礙就好，我受些委屈不算什么。長姐雖跋扈，幸而母親對我還算上心，日子總歸還過的下去。”郁靜姝強撐著說完，勉強一笑轉了話題，“前些日子進宮，貴妃娘娘賞了些物件。我瞧著有一只翠玉鑲金鐲特襯姐姐，趕明兒讓丫鬟送去錦繡坊，姐姐記得差人去取。”

“靜姝妹妹有心了。”

秦如歌臉上笑意真摯幾分，透著親昵。

二人又道幾句家常，郁靜姝琢磨著時間差不多，提出告辭往后院去尋宋氏。

秦如歌站在原地，注視著人走遠。

一旁，丫鬟竹青猶豫片刻，終是按捺不住出言相勸：“小姐，郁二小姐所言未必句句屬實。”

“無妨。”

秦如歌收了笑，把玩著丹蔻出聲：“她真言或假語都不要緊，左不過逢場作戲罷了。”

“是。”

見主子心中有數，竹青不再多言，應一聲后退回去規矩站著。

下一秒，卻聽得吩咐，“你上前來。”

竹青聽話上前，附耳過去，聽著主子的話傳入耳中，止不住瞪大了眼，顫抖著身子道：“小…小姐，這未免太冒險了些。郁小姐即便長于鄉野，總歸是永安侯府的大小姐，若是讓旁人知曉鬧大了…”

便是她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啊！

“無妨，你照做就是。”

“這……”

秦如歌瞪她一眼，沒好氣道：“你莫要露臉就是，左不過多散些銀子罷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多的是膽大不怕死之人。”

竹青欲再勸，對上主子凌厲的眸子，終是垂頭應聲，匆匆離開。

“伯爵娘子既說紅梅甚好，那便去瞧瞧吧。”秦如歌好心情地道一句，率先抬步出了假山。

其余婢女低著頭跟上，一行人去往后院。

飄雪中遙望，只見那枝干上點綴著朵朵嫣紅，一團團，一簇簇，于這數九寒冬，的確別致。

“當真如伯爵娘子所言。”

“這紅梅不僅開的好，更有一股沁人肺腑的清香。”

“我瞧著喜歡的緊，倒是想移栽幾枝了，不知伯爵娘子可愿割愛？”

眾夫人對紅梅夸贊連連，更有甚者，提出移栽幾枝回自家，伯爵娘子也不藏私，笑著應下。

郁子衿遠遠瞧著，忽地下腹一陣絞痛，算著日子月信的確是在這兩日。眼看實在疼的厲害，便同莫歡顏打聲招呼，差花朝去尋了個伯爵府的丫鬟領路，主仆三人一路往井屏去。

出來時，領路的丫鬟卻不見了。

主仆三人循著往回走，行至半道，一瞧著面生的丫鬟迎上前來，“奴婢見過郁大小姐。”

“你是何人？”

花朝發問，眼里藏著戒備。

“奴婢名為紅鴛，方才替您領路之人是奴婢的妹妹。她被主子喚去做旁的活，擔心您記不住路回去，便托奴婢過來領路。”丫鬟低著頭答話，恭敬的很。

聽言，又細細盤問幾句，花朝總算收了戒備，回望詢問，“小姐身子不爽利，不若告知夫人一聲先去馬車上等？”

“不妨事，且回后院。”

郁子衿答話，視線于自稱紅鴛的丫鬟身上掃視幾許，眸光微閃。

紅鴛在前領路，主仆三人跟著走。

轉眼的功夫行至一處池塘，花朝皺了皺眉頭，略有些疑惑嘀咕出聲，“來時好似并未路過池塘，莫不是我記差了？”

桂月上前幾步，將郁子衿護于身后，冷著臉道：“你說的沒錯，來時的確未曾路過池塘。眼前這領路丫鬟，只怕并非伯爵府下人！”

瞧著擋在身前的人，郁子衿眼中劃過一絲詫異。

從入侯府以來，桂月這丫鬟對她并不算恭敬，干活亦能躲懶就躲懶，平日里多是花朝伺候著。

桂月的心思，郁子衿約莫也能猜到幾分。在當家主母身邊伺候的好好的，冷不丁被指派來伺候她這個胸無點墨又不受親爹待見的大小姐，有幾分怨氣也是人之常情。

不過眼下能護在她身前，郁子衿著實意外的很。

“呦，倒是有幾分伶俐勁兒。”

自稱紅鴛的丫鬟開了口，一改先前恭敬姿態，手往上抬幾分，抽了發間銀簪于手中把玩，眼神銳利。

“你是何人？竟這般膽大包天！”

“我家主子乃是永安侯府的大小姐，若在此有何閃失，侯府定不會輕饒你！”花朝厲聲呵斥，企圖嚇退眼前人。

那人卻并不買賬，“呵，永安侯府大小姐又如何？”

話落，一個閃身往前掠過花朝，手中銀簪作刃，狠力刺向郁子衿。

神色冷漠，竟是奔著要命去的！

花朝哪見過這等場面，當即嚇破了膽，咬著牙抱住紅鳶一條腿，眼眶含淚大喊：“小姐快跑！”

桂月合力去扯，卻被紅鴛掀翻在地。許是嫌花朝礙眼，她冷哼一聲，手中銀簪轉了方向，朝著花朝臉蛋刺去。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來，花朝后知后覺睜開眼，就見自家小姐同紅鳶纏斗在一處。

花朝當即愣著，不可思議低喃出聲，“天菩薩，小…小姐會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