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靠的頗近，近到魏擷能親眼看見她話語間噴灑而出的熱氣，那雙眸子更是傳神的很，盛滿促狹之意。

她…是在戲弄于他？

魏擷嗤笑一聲，悠地附身拉進兩人間的距離，直至那張臉近在咫尺才堪堪停下，一字一句認真道：“郁大小姐以為呢？”

眼尾微紅，勾人攝魄。

偏生那雙眸子明亮的很，仿佛能洞察人心般，卻又帶著幾分玩味與戲謔。

郁子衿身體驀地一僵，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男人熟悉的氣息復又往下壓了壓，近在咫尺。

清冽的檀香入鼻，她不自覺后退一步。

“呵～”

“戲弄本王？郁大小姐不若先降降溫，莫不是發熱了……”

男人悠地笑出聲，翻身躍上馬背，雙腿猛地一夾馬腹，丟下一句嘲弄的話揚長而去，好不威風。

“小姐。”

花朝略有些擔心，生怕自家小姐被涮不開心，轉頭就見正主早已褪去紅暈，面色如常上了馬車，聲色淡淡開口，“天冷，回府吧。”

神態自若，哪里還有半點羞憤模樣？

花朝要勸的話卡在喉嚨，同桂月二人上了馬車，車夫一甩鞭子，馬車一路晃悠悠往侯府而去。

郁子衿閉著眼靠在軟榻上，腦中思緒萬千。

村子被屠那日，她被奶奶藏在地牢，透過縫隙親眼看著爺爺奶奶死于眼前。恐懼爬上心頭，她捂著嘴巴不敢發出絲毫聲響，又將持刀那人腕間刺青烙在心里。

樣式獨特繁瑣，并不常見。

海棠斷不會誆她，她說于那人腕間親眼所見，那人便脫不了干系。

上虞衛？

眼下她能接觸到的，唯有一人，上虞司首領，錦王魏擷。

前幾日打定主意敬而遠之之人，如今卻要刻意去接近。說不上什么感覺，只覺諷刺的很。

世間諸事，當真半點不由人。

——

回侯府不一會，宋氏派了人傳話，道是她溺水身子弱，近日的規矩便免了，且好生休養。又言外頭天寒地凍，于休養不利，凡事吩咐丫鬟去辦就好。

這是知曉她今日出府一事來敲打？

郁子衿了然，接下來的時日當真聽了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日臥在院子里，無聊時便尋了書札看，或是同花朝幾人下棋逗悶。

她愜意的很，旁人卻是坐不住了。

六皇子同侯府解除婚約的消息傳遍京城，惹得眾人閑談議論，郁子衿一夕之間成了笑柄。

“被皇室退婚，誰人還敢娶她進門？”

“可不是？出了這等丑聞，郁大小姐這輩子算完了。”

“從小在鄉下長大的村婦，哪里配得上六皇子？”

諸如此類的言論，數不勝數。

飛速流傳于京城各處，自然也傳進了永安侯府。

聞言，宋氏哪里還坐得住？

急火攻心之余，心里不免動了替郁子衿再尋親事的念頭，恨不得趕明兒就將她嫁出去，好斷了城內飛揚的謠言！

挑了幾處不錯的人家，便急匆匆往梨苑去。

郁子衿正倚在榻上讀書，聽得丫鬟說宋氏來了，還未來得及下榻，轉眼就見人已至內間。

“問母親安。”

“好孩子，快些起來，一家人在意這些虛禮做甚？你身子弱，好生養著就是。”宋氏笑著將人扶起，母女二人落座于桌前。出言關切一番，見郁子衿眉宇間病氣淡了些，她總算放心，斟酌著提起正事，“你如今已然及笄，也是時候該尋一門親事了。”

郁子衿神色微頓，有些錯愕。

前幾日城中流言四起時，她便料到會有這么一天，卻不曾想來的如此之快。

“你不愿意？”

瞧見她面色僵硬，宋氏出言問之。

“女兒自幼不在侯府長大，眼下才回來不久，自然是想多在母親跟前留些時日。便是不嫁也使得，子衿所愿不多，能陪著母親就好。”即便知曉結果大抵不會變，郁子衿仍開了口，抱著希冀推脫一番。

“你能這般想，母親當真欣慰的很。”宋氏眼眶微微泛紅，心中似有一股暖流涌動。

女兒被萬般非議，她這個做母親的又怎會好受？

若能抓住胡話源頭，便是將幕后之人千刀萬剮，也尤不解恨。

問題旁人說的是實情，不無道理，壞就壞在此處。便是有心去解釋，也是百口莫辯罷了。

要破此局面，唯有一計。

那便是替子衿尋一門好親事，風風火火地將她嫁出去！

屆時，謠言不攻自破。

若再有人不依不饒，便派人去撕了她的嘴！

如此想著，宋氏更堅定了心中想法，溫柔卻不容拒絕地開口：“你這孩子，盡說些胡話。女兒家到了年紀，便是該尋個好夫婿，往后也能有個依靠。”

“不嫁這等胡話，往后莫要再說了。”

“我挑了幾個還不錯的兒郎，模樣、家世都不算差了去，嫁過去也不算委屈了你。”頓了頓，宋氏輕拉著眼前人的手拍了拍，又道，“等你身子好些了，便分別去見上一見，若有合心意的，接觸一番且先將親事定下。”

“你若是不想太快嫁人，便是拖個一年半載也無妨的。”

宋氏眉眼帶笑，說的緩慢。

郁子衿卻是聽出來了，這事沒得商量，頂多拖個一年半載。即便要拖，也得先將親事落定了。

這是打定主意了，讓她嫁人。

是如所言般為她考慮，只愿往后能有個依靠。還是想定一門親，好破了外頭漫天飛的謠言？

郁子衿心下明了，卻是不能徑直說出來的，只柔聲應著，“女兒但憑母親做主。”

見她松口，宋氏總算露了笑臉，喜不自禁道：“好孩子，你且安心，母親定會為你尋一門好親事。”

話落，急匆匆出了梨苑，竟是半刻也等不及。

次日一早，丫鬟便來傳話了。

“大小姐，夫人道是約了陳娘子午時于茗香居吃茶，請您提前收拾好了，一塊兒過去。”花朝生硬復述，面色含怒，憤憤不平低聲道，“夫人至于這般著急么？大小姐身子尚未好全，不先緊著藥吃，倒是迫不及待尋上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