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武司校場點卯，方鎮邪破天荒應到了。

被都統李東溪當眾打趣說他大概是沒錢喝酒了。

方鎮邪倒是大方承認，高呼：“你姥姥的扣我那么多月俸和獎金，老子喝西北風啊。”

全校場都哄笑開了。

點卯完事后，余力抓住了面有酒色的方鎮邪，“方兄！”

方鎮邪斜眼一看拉住自己的人，雖滿臉酒色，但一雙眼睛還是賊亮，當看清來人，滿嘴大胡子倏忽咧開，露出一張笑臉。

“是老丈啊。咦！你來武司了？喲，都小旗了啊，恭喜恭喜，走，請你喝酒去。”方鎮邪拉著余力便往武司外走。

余力笑笑，“這不是當值嗎？”

“當值個屁啊！”方鎮邪邊走邊笑，“怠工一天，死不了人。”

余力跟著方鎮邪到了碧波軒，沒料到這哥們竟是帶他來這全城最奢華的飯莊。

余力十分懷疑這哥們還有沒有錢付費，搞不好得替他墊付。

方鎮邪似是對這碧波軒十分熟悉，進門直奔包廂，一口氣點了一桌子的菜，再要了三壇好酒，便催促小二麻利上酒上菜，嚷嚷呼呼不夠再加。

當小二送進來三壇好酒，方鎮邪一口氣干掉半壇。

他心滿意足地抹一把大胡子，笑問余力：“老丈，在武司可還湊合？可有哪個不開眼的狗東西嘰嘰歪歪？”

方鎮邪還道余力是通過他舉薦進的武司，擔憂有人欺他年老，故意惡心他是走后門的。

這種事，在江湖上隨處可見，他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

余力沒有說他是通過招新進的武司，只順著方鎮邪話題道：“這倒沒有，武司同僚都很友睦。”

方鎮邪又干一碗酒，咧嘴道：“都統大人是個豪爽人，體恤屬下，羅文明也湊合，嘴巴雖然很不文明，但心腸不錯，許虎是我好友，武道和品性俱佳，你要提心的是另一個總旗，他叫周無羨，此人心眼極小，嫉賢妒能，大伙私底下喚他周太監。”

周無羨，余力自是聽說過。

都統以下四個總旗，方鎮邪、羅文明、許虎和周無羨。

許虎便是那個每天代都統點卯的總旗，胖乎乎的有些和藹可親。

周無羨每次出場都是一副別人欠他幾十兩銀子的表情，很少開口說話。

余力聽了方鎮邪好心提醒，點頭應下，“方兄，老夫找你打聽個事。”

方鎮邪喝一口酒，爽朗道：“老丈盡管言語，無需這般生分。”

余力笑笑，道：“上陽武宗，方兄可了解？”

“上陽武宗？”方鎮邪愣了下，“你打聽他們干啥？罷了罷了，說說也無妨。這上陽武宗，并非本縣武宗，離府城更近些，倒是個咱們武州府數一數二的大門派，弟子數千，高手無數，聽聞他們宗主前些年破了上三品，已是一代宗師。”

上陽武宗，武州府數一數二的大宗門，宗主竟是上三品的一代宗師級大人物。

余力眉頭微緊，點點頭聽方鎮邪繼續往下說。

方鎮邪繼續道：“這上陽武宗人才鼎盛，勢力龐大，早已滲透府城官場上下，甚至連京城那邊都有不弱的能量，一向不太鳥咱們武司這些苦哈哈，門下弟子囂張跋扈之徒眾多，經常在各地橫行霸道，被府城武司擒住，轉眼間又被人提走了，府城武司的兄弟們可是氣得牙都咬碎了。”

這些大派子弟竟如此囂張。

余力不由一嘆，也不知昨日郭氏武館那幾個武者所說的上陽武宗徐姑娘是不是也是這種人，若她也如此，那老夫恐怕要有苦頭吃了。

方鎮邪道：“老丈，且飲酒。”

余力端起酒碗一口飲盡，氣悶不已。

此時恰巧小二上菜，待一桌菜流水般上桌，小二退去，方鎮邪接著往下說。

“說起上陽武宗，我倒想起這桃江城的一樁糊涂往事。”方鎮邪笑了出來。

“哦？”余力也來了興趣。

“郭氏武館，老丈可知？”方鎮邪問。

余力點頭。

“那郭氏武館其實開館授徒不過十年，卻迅速在城里立足，后來居上，位居第二大武館，只因那郭館主并非普通人，他本是上陽武宗弟子，而且還是武學天分很高的驕子，要說這糊涂往事，是說他本是上陽武宗宗主女婿，只是不知為何，他被宗主千金所棄，逐出宗門，落魄這桃江城，開武館討生，知曉這樁往事的人，都笑他上陽棄婿。”

這樁往事，余力還是頭回聽說，不免一愣。

想起前日在竹林里匆匆一面的郭不辭，見他氣質儒雅、儀表堂堂，沒料到竟是上陽武宗棄婿。

余力更驚訝的是這郭不辭竟出身上陽武宗，原來郭氏武館和上陽武宗本就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這郭不辭原是上陽武宗天驕，那么武道修為必定不弱，可能已踏入中三品。

余力問道：“上陽武宗弟子實力如何？”

方鎮邪搖搖頭，“這可難說，任哪個宗門，都有天才弟子，也有狗屁不通弟子。”

余力點頭，不知那徐姑娘究竟什么實力。

余力又問：“上陽武宗在桃江城里的人多嗎？”

方鎮邪道：“自是有一些的，上陽武宗有個規矩就是，習武百年，不如行千里，所以說，他們大部分弟子并不在宗門里，而是在天下各地，這城里我就見過好些上陽武宗的人，個個眼睛長腦門上，神氣得很。”

余力沉默。

方鎮邪喝幾口酒，似是后知后覺般奇怪道：“老丈，你打聽上陽武宗究竟所為何來？”

余力無奈一笑，只說這里頭有些個人恩怨糾葛，并不提杜適之事。

方鎮邪瞇眼瞧著余力，心知他一定有事瞞著不說，但他也不好直接問，便道：“老丈，若有難處理之事，盡管說，在下一定鼎力相助，而且，武司這幫兄弟，也不是一群豬。”

“好！方兄，喝酒。”余力大笑，舉碗一口干了。

這方鎮邪雖只見過兩三次面，但為人豪爽真誠，心性不壞，值得深交。

兩人喝酒交談，相談甚歡，直至午時才離了碧波軒，朝武司而回。

這一頓飯，方鎮邪果然是沒有錢付的，舔著臉向余力借錢，還說下個月領了月俸便還。

余力不由會心一笑，心說你下個月的月俸早就被都統大人扣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