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魔鬼走了之后，路明非捏了捏眉頭，他知道路鳴澤沒必要騙自己，那也就是說這個該死的小城里面指定藏著可能不止一個高級龍類。

有時候路明非真的很奇怪，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情，難道真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導致這么個小地方也能成為未來世界戰爭的中心點之一？

壞了，剛剛忘記問了。路明非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他剛剛應該再多補一句這些玩意都是什么時候來這里的，說不定能有點意外收獲。

但是現在線索太少了……路明非有些無奈地望著天花板，眼下所知道的信息只能讓人察覺到自己生長的這座城市有問題，可能有很多勢力盤踞在這里，但是這些勢力究竟都是誰，或者說他們究竟效忠于誰，路明非都一無所知。

這些異常到底是什么時候出現的呢？剛剛路鳴澤最后說什么來著，好像叫什么……獵人網站？

聽起來就不像是能不掛梯子就能上去的網站。

手機的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把路明非的思緒從遙遠的陰謀拉回了眼下的尷尬之中。

“喂？師弟，你在哪家店啊？先別說話，讓師姐我猜猜……頂樓？可能是個西裝店……還得是不便宜的，嗯，我知道了，我馬上到你的店門口，別掛電話！”剛接起來，就聽見諾諾連珠炮一樣的話從電話那頭傳了出來。

路明非聽得一愣一愣的，直到諾諾再次出聲：“出來吧，我看看我猜沒猜對。”

“哦哦。”路明非趕緊推開會客室的門，走了出去，剛一轉頭就發現一個紅頭發的美少女站在店門口四處張望，看見路明非出來，立跑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嘿！不錯嘛，終于有點我們學院的那種精英氣質了，加油，我很看好你哦，你肯定能在學院闖出來一片天的！”

小巫女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笑了：“眼光挺不錯的，阿瑪尼也算是你能找到最高級的牌子了。”伸手拍了拍路明非的腦袋：“人模狗樣。”

路明非臉上的表情都有點要維持不住了，最終還是擠出了幾個字：“你覺得還可以就好。”然后輕輕咳了兩聲：“但還是先借我點錢吧，把賬先結了，別一直耽誤人家做生意。”

諾諾聞言點了點頭，回頭隨手抽出一張卡，對銷售員喊道：“您好，結賬！他這一身，包括裁剪的費用，他姐我包了！”

銷售員立馬過來接過了卡，然后在POS機上刷了一下。

“好的，麻煩您將衣服換下來，一個小時之后來取就好了。”銷售員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但是心里已經樂開了花，有了這么一個大客戶，自己這個月業績不用擔心了，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樣，對著諾諾微笑道：“這位女士，如果您弟弟以前沒有穿過西裝的話，我建議他選一條領帶或是領結配套來用，您看這邊……”

諾諾立馬就跟了過去，路明非跟在身后本能地眼皮一跳，出聲道：“不用，我……”

緊接著他脖子一縮，諾諾剛剛飄過來一個充滿威脅的眼神，成功喚醒了路明非的慫包屬性，但是他剛轉身就聽見身后傳來諾諾竊竊私語的聲音：“誒，這條很好看誒，姐姐，你是不知道，我這個弟弟雖然長得抱歉了點，而且小時候還總平地摔跤，但是現在一打扮起來還真像那么回事了……”

路明非的臉上表情徹底崩塌，嘴角抽動著走向了更衣室。

一個小時后。

路明非麻木地被諾諾來回擺布，沒有一點自己的自由，就像是小女孩手中的玩偶一樣。

一個小時，你知道這一個小時我是怎么過的嗎？路明非有時候真想不明白，諾諾為什么想一出是一出，剛剛過去的這一個小時，諾諾足足給路明非試了五十多條領帶，最后大手一揮買了十條她滿意的。

合著是給我當換裝游戲了？嗯，這條藍色領帶能襯托出高貴冷峻的氣質，可以讓角色魅力度+10，這條紅色的領帶讓角色有了太陽一樣的氣質，會讓看著他的人想要鼓掌流淚原地跳，這條藍黑拼色的領帶可以讓角色有一種嚴肅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質，容易讓人想起高中時的教導主任……

路明非看著賬單，手都在顫抖，他看著諾諾心說我我我我要見我的律師，這兩個人聯合起來搶我的錢。

本來就是一套衣服帶皮鞋，現在加上十條領帶和五個領結再加上三條腰帶和兩個內襯，自己現在足足欠了諾諾三萬多，好在不是去的DIOR或者是LV，不然自己剛拿到手的那點獎學金可真是要迅速消失了。

諾諾在前邊轉著車鑰匙環，一邊哼著歌，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樣回頭看了一眼路明非，還把戴著的墨鏡稍微往下壓了壓。

“噗哈哈哈哈哈哈……”諾諾大笑出聲，指著路明非都要笑得直不起腰了：“你怎么一副這樣的表情，像是被押了賣身契不得不當奴隸一樣。”

路明非臉黑了黑，最后還是重重地嘆了口氣，“我是在心疼我的錢……”

諾諾搖搖頭，拍了拍路明非：“想什么呢？這些是師姐送你的生日禮物，你師姐我有的是錢！況且男人怎么能沒有一身像樣的衣服呢？你想想啊，你要是剛上高中那天，挺直了腰板戴著墨鏡，再穿上今天這一身，那不也是全場最靚的仔啊？說不定當時陳雯雯就被你給拿下了，你也不至于暗戀人家三年，沒準到現在該干的都干了呢！”

“亂說些什么，我對陳雯雯沒什么特別的意思，但是還是該還的錢還是要還的，這些東西最后也是我心一橫牙一咬拍板買下來的，更何況怎么能讓師姐你給我花這么多錢，就算你不缺也不行……”路明非聲音不大，但是還挺堅定。

但是還沒等這個逼裝完，就被諾諾敲了一下腦袋，路明非捂著腦袋看著諾諾，對方卻只是白了他一眼：“我陳墨瞳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收回來過，你要是還愿意喊我師姐明天就別給我提還錢的事。”

“哦，但是……還是多謝了，師姐。”路明非的腦袋又耷拉了下去，他突然想到了諾諾剛剛的話。也許她是對的，自己當時要是帥一點或者這三年中努力一點，也許就不會在畢業前猶豫要不要表白了，換句話說，就算衰了三年又怎么樣呢？有很多時候表白的意義就是告知對方一下而已，并不是在奢求一個以后，只是為了給自己一個交代，給自己的青春一個交代。

路明非喜歡看小說那是加入了文學社之后的事情了，那時候，陳雯雯喜歡什么路明非就喜歡什么。陳雯雯總是喜歡在晚自習的時候做完作業看那些或是充滿憂郁氣質或是充滿悲劇意味的外國文學作品，所以那時候路明非也學陳雯雯開始看小說，但是他看的遠沒有陳雯雯看的那么藝術，他喜歡的還是武俠或是志怪玄幻小說，整日幻想的就是如果有一天自己要是得到了降龍十八掌自己會怎么樣，或者就是有一天自己突然能夠修煉成仙，等到飛升天界的時候對陳雯雯深情款款地說：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我即將飛升，你愿意成為我的道侶和我一起共求大道嗎？

但是他還是為了能跟陳雯雯有共同話題，他去啃了一本他原先認為自己不可能感興趣的小說，那個小說叫《飄》，后來也被人拍成電影了，他記得叫《亂世佳人》。當時他看小說的時候其實挺感觸的，他很羨慕女主角的性格，那么獨立又那么堅韌；他看到斯嘉麗母親去世的時候，他突然產生了一種難以描述的感覺。

他馬上就要十八歲了，路明非小的時候一直都在幻想自己十八歲成年的時候會是什么樣子，直到他讀到這本小說。

成年之后的生活也不會有什么太多變化，人的一生就是這樣，要么忙著活，要么忙著死去；斯嘉麗為了活下去這個目標掙扎，也許在不知不覺間就度過了屬于她的成年的那一瞬間，但是沒有生日蛋糕，也沒有任何人的喝彩。

路明非觸動的點就是這么奇怪，他對著這本書，突然有了一種照鏡子的感覺，這樣一眼望到頭的人生啊……參加高考，考上一個不上不下的學校，找到一份薪水不高不低的工作，娶一個不美不丑的女人，然后在一個不早不晚的時間離開這個世界。

叔叔嬸嬸家樓上有一個天臺，上面什么也沒有，只有幾臺空調外機在轟隆隆的轉動，但是這是路明非的地盤，除了他沒人知道這個天臺怎么上來。有很多時候，他被嬸嬸罵了或是成績單出來實在慘不忍睹的時候，他就會來到天臺上，一直待到晚上。

路明非最喜歡的時間就是夏天的傍晚到華燈初上，CBD里面的人還沒有下班，整座城市顯得燈火輝煌又生機勃勃。

黃昏的暖色夾雜著老小區里面鼎沸的人聲，車水馬龍之間，一切生靈都在享受著這份美好。

路明非是高一的時候看的《泰坦尼克號》，他對杰克和露絲的愛情故事不太感興趣，因為杰克多才多藝能吸引到露絲，但是他路明非不是英俊帥氣的杰克，但是陳雯雯確實是高貴美麗的露絲，這讓他有種羨慕的感覺，很讓人討厭。

所以整部電影唯一讓他愿意記住的是杰克在電影開始不久的時候站在船頭大喊的那一句：“I am the king of world！”

每一次路明非站在天臺上的時候，他也有這種感覺，站在一個高處，俯視身下的一切的時候，感受著徐徐的晚風吹過來的時候，才真真切切地讓他感受到自己真的活過。

但是原先的他沒有那張通往不同人生的船票，自然也就不會遇見露絲。

“誒。”諾諾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把路明非的注意力重新從回憶拉回了現實，“你不準備跟陳雯雯表個白嗎？你們馬上要畢業了，可能之后就沒有機會了哦。”

“算了吧……等會兒，不對不對，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陳雯雯的？！”路明非本來還垂頭喪氣，但是突然意識到一點不對的東西：諾諾是怎么知道他喜歡陳雯雯的？而且還是暗戀了三年？！

“你的資料已經被我們調查干凈了，而且，你師姐我雖然沒有言靈，但是如果你讀偵探小說的話應該就會知道，我的能力叫側寫，可以復原出你的過去；而且就在剛剛我還用側寫的能力推斷出了你到底在哪一家店。”諾諾抱著手臂，像個女王一樣。

“你純粹的變態。”路明非喃喃出聲，隨后抱著頭蹲在了地上：“完了，黑歷史徹底被人扒了個精光。”

“那不是你的黑歷史，那是你的來時路啦。”諾諾拍了拍他的肩膀，“話說你真的不試試嗎？也許你現在改造成功之后陳雯雯就淪陷了呢？有很多時候感情不是日久生情的，而是某一瞬間的沖動。”

路明非還是搖頭。

諾諾有些恨鐵不成鋼，抬腳就踹了他一下：“你怎么還像個敗狗一樣，你忘了幾個小時之前你整出來的大活了嗎？那時候你拿刀指著我的時候多威風，怎么現在就萎了？”

“不一樣的。”路明非的聲音有些低沉，里邊還有些不易察覺的復雜情緒，這些感情實在是太過隱晦，或者說路明非自己也不知道這些情緒從何而來，但是成功讓諾諾也沉默了下來。

“什么不一樣？”諾諾問道。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路明非頓了頓，“我知道我們這輩子都不可能，陳雯雯是個好女孩，我知道。但是我不適合她，換句話說我其實不喜歡她，只是將她當成了一個供自己追求的目標而已。就像兩個目標完全不同的人怎么可能殊途同歸？她是住在都城里的大家千金，喜歡讀書寫字，夢想是擁有一片屬于自己的種滿白玫瑰的花園，還要有一個騎著白馬的王子。而我是背著劍的武士，目標是拔出傳說中的圣劍打敗威脅王國的魔王。我不可能給她種下滿是白色玫瑰的花園，她也不可能陪我去討伐魔王，我們不合適，就這么簡單。”

“最重要的是，我能感覺到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有人在等我，我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是我一定會找到她。”

“也許陳雯雯真的對我有過那么一點點的好感，那就已經很幸運了，我也不會要求更多，她是個善良的人，愿意拉我加入文學社，我很感激她。”

“但是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總會把感恩和愛畫等號，但是現在我想明白了，所以我會祝福她。”

“我不知道你們這樣的精英會不會看很多遍西游記，但是我看過很多次，我后來意識到，在當時的我就是被壓在五指山下的孫悟空，陳雯雯就是那個唐僧。唐僧把孫悟空放出來，救了他，但是孫悟空不會愛上唐僧，但是孫悟空會為唐僧保駕護航，會為了唐僧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會拼盡全力把他安安全全地送到西天取到真經。”

“我后來明白了一件事情，我之所以選擇了玉龍也是一樣的，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么。但是現在我們要畢業了，猴子和唐僧也看見不遠處的大雷音寺了，現在的任務就是讓唐僧趕緊把真經取走，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該成佛的成佛該回高老莊的回高老莊，過回自己想要的生活。”

“也許孫悟空不會在靈山當斗戰勝佛，也許他只是想回花果山當他的美猴王和齊天大圣。”

路明非說了很多，最后停了下來，嘆了一口氣，看向諾諾說道：“也許這就是掌握了權與力的人會產生的感覺，而師姐你沒有言靈，所以你沒感受過那樣的力量，你才會勸我去跟陳雯雯告白。”

說完，路明非就一溜煙地逃走了。

諾諾還站在原地，細細地回味著剛剛路明非的一番話，直到她回味到了最后一句……

“路！明！非！”諾諾咆哮著，結果發現眼前已經連個人影都沒有了，只能恨恨地踹了一腳旁邊的樹然后抱著腳齜牙咧嘴。

“你真是為了這口醋包的這頓餃子……別讓我逮到你，不然我一定把你整的體無完膚。”諾諾惡狠狠地對著空氣揮拳。

但是隨即表情又放松了下來，自言自語道：“那要是這個心態的話，我看明天的面試對于這個家伙根本不成問題，甚至沒準還真能讓他裝波大的……”

路明非悄悄逃走之后心情明顯好多了，剛剛他說的也不全是為了嘲諷諾諾報復一下，人都說了，就只有兩種是最難防住的，一種是零幀起手，一種是超長前搖。但是他剛剛說的也都是發自肺腑的話，自從他回來之后，他就一直感覺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將他牽引向一個地方，一個讓他難以忘懷的地方。

但是這個地方究竟在哪，到底是誰讓他魂牽夢縈，路明非完全沒有頭緒，至于問小魔鬼那個謎語人？可拉倒吧，這位最擅長的就是用更多的謎語來解釋原來拋出來的謎語。

他有時候懷疑是不是小魔鬼有什么回溯時間的偉大力量，直接把他從最終戰場上送回來導致記憶沒消除干凈，因為睡眠一直很好的路明非，最近開始做夢了。

他夢見自己抱著一個紅色頭發的女孩在一個大坑里痛哭，周圍是不知道哪里來的白色的絲線，他看到自己和一個紅色頭發的女孩坐在山頂上看日落，他看見自己和一個紅頭發的女孩去游樂園。

他一開始以為是諾諾，他還想過要不要給諾諾打個電話提示一下，但是他很快發現，那不是諾諾。

那是一雙深紅色的眼眸，晶瑩而澄澈，那雙眼睛干凈得像是能映照出世界的影子，但是那里永遠只有他一個人，跟諾諾完全不一樣，諾諾的眼睛中永遠蘊藏著許多讓人看不懂的東西，就像她的心思，你永遠也猜不透。

但是那雙眼睛，太簡單了，你只要看一眼就仿佛能看穿她的一生，簡單到就像你坐在考場上，結果考試題目是你的名字，你把名字寫上去，就是滿分。

那個看不清臉、好像被霧籠罩的女孩留給夢醒時分的他的，只有刺骨的痛苦和痛徹心扉的哀傷。

還有那雙永遠只有他的眼睛。

路明非無比痛恨這種感覺。

這種無力、絕望、悲傷的情緒，好像天生就和自己綁在一起，無論自己怎么努力都無法解開，他只能一次次地重復讓這些情緒出現在自己的臉上，卻什么都改變不了。

路明非總覺得在獲得了力量之后自己變得暴躁了許多，但是這也正常。

畢竟神都是高傲的，掌握了神的力量的凡人也一樣。

感受過那種力量之后，路明非的心態就發生了一點變化，比如說從畏懼那個場景變成現實轉化成了……

誰？誰他媽敢讓這個夢變成現實？站出來！立刻！馬上！站出來跟我出去單挑！

對于路明非而言，既然開了二周目，那必須走全成就最完美的結局，管他們是什么東西，最后面對的只會是偉大至尊的滔天怒火。

一陣鼓掌聲響起。

“這才對啊，哥哥，這才是真正的君主，這才能改變既定的命運，這才像一個掌握力量的強者，你就應該對那些敢于挑戰你的，敢于違抗你的說出……”

“逆賊，爾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