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英靈殿那邊把房頂都掀了的驚天動地，教堂這邊顯得平靜許多。

施耐德三人雖然還是只能看著電子屏幕當泉水指揮官，但是他們好歹還算是掌控著全場的情況，不至于讓整個事件完全失控。

“這么安靜？”曼施坦因已經調整好了心態，對于教堂之中的安靜表達了自己的疑惑，現在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不得不被路明非給拉高了，因為不拉高不行，英靈殿的屋頂已經飛起來了，現在曼施坦因對于教堂戰場的要求也已經很低了，那就是屋頂別再飛起來就可以。

“看起來對方的言靈很有意思。”施耐德將監控調了出來，他伸手指了指教堂里面的光點，“獅心會并未撤離，而且駐守這里的有蘇茜和蘭斯洛特，現在‘戒律’已經被解除，正常來說，他們的言靈也相當具有破壞性。”

“會不會出什么問題？”古德里安在旁邊插了一句話，“葉勝和亞紀剛剛也前往教堂了。”

“他們去干什么？”施耐德問道，“其他地方的入侵者都已經找到了？”

曼施坦因搖了搖頭，“不，只有這些入侵者。”他看著大屏幕，“沒有其他人，整座校園之中就只有這十幾個人，現在教堂里面的那個家伙就是最后一個……”

“這是好事啊！”古德里安精神為之一振，“快點解決的話，我們就可以回去睡覺……好吧，先吃點夜宵也不錯，也不知道食堂的家伙們會不會趁機漲價？你們要不要一起去？”

“我總覺得沒有那么簡單。”施耐德說，他的眼睛中帶著困惑，但是神情仍然相當冷峻。

“現在對方的計劃已經完全失敗了……對方的主子就沒有任何后手嗎？這簡直不合常理。”施耐德說。

氣氛再次低沉了下來。

“諾瑪，山外有敵人出現嗎？”曼施坦因轉向了一旁的電腦，開口問道。

“山外的生命反應已經消失，確認該六代種已被擊殺，可以在警戒狀態結束后前往收集標本及尸骨。”諾瑪機械的聲音響起。

“報告一下預計的損失吧。”曼施坦因一屁股坐在了電腦前的沙發上，想摸一支煙出來，卻發現今晚因為值班根本就沒帶在身上。

“找這個？”古德里安遞了一支煙過來，“從宿舍走的時候順道拿的，拿的你的。”

“謝了。”曼施坦因說。

“正在計算。”無數的數據流開始在電腦中進行海量的計算，諾瑪剛剛已經開啟了備用系統，除了被完全破壞的場地外，基本上其他區域內的監控以及情況就又再次出現在了諾瑪的控制范圍內。

等待了一兩分鐘之后，諾瑪的聲音才再次響起：“經過計算，此次襲擊造成的損失接近兩千萬美元，主要用于英靈殿以及學院防御設施重新建設……”

東方珂由水元素構成的盾牌再次被一柄黑曜石匕首斬開。

那把匕首在空氣中揮動的樣子帶著些芭蕾舞蹈般的詩意與美感，在無形的空氣中好像有人在牽引著女孩的雙手，兩人在戰場上盡情地舞蹈。

“該死的……”東方珂將手伸進了懷中，他并沒有穿和其他隊員一樣的作戰服，反而是穿了一身很有中國古代風格的夜行衣。

他現在真覺得自己大意了。

之前的資料上來看，這里確實有很多混血種，但是這些混血種大多數不是什么特別強大的存在，幾乎沒有除了地風水火四大元素之外的高等言靈，所以他也只帶了《神異經》這一種煉金造物。

但是眼前這個女孩，雖然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就復制了自己的言靈不說，居然還能在充滿“欺詐”的領域中再次釋放言靈，這就足夠讓他再狠狠地喝一壺了，更別提那把他媽的黑曜石匕首。

東方珂一開始真以為那玩意就是個裝飾品或者是什么古董呢，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那玩意居然是一個不知道從哪出現的，從未在世界上任何典籍中出現過的強大煉金武器，其中所附帶的力量，可以直接破壞言靈領域，更獵奇的來了，那玩意破壞言靈領域就算了，它上面那股古怪的力量甚至可以通過他的領域來反噬他的精神。

雖然眼前的女孩已經開始微微喘粗氣了，但是東方珂仍然覺得眼下的情況不容樂觀，因為他不知道對方還有多少陰招在等著他，一會這姑娘就算從裙子底下掏出顆洲際導彈他都不驚訝。

“算了……造出來就是為了用的，不管了！”東方珂打定了主意，伸手就將一個竹簡給掏了出來。

“竹簡？”零警惕地后退了一點，眼前這個家伙雖然看起來沒有多強，但是他的手段確實是聞所未聞的那一類的，哪怕是路鳴澤都沒有提到過。

“天生萬物，各有其象，我今書之，開萬世昌。”像是玄幻小說中的法寶需要念咒語啟動一樣，東方珂手中的這個竹簡也在他的念誦聲中發出了光芒。

這是東方朔親筆記下的各方神異生物，通過獨特的煉金術將他們的一部分力量寄存在了這個書簡之中，只要將之開啟，就可以在現實之中召喚出這一類生物的半實體來參與戰斗。

與‘霧中人’純粹的精神力怪物不同，這些怪獸并不會受制于使用者的精神強度，破解它的辦法只有令竹簡本身脫離使用者。

“南方大荒有樹焉，名曰如何。三百歲作花，九百歲作實。花色朱，其實正黃。高五十丈，敷張如蓋，葉長一丈，廣二尺馀，似菅苧，色青，厚五分，可以絮如厚樸材理如支九子，味如飴，實有核，形如棘子。長五尺，圍如長，金刀剖之則酸，蘆刀剖之則辛。食之者地仙，不畏水火，不畏白刃。”東方珂接著念道，隨著他的念誦，一棵樹苗忽然出現在了半空中，它的葉子是天藍色的，像是光瓜栗的枝干一樣，幾秒后，它就開始極速地膨脹。

一根根藤蔓出現，插入了地板以及墻壁之中，從剛剛的一棵小樹苗成長到如今已經到達教堂穹頂的巨樹，它僅僅只用了不到二十秒的時間。

地面在劇烈地顫抖著，眼前的巨樹的枝干也不斷伸展蔓延著，這景象就像是童話故事中杰克的豌豆蔓一樣，那顆豌豆剛剛落到地上就發了瘋似的生長，僅僅過了一晚上就可以長到天空中巨人的家中，杰克就順著它的藤蔓爬了上去，偷到了巨人的巨大金幣過上了富裕的生活。

可是眼前的巨樹不用猜都知道它的頂端一定沒有什么巨大的金幣，周圍沒有風，它卻輕輕搖晃著，并不像是一棵植物，反而像是一個動物一樣。

“這又是什么東西？！”曼施坦因難以置信地看著捅破了房頂的巨大樹木，大喊道：“我根本不記得有這樣的言靈，這是什么？中國分部之前觀測到的那個新言靈嗎，叫什么來著，是叫‘森羅’嗎？”

控制室中一片沉默，施耐德也罕見地沒有制止曼施坦因的大喊大叫，他沉默了一會，看向了外山的方向，“要不，我們讓楚子航和愷撒他們回來？”

“報告！”播音器中忽然傳來了執行部專員的聲音，“‘血系結羅’的擁有者已經找到了，需要立刻釋放言靈嗎？”

“不需要了，請帶著她脫離戰場就好了。”古德里安看了看自己的兩位同事，抓起了麥克風說道。

“收到。”對面回答。

“也許我們該找一些言靈是君焰的家伙……”古德里安嘟囔了一句，“這個玩意很明顯就不是那個俄羅斯小姑娘能弄出來的東西。”

路明非悄無聲息地摸到了教堂外面，他此時也正對著這個巨大的擎天樹咋舌。

“今晚誰這么倒霉守教堂啊？”路明非低聲呢喃了一句，“希望人沒事。”

里面的人當然沒事。

由于巨樹產生的致幻迷霧，獅心會的成員們不得不撤出了戰場的中心區域。

蘭斯洛特走之前還很不死心地沖這個巨樹釋放了三四次‘熾’，雖然威力比不過‘君焰’，但是這也是相當強大的火屬性言靈。

但是那咆哮的火焰無論是怎么撞擊在眼前的巨樹身上，都像是泥牛入海一般毫無反應，萬般無奈之下，蘭斯洛特也只能選擇撤離。

先前他們所處的樓層與教堂大廳之間其實是有一條通道的，但是自從那個俄羅斯新生來了之后，就要求他們關閉了這段通道，而現在，那個地方已經被巨樹的藤蔓塞滿，他們無論是刀劈斧砍還是火燒電鋸統統不起作用，萬般無奈之下，他們在確認了零仍然存活之后，選擇了撤出教堂。

但是這不耽誤路明非感嘆。

他現在真想掐著小魔鬼的脖子問問他這是要鬧哪樣，他們這不是一個低武都市異能青春校園熱血冒險小說嗎？最多最多也就是能沾上個奇幻，怎么現在一個一個出場的能力都越來越神棍了，這個玩意是什么，扶桑神樹還是昆侖神木？不是哥們，就算哥們生活在本小說里面，那現在作者也絕對是瘋了，這尼瑪還是熱血冒險？你跟我說是玄幻修仙我都信。

但是緊接著更讓路明非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

他看見漆黑的夜空中忽然閃過了一抹純正的黑色的光芒，這道光芒像是閃電一樣迅速地劃過了巨樹的樹干，整個過程快得就像是天空中落下了一根頭發絲一樣。

然后，路明非就看見，這棵逼格滿滿，像是世界BOSS一樣的巨大樹木，這個長得就骨骼驚奇神異不凡的巨樹，就直接被砍成了兩段。

切口相當光滑，簡直就像是快刀切豆腐一樣迅速。

緊接著，這棵巨樹就像是動物一樣，所有的枝丫瞬間繃直，原本還各有彎曲的樹枝此時全都像是尖刺一樣刺向了天空，無數巨大的根莖在一瞬間破土而出，像是一根根鋼針一樣出現在大地上，整個教堂周圍一百米都是這樣直徑幾乎有一米粗的根莖尖刺，從遠處看去，教堂的頂端只需要加上一朵巨大的玫瑰花就可以cosplay玫瑰花從了。

“我靠。”路明非現在都有點麻了。

他咽了咽口水，有些艱難地看向了教堂的門口，整個樹木在被一分為二之后，就迅速被一股灰綠色的光芒從切口處開始蔓延，隨著光芒的推進，被光芒籠罩過的地方迅速開始枯萎，就像是腐爛了的水果一樣，沒過一會兒，這棵巨樹就在路明非的眼前變成了灰燼的顏色。

在一股不知道哪里來的山風的吹拂下，化成了漫天的飛灰。

在路明非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裹著黑色兜帽的家伙手里拿著一個竹簡慌不擇路地從教堂之中狂奔而出，他在看到路明非之后的第一眼就直接換了個方向，一頭扎入了密林之中。

緊接著，這個家伙就在林中消失了，沒錯，就是消失，路明非只能看見樹葉微微的晃動，剛剛那個突然出現跟見了鬼一樣的家伙就像是變成了樹木的一棵一樣，直接在他的視野和感知都消失了。

“天下英雄真如過江之鯽啊。”路明非喃喃出了這樣一句話，看著眼前幾乎要變成廢墟的教堂，他猶豫了一下。

剛剛繪梨衣給他發消息，說已經找到了老唐，這個路癡之神不知道怎么誤打誤撞就闖進了冰窖的最下層，好在是先碰見了繪梨衣，而且還想看青銅罐子。

當時路明非思索了一下之后，還是讓繪梨衣領著他去看看，因為他記得上一回老唐也不是看見之后就立馬變身了，而且說一千道一萬，繪梨衣現在還在他身邊，就算控制不了變身奧特曼了，繪梨衣也可以直接把老唐拖進水月花里，然后他再跟進去單挑。

路明非現在其實是著急趕路去冰窖來著，不管怎么說，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四大君主，就算他并不是太信任學院，那也不能真眼睜睜看著老唐在學院里瘋狂噴火。

但是現在他是真猶豫了，看著眼前的教堂還有剛剛那有點怪異又相當令他熟悉的力量，他有點想看看里面到底是哪一位英雄豪杰，是水泊梁山還是綠林赤眉總得報個名號吧？

可是隨著一陣高跟鞋點地的聲音傳來，面無表情的零就出現在了路明非的面前。

不是哥們，你也開了？

這棵樹的本事完全不是那筒竹簡上面寫的那么簡單，水火不侵不畏白刃，如果僅僅只是這樣，東方珂也不至于僅僅只是把它召喚出來就得靠在樹干上喘粗氣恢復體力了。

沒錯，技能發動不需要消耗體力，但是維持技能釋放你總得消耗藍條吧，不然那你不無敵了？

這棵名叫“如何”的巨樹輕輕晃動著，周圍的空氣中忽然出現了類似鏡面破碎的裂痕，就像是世界的本質其實是一面鏡子一樣，只不過現在這棵巨樹把枝杈伸到了世界的背面，然后要撕碎這一部分的鏡面一樣。

零握緊了匕首，晶瑩的白色寶石忽然閃了一下，那原本幾近透明的天鵝忽然變成了純粹的白色，在零原本站立的位置上，在那宛如鏡片一樣的切割到達的前一秒，猛然出現了一大片天鵝的羽毛，像是在地面上綻放了一朵羽毛構成的潔白的花朵，羽毛如同雪花一樣從天空中飄下，圣潔又美麗。

零的身形出現在了巨樹的一根枝杈上，地面上已經沒有落腳的位置了，但是緊接著她就再次騰空跳起，一條帶著破空聲音的藤條狠狠地抽在了她剛剛短暫站立的地方。

東方珂都被她的體力驚呆了，他萬萬沒想到她居然可以和“如何”周旋這么長時間，每一次在“如何”的攻擊擊中女孩的時候，女孩總會變成一大片的天鵝羽毛，然后再次從一個角落之中出現。

但是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動手反擊，就像是在觀察什么一樣。

“雷娜塔，它沒有你想得那么強大。”一個聲音忽然出現在零的耳邊，緊接著，她的耳朵上就多了一個藍牙耳機，“薯片小姐托我給你帶過來的，她有時候總是這么粗心，要多包容她哦。”

零的眼神微動，但是她并未開口，只是看向了高處，那里有無數的藤條交織，它一直在抽取這里的四大元素，不用猜也知道再拖一小會兒對方很有可能會開始釋放言靈。

“需要我來幫你揮刀嗎？就像是以前一樣。”那個聲音再次出現，像是魔鬼的誘惑。

“您教了我很多次，可我總是不熟練。”零低聲說，“我還是更習慣您握著我的手來揮舞這把刀。”

“這算是撒嬌嗎？”那個聲音帶著些調笑，“這可是神樹之一，用了的話，可能會招來一些討厭的家伙……但好在我早就讓麻衣她們在外面等著了，我很期待這群家伙的動作。”

“您總是這樣。”零低聲說了一句。

“什么樣？”

“明明是您計劃好的，卻總是推給別人。”

“啊……”那個聲音怔愣了一下，但是緊接著就又恢復了那個吊兒郎當的氣質，“這是一種語言的幽默，好了，我們需要結束戰斗了，麻衣那邊還需要你的幫助。”

“好。”女孩說。

她不再移動，她能感受到手中的黑曜石匕首像是法寶被開了光一樣開始瘋狂地積蓄著力量，灰綠色的能量從四面八方被吸納入匕首之中，那是獨屬于祂的力量。

那是來自于初始神靈的賜福，這是神權的象征。

她放心地放松了身體，她可以感覺到祂似乎就在她身后，像是舞伴一樣輕輕抱住她的腰身，握著她的手。

“塵歸塵，土歸土吧。你早就已經消失在世間，不應該再留戀了。”宛如洪鐘一般的聲音，像是嘆息一樣在教堂中回蕩。

東方珂看著那把匕首，猛然間感受到了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刺骨寒冷。

仿佛在深淵之中，有什么恐怖的生物從沉眠之中醒來，抬頭看了他一眼。

這神樹絕對擋不住。

這是他的第一反應，哪怕“如何”已經接近完成了‘奇點’的模擬釋放，但是他明白，靠著言靈是無法打敗神的。

逃跑。

他頭也不回地瘋狂向門口沖刺而去，在他身后，是一聲冰冷的“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