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上，路明非還是有點恍惚。

剛剛在校長結束了遠程的視頻會議之后，他就感覺左臂上的刻印突然開始發熱，發光的點就在楚子航站的位置上。

會議結束的時候，路明非隨便編了個要在圖書館查資料的借口獨自又回到了主控制室內，站在了那個發光的點上。

其實看完之后路明非是有點發懵的，他其實也覺得三峽那個就是青銅與火之王本人的墓穴，但是他還是低估了那玩意的危險性，按路明非的話來說，所有覺得古墓里面全都是古代機關和水銀河的人全都是看《世界一百個未解傳說》把腦子看壞了。

但是他剛剛尋回的記憶卻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就跟游戲里面一樣，制作組說哇你已經會看地圖了，那么接下來來通關這個會自己改變內部路徑的迷宮吧。

你媽啊，怎么會有這么坑爹的制作組啊，這跟這是攻這是防這是葦名弦一郎有什么區別。

路明非其實沒想到葉勝和亞紀會死在青銅城，也沒想到曼斯教授的小組就這么被團滅了。

也就是這一次行動，成功讓諾諾的導師換成了曼施坦因教授。

據他上一次看到的畫面來說，三峽下面起碼趴著一只次代種，而且還是相當強大的次代種，畢竟作為守護君主墓穴的家伙，肯定得是血統相當優秀的后代。

那家伙好像叫什么參孫吧，聽這名字就不好惹。

但是相比于那些情況，現在飛機上的氣氛就有些詭異的沉默。

路明非總覺得眼下的情況不知道為什么有點似曾相識，就好像他和這幫人中的某幾個也坐過一趟飛機，而且氣氛也相當尷尬一樣。

坐在他左手邊的，是愷撒和諾諾，諾諾一上飛機就立馬搶占了靠窗戶的艙位，愷撒由于紳士風度的原因，自然而然地選擇了諾諾身邊那個靠過道的位置。

楚子航則獨自坐在另一邊靠窗戶的位置上，抱著他那把刀沉默不語。

零更不用說，整個人跟冰山轉世一樣，有的時候路明非真的很想問問她是不是上輩子是在北極當冰川來著。

她坐在路明非前面，坐好之后只和空乘人員要過一杯冰鎮的果汁還有一張毯子以及眼罩之外就沉默著看雜志。

而路明非，這位更是重量級，有時候他真的很想問問校長是不是故意的，還是故意不小心這么安排座位的，畢竟誰家好人左邊一排，中間一排，右邊兩排這么安排座位??？

雖然卡塞爾學院這次包了整個頭等艙，但是去其他地方就會被諾諾用相當威嚴的眼神壓回原處，所以路明非只能夾在兩個死對頭中間。

路明非現在真的很想給昂熱校長打個電話，問他是不是腦子秀逗了，這該死的任務就一定非得讓這對冤家在一個作戰小組里面嗎，到底是誰想出來的這么天才的提議？

難不成真是校長自己一拍腦袋想出來的，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樣陰謀論？

遠在芝加哥的昂熱狠狠地打了個大噴嚏，他揉了揉鼻子，實在是有點奇怪，按理來說混血種很少會生病，甚至到了他這樣的血統純度哪怕是對于普通人致命的疾病也不會把他怎么樣，但是就在剛剛，他還是打了個大噴嚏，而且周圍也沒有什么胡椒粉之類的東西，真是太奇怪了。

飛機上。

“咳咳……”路明非輕輕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他開口前就已經用‘取析’檢查過了，這里沒有任何竊聽以及監控設施，而且因為學院的特殊要求，所以空乘人員沒有呼喚鈴是不會隨意進入頭等艙內的，如果是例行的檢查也需要提前按鈴提示路明非他們。

“怎么，嗓子被人捏了？”諾諾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問道。

“不是……”路明非沖她擠了擠眼睛，諾諾秒懂，便不再懟他玩。

經過這么兩句，機艙內的氣氛莫名其妙還緩和了一些，路明非這才開口道：“大家……不準備討論一下任務嗎，那畢竟是初代種龍王的棺材，咱總不能隨便掏吧？”

“曼斯教授剛剛已經給我發了任務的具體細節，給我們準備的裝備已經聯系中國分部了，他們會在兩天后就把我們的那套裝備送到。”諾諾說道，揚了揚手里已經開啟了飛行模式的手機。

“我想這次的主力……我是說戰斗的主力應該是我、諾諾還有……零同學？”愷撒說道，“我不是對你和楚子航有什么意見，也不是看不起你們，但是根據資料上來說，你們的言靈都屬于青銅與火之王一系，所以如果一旦出現龍王復蘇這種級別的意外，你們的言靈極有可能在對方面前失效。”

“因此我提議，在遭遇戰斗的時候，我是說次代種以上級別的戰斗，你和楚子航一旦支撐不住，記得要給我們發信號。”

說著，愷撒的目光轉向了楚子航，“我可不想在這兒失去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他雙臂抱胸，有種睥睨天下的氣勢，“不得不說，楚子航，你真的是我見到過唯一一個有資格做我愷撒！加圖索對手的家伙，你可別在我們分出高下之前死了?！?

諾諾在一邊瞪了他一眼，伸手就擰住了愷撒腰上的肉，低低在他耳邊罵道：“不裝個逼會死是不是？”

雖然愷撒表面上看起來仍然風平浪靜一切正常，連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都那么無可挑剔，但是只要細看就會發現他微微顫抖的嘴角。

諾諾放開手后，愷撒才換了個姿勢，悄悄地用手摸了摸左腰處的肉。

這妞兒到底練了什么玩意，怎么現在擰人這么疼……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中國功夫？愷撒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他記得他看的小說里面有“一陽指”和“金鐘罩”兩門功夫，看來諾諾練的就是一陽指了，那他能不能去找個武術門派練練金鐘罩，起碼不會被擰的這么疼……

“我個人同意愷撒的看法，這是青銅與火之王血系源流的混血種無法克服的問題，但是路明非……”楚子航猶豫了一下，他是在場除了路明非之外唯一一個知道路明非在羅布泊表現的人，這讓楚子航很難相信路明非是會面對青銅與火之王失去對言靈掌控能力的混血種。

而且就他那天的表現來說，這一點都是嚴格被封口了的，在學院內部，甚至只有校長和副校長看過那天的具體影像，甚至這份影像都沒有上交到校董會，這就可以知道當時路明非的表現有多驚世駭俗了。

一個混血種居然能使用兩種言靈，甚至楚子航有理由相信，路明非使用的言靈數量絕對不止兩個，那是混血種絕對做不到的事情，或者說是普通混血種絕對做不到的事情。

使用多種言靈，那是純血龍類的專屬權限。

相比于他們倆，路明非倒是有些意外，他印象里面的死對頭形象大多數來源于《小說繪》上連載的青春疼痛文學形象簡單地總結來說就是瘋狂地互相拆臺，一定要在一件事情上把對方比下去才罷休。

但是就在這短短的幾句話之內，路明非突然明白了，愷撒和楚子航之間的關系，如果用“死對頭”來形容的話，必須要加雙引號，因為他們不是非要你死我活的競爭者。

他們也是可以將后背交給對方的戰友，卡塞爾學院和別的大學并不一樣，其他學生可以不用擔心有龍族突然出來毀滅世界，也不用擔心這次任務能不能活著回來，他們要擔心的只是掛科而已，而實際上只要好好復習，教授們也不是很愿意為難學生。

但是在卡塞爾學院，沒有人是真正的生死仇敵，大家都是因為血之哀才最終聚集到了一起，抱團取暖。

他們的終極目標都是一樣的，就是為了屠龍。

在學院里可以在校規允許的范圍之內互相拆臺爭強好勝，打回合制你來我往，但是一旦離開了學院，他們都是戰士，隨時可以為隊友殿后、為事業犧牲的戰士。

用那樣的心理和眼光去揣測兩個高素質的戰士，是相當不尊重也相當傲慢的。

“這次任務是水下作業，從言靈的效果來說，海洋與水之王血系的言靈和無塵之地會相當有用?！币粋€清冷的女聲傳了過來，聲音之中沒有一絲感情，簡直就像是機器人。

四個人都看向了前面，零自己坐在那里，他們其實都沒想到零會聽他們說話并且加入聊天，因為雖然不了解這個女孩，但是僅僅剛剛出現在學校不到一個星期，零高冷得像是冰山一樣的性格，有些極端的潔癖還有那宛如神女的容顏直接讓她在學院內有了很大的名聲。

因為零無論做什么都要先用濕巾擦拭一下工具的習慣，有很多女生都叫她“真空女王”，這個稱呼沒什么善意，大多數還是在嘲諷她應該生活在一個真空的環境中。

而因為零的言靈一直都是保密的，所以很多人都調侃說零的言靈應該是一個能夠創造真空的言靈，這樣才能和它的主人適配。

“那你的言靈是……”諾諾抻長了脖子看她，這還是諾諾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看零，原先在學院內零總是獨來獨往，給人一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感覺，所以也很少有人能夠接近她。

“鏡瞳?！绷阏f道。

路明非頓時打了個激靈，心說好么，又來個技能里面帶個“鏡”字的了，現在他碰見的這幫人里面，技能里面但凡出現了這個字，那么OK了，要么是跟曹元景那個家伙一樣的機制怪，要么是跟龍之翼那群家伙搶的那個昆侖鏡一樣有種數值的美。

要是這個世界是個他媽的溝槽小說，帶“鏡”的這群家伙絕對是天選之人。

強得都沒道理的。

“鏡瞳？”除了路明非之外的三人全都陷入了沉思，畢竟以他們的權限，已經可以查看言靈序列表中1-100的所有言靈名稱和效果了，但是就這樣，他們也沒能在記憶中找到有關這個叫“鏡瞳”的言靈的蛛絲馬跡。

難不成是序列號100往上的？

雖然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這一點，但是又在同一時間否決了這個想法。

開玩笑，真要是一百號往上，她的血統評級就不會是A了，而是和路明非一樣的S級。

雖然說言靈序列表上高等級的言靈僅僅只是意味著不穩定，但是同樣的，你要是血統濃度不夠，你甚至連擁有的機會都沒有。

“鏡瞳不在言靈序列表中，所以大家不必再想它應該排在哪里了?！绷愕穆曇粼俅蝹髁诉^來。

“鏡瞳的效果是可以復制它見過的言靈，一般來說，等級越低的言靈，復制起來更為省力?！绷憬忉尩?，“理論上來說，鏡瞳的復制并沒有上限，也就是說，哪怕是滅世級別的言靈，只要我見過并且活了下來，就可以復制出一個來?！?

“但是前提是，在釋放的一瞬間，我可能就會因為被抽干生命力而死亡，而已經被調動的元素則會紊亂起來，最后導致一個未知的結果?！绷愕穆曇艉苁瞧届o，就像是小時候帶領小學生們參觀博物館的志愿者一樣。

“我靠……”愷撒驚嘆出聲，他確實沒見過這么牛逼的言靈，這玩意確實是太抽象了啊。

實力不詳，遇強則強，具體的言靈強度不知道，完全看遇到了個什么對手。

路明非知道，零還是有所隱瞞的，比如她現在這個鏡瞳可不止能復制言靈，她還能復制出來任何她見過的玩意。

比如說煉金刀劍、各種魚雷、導彈、乃至氫彈那種玩意都能弄出來。

除此之外，使用者也可以將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改變為自己見過的任何一個人。

但是當然了，它不可能是完美復制的，它的原理其實和鏡子有些類似，就是在釋放者周圍產生一大圈類似鏡子的領域，使用者本身的相貌并不會發生改變，類似物理偽裝。

至于它復制出來的東西，如果等級太高，威力可能也就是正版的3-5成，但是如果是低階一些的話，可能就能百分百復制威力。而且能復制出來什么玩意還得看使用者的精神強度。

“鏡瞳的復制數量是有限制的，以我現在精神強度，我可以同時復制五種言靈或是物品，下一次可以重新記錄鏡瞳的時間是在下個月?！绷阏f道，“現在我記錄的正好有無塵之地和水之壁，之后在水下的行動中，我可以作為探索者的角色?！?

“校長臨走之前沒給我們指定一個隊長，我建議，現在就推舉出一個隊長?！绷憬又f道，“這樣我們之后的行動會更方便一些?！?

“我想你們剛剛的氣氛僵硬應該也很大一部分來源于此?！绷阕詈笱a充了一句。

楚子航還是那副面癱的樣子，冷著一張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是愷撒是真的開始眼角抽搐了，他實在是有點好奇，零是怎么用這么平靜的語氣說出這么下其他人面子的話的？

良久，他才嘆息了一聲，“我……”

“我認為愷撒很合適。”

這話是楚子航說的。

諾諾直接起身跪在了沙發上，雙手支在沙發靠背頂上，看向楚子航那邊，“嘿，搶我的詞！”說著，她還不忘伸手揉了揉愷撒金色的頭發。

“不是搶詞，這是最優解?！背雍經]有理會諾諾的調侃，“我從前幾乎沒有執行過小組任務，所以并不知道如何進行指揮。”

“根據自由一日的情況來看，愷撒的戰場指揮能力比我要強，所以我認為讓愷撒擔任領導者是合理的?！?

諾諾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真是一點幽默細胞都沒有啊，小心以后找不到女朋友?！鄙眢w又滑回了原位。

“那么我開始進行戰術布置，葉勝師兄和酒德亞紀師姐的言靈分別是‘真空之蛇’和‘冥照’，所以我決定采用1231的陣型，零同學在我們接近墓穴的時候釋放言靈進行快速下潛，我會盡量說服亞紀學姐和葉勝師兄來接受我的安排，如果順利，亞紀學姐和楚子航在零同學后面行動，進入青銅城后釋放冥照領域遮蓋我們的行蹤。葉勝師兄、我、路明非在他們身后，因為‘真空之蛇’的特性，路明非將負責葉勝師兄……”愷撒一口氣說了一大堆，中間整個機艙中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但是這個時候，一個聲音打斷了愷撒。

“我建議，讓路明非處于隊伍的最后端。”這是楚子航說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殿后的人往往需要擁有一定的戰斗力……我沒有那個意思，很抱歉，諾諾?！背雍綄χZ諾道了句歉，但是對方很明顯根本不關心這個，而是示意他接著說。

“根據我和路明非一同執行的任務來看，我認為路明非在可能發生的意外中，是我們所有人里面可以堅持時間最長的。”楚子航說道。

愷撒沉默了一下，最后點了點頭，“那就改為諾諾托舉葉勝師兄，路明非殿后吧?！睈鹑鲞€是沒有質疑楚子航的提議，畢竟，在自由一日的最后戰場上，路明非給他的震撼實在是太強烈了。

能無視‘戒律’的混血種，雖然直到現在，愷撒還沒有見過路明非的言靈，但是僅僅只是那樣的表現，就已經可以足夠讓他相信楚子航。

“那么既然已經制定好了戰術，現在就等落地之后見到了曼斯教授他們再決定具體的細節吧。”愷撒最后說道，這趟飛機其實時間還挺長的，畢竟是跨太平洋的飛行，哪怕是飛機也需要十幾個小時。

諾諾在一邊掏出了一個平板，開始看起了提前下好的電影，零在前面將沙發放平，戴上了蒸汽眼罩。

楚子航抱著村雨靠在窗邊，注視著窗外的云團。

路明非則左看看右看看，對著沙發前的顯示器發愁，在有限的片庫里面一臉糾結地挑選著電影。

愷撒下意識地想要摸出雪茄抽一根，但是緊接著就想到這是在飛機上，而且自己也實在沒想到飛機上會這么無聊，而頭等艙位都是全包的，所以他也不能跑到諾諾那邊和她一起看電影。

最終，他也只能將沙發放平，然后盯著紅絲絨鋪著的天花板開始數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