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第二天起得挺早，算了算時差，他最終決定考完試回來再打電話。

換好校服，哼著小曲，路明非帶著學生證就直接往圖書館去了，今天的考試在圖書館二層。

芬格爾這個家伙沒想到居然睡覺不打呼嚕，所以路明非昨晚睡得還挺好。

走在校園里，有不少學生都認出了路明非，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對他充滿了敬畏，還有一小部分是充滿了好奇和探究，當然了，也有不少是略帶些鄙視的。

對于卡塞爾學院的學生甚至是教授們來說，在守夜人論壇沖浪簡直就是閑著無聊時候的最佳休閑活動，所以路明非的轟動事跡在現在的學院里面流傳度相當廣泛。

但是由于監控錄像實在是有點模糊，主要是離得近的都被炸爛了，所以路明非的表現只能通過背影和愷撒的表現來推斷，所以現在論壇里也在不斷爭論。

爭論的無非就是兩方，一面認為路明非是天縱奇才的，大部分是新生和獅心會的成員，另一面認為這是一次可恥的偷襲，因為愷撒老大太震驚了，所以沒有閃。

兩幫人已經在帖子下面辯論了一千多層樓，昨天凌晨斷電熄燈了才結束爭論，芬格爾昨晚上還津津有味地看了一晚上，給路明非實時播報了戰況。

當然了，對于這些，路明非不是很在乎，說他偷襲也好，不講武德也罷……反正他贏了不是？

路明非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進了教室，撞進眼簾的是講桌邊晃悠的一雙穿牛仔褲的長腿，穿了雙似曾相識的、紫金色的瑪麗珍鞋。

“諾諾？！”路明非看著她，有些震驚地說道：“你監考？”

“對啊。”諾諾從講桌上跳下來，湊到他身邊，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怎么樣，好久不見，日本尋愛之旅成功了嗎，姑娘怎么樣，漂不漂亮，叫什么，身材怎么樣？”

“停停停。”路明非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諾諾連珠炮一樣的問題直接打了他個措手不及，現在是什么情況，怎么有種見完爹媽安排的相親對象之后回家面對老媽盤問的感覺？

“成功倒是成功了……但是能不能麻煩師姐您小點聲。”路明非說道，“就以你的嘴巴嚴實程度和我現在在論壇上的關注度，我今天和你說了，明天她的照片估計就在論壇滿天飛了。”

“你是芬格爾派來挖新聞的嗎？”路明非無奈地攤了攤手，嘆了口氣。

然后他的天靈蓋就挨了一記重錘，“滾啊，誰像那個死狗仔一樣……而且我是他大嫂好不好，老娘是學生會主席的現任、官方、正牌女朋友，我難道不該是坐在沙發上聽芬格爾跪在下面講八卦的形象么？”諾諾說道。

“啊……好吧，原來芬格爾還是師姐您的手下，”路明非雙手抱拳做請安狀，“那之后的公關還請師姐多幫幫忙了。”

“其實大家還真對你那個女友挺好奇的，我也挺好奇……楚子航昨天還破天荒來問我來著。”諾諾想了想，“對了，什么公關，你難不成還想把女朋友藏起來？拜托，這里是學校，又不是娛樂圈，你也不是什么大明星，怕什么圈外女友曝……”

她突然停住了，臉色一瞬間變得十分嚴肅，低聲問路明非道：“普通人？”

路明非臉色一黑，“你想什么呢，不是，怎么可能。”

“那就好。”諾諾點了點頭，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道：“我們和普通人產生感情幾乎就是注定了的悲劇吧？特別是在龍類還時不時復蘇的情況下。”

“沒錯。”一個清冷的男聲突然傳了過來，就像是一把尖刀突然截斷了水流一樣。

諾諾和路明非的身子都一僵，兩人緩緩轉過身，就發現一個面癱撲克臉出現在了教室門口，是楚子航。

對方像是沒意識到自己的出現顯得相當獵奇一樣，走到了兩人身邊，“血之哀是伴隨我們一生的東西，普通人無法承受。”

說完之后，楚子航才像是發現了兩人的異常，又補了一句：“我……不該出現嗎？”

路明非一臉便秘地看著楚子航，他確實沒想到自己這個面癱師兄會出現在這里，而且，你到底在一邊偷偷聽了多少啊，這聽墻角的八婆習慣到底是怎么出現在你這個清冷高貴面癱帥哥身上的啊？

“沒關系，師兄，只是你出現得實在是太無聲無息了……哈哈，師兄，你也來監考嗎？”路明非打了哈哈，略過了這個問題。

“沒有，我只是來看看你。”楚子航說道。

“哇哦！兄弟情深哦，可是路明非已經有女朋友了，取向看起來也沒什么問題。”諾諾在一邊大呼小叫，像是看到了什么震驚的事情。

路明非瞪了她一眼。

“我不是那個意思。”楚子航說道，“我是來邀請路明非加入獅心會的，順便來看看他的考試情況。”

話題順利地跳過了有關路明非女友身份，換到了關于路明非加入哪個組織這個問題上。

“當然是學生會，你說對吧路明非？”諾諾瞥了路明非一眼，眼神中的意思很明白：老娘幫你在老家裝了那么大的逼，就是等著今天。

楚子航沒有說很多話，但是他那雙清冷的眸子就這么看著路明非，時時都在提醒他在羅布泊是誰照顧了他兩天兩夜。

尼瑪啊，路明非在心里瘋狂地嚎叫，這怎么回事，怎么有種他媽的修羅場的感覺，但是日漫里的修羅場不都是一群美少女圍著男主角嗎，師兄你這個美少年是他媽怎么一回事啊？！

他現在像森林里誤入了兩頭猛虎領地交界處的一條哈士奇，現在兩只猛虎都在一邊虎視眈眈地看著他。

路明非尬在了原地，他現在有種想要說一句：“我現在想大號，我上個大號再回來給你們回答好不好？”的感覺。

“路明非嗎？”另一個聲音出現，這讓路明非有種該死的三角關系被打破的解脫感，他急忙向聲音來源望去，像是看見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樣。

是一個男孩，看裝束是個新生，膚色來看，應該是個印度人，長著一張英俊的臉、漆黑的卷發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寶萊塢歌舞片里的男星。

見路明非看向他，他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路明非看著他，忽然想起來之前在老家用的黑人牙膏。

真應該請你去給牙膏代言，路明非想著。

“我叫奇蘭，是新生聯誼會的主席，很高興認識你，我們的S級……介意給我簽個名嗎？”奇蘭微笑著說道，他的笑容像是有種魔力，讓人看見就能平靜下來。

“新生聯誼會？”路明非接過了奇蘭遞過來的本子和筆，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從日本回來之后，他花了很大的一份心思來練了練字，之前在日本簽支票和賬單的時候，銀行工作人員對付他的字跡總是相當吃力，最大的動力還是繪梨衣有一次看了他的手寫任務報告，跑到一邊，拿來了自己的小本子，寫了一句：“路明非需要我幫你寫嗎，校長年紀好像很大，老人看起來會很吃力。”

這句話成功讓路明非破防了，雖然繪梨衣真的沒有任何惡意，甚至是純粹的關心，但是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最鋒利的快刀，從那以后，路明非就買了十本字帖，硬是用了三個月把字練得工整了。

“這是我剛剛成立的組織，獅心會和學生會一直在新生中拉人，但是我認為我們新生不應該分散開，這就是我成立這個組織的初心，我們需要一個強大的領導者。”奇蘭看著路明非，眼神中有路明非完全想不通的堅定和認可，“我沒有那樣的才能，但是我想你一定可以。”

“可是我們才第一次見面吧，難不成你是劉備轉世，我是當世臥龍，你一見我就覺得要給我托付興復漢室還于舊都的偉大理想了？”路明非把本子和筆還給了奇蘭。

諾諾撲哧笑了，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奇蘭的血統評級是A，言靈是‘先知’，這個言靈的效果是可以看到有限的未來，雖然沒有什么戰斗能力，但是同樣十分珍貴。如果‘先知’的持有者都這么看好你，說明你真的很有潛力。”

路明非看了看奇蘭，最終還是搖頭道：“我也沒有想好，也許我可能不加入呢？這都是說不好的事情。”

奇蘭也沒有死纏爛打，見路明非委婉地拒絕，他也只是微微笑了笑，說道：“沒關系，這和我看到的未來很吻合。”

路明非看著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那看來你是不準備加入我們中的任何一個咯？”諾諾問道，“那倒也可以理解，畢竟有大把的人大學生涯其實一個社團也沒有加入過。”

“不是因為那個……”路明非撓了撓頭，他猜上一回自己應該就是加入了學生會，畢竟諾諾實在是對自己恩重如山。

“反正總感覺不加入的話……”

“愷撒每個月都會舉辦自助餐派對，澳龍牛排吃到飽。”諾諾想了想，拋出了一個相當有誘惑力的條件。

“如果你需要的話，獅心會也可以添加這樣一個活動。”楚子航緊隨其后。

“我看起來很像吃貨嗎？”路明非瞪大了眼睛，他余光看到一個中年人提著一個文件袋沖這邊走過來。

“如果是芬格爾，我想他絕對會選擇學生會，你可能會受到他的影響，所以我也加上這一條。”楚子航頓了頓，“我雖然沒有愷撒那么富有，但是獅心會其實也有自己的基金，每個月弄這么一個活動，并不會威脅到獅心會的財政狀況。”

“這么多年來，獅心會也積攢了不少的財富，足夠我們舉辦一百年每月一次的自助餐。”楚子航認真地說道。

路明非心說師兄你別再這樣一本正經的了，被外人聽到還以為我們這是個廚師學院，天天什么也不想就是自助餐，我們要做的可是驚天動地的大事業，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成為秘黨歷史里面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啊，注意點形象啊拜托。

“社交可以等到考試以后，現在我們還是嚴肅一些，準備一下3E考試吧。”一個低沉的聲音出現在楚子航和諾諾身后。

“曼施坦因教授！我時刻準備著做好監考員這一工作。”諾諾立刻回頭，一個立正敬了個軍禮。

“教授。”楚子航只是點了點頭，曼施坦因教授也沖他點了點頭，就當二人打過了招呼，他對于楚子航的冷淡早就已經習慣了，按他的話來說，他和他的導師都是一個臭脾氣。

對于曼施坦因教授來說，楚子航和諾諾一樣反而是見了鬼。

路明非立刻跑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桌子左上角有一個“李嘉圖·M·路”的牌子，他這個英文名是諾諾給他起的，來救場的時候她就這么叫他。

從那以后，李嘉圖·M·路就和楚子航一起，被掛在了仕蘭中學的校史墻上。

試卷很快發了下來，每個考生都得到了一張空白的A4紙，還有一支被削尖了的鉛筆。

一些考生拿到試卷立馬就舉起了手，但是曼施坦因教授做了一個雙手下壓的動作，說道：“試卷沒有任何問題，考試期間你們可以討論，但是不能抄襲，好了，各位，考試馬上開始，請把手機關機后和學生證一起放在左上角。”

周圍響起來一陣陣的手機關閉的聲音，路明非把自己的手機也掏了出來關機，他托路鳴澤買了另一部手機，和繪梨衣的一樣，都是iPhone3GS，雖然預計十月才上市，但是以路鳴澤的手段，弄來并不麻煩。

他的目光突然被一只相當白的手吸引了，那是純粹的雪的顏色，好像沒有生命一樣，順著胳膊看去，女孩有一頭近乎白色的淡金色長發，但是并未披散下來，而是梳好后盤成了發髻，露出了修長的脖頸。

她伸手將一部手機推了出來，那是一臺Vertu，這玩意一部至少好幾萬人民幣，據說是純手工打造的，路明非之前倒是考慮過買一臺來裝逼，但是想了想還是算了，最后選了和繪梨衣一樣的。

曼施坦因教授說完后，就和諾諾退出了教室，關上了門。周圍的窗戶就被突然放下的黑色幕墻給嚴嚴實實地遮擋住，考生們在低光環境中顯得有些惴惴不安。

路明非好奇地看著周圍，他實在有些奇怪，這傳說中的3E考試到底是什么形式進行的考核。

突然，一陣強烈的搖滾樂就從播音器中出現了，聽起來好像是Michae·Jackson的《Beatit》。

聽著聽著，路明非突然聽到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那是龍文。

他猛然感覺有什么不一樣，路明非看向了周圍，所有考生都神態各異，有的興奮有的悲傷，還有的在和空氣說話，好像滿教室都是瘋子。

他甚至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的黃金瞳已經點燃了，鬼知道學院用了什么辦法，居然能繞過他的主觀意志點燃他的黃金瞳。

路明非看向了那個像雪一樣白的女孩，他發現她只是坐在那里，安安靜靜，并不像其他人一樣幾乎陷入了瘋狂，她坐在那里，手中的鉛筆在紙面上輕輕掃過，像是在畫一幅素描。

路明非撓了撓頭，他現在頂著一雙黃金瞳，但是他也確實不知道龍文該怎么表達，他只能聽懂，然后念出來，但他確實不會寫。

富山雅史教員匆匆趕了過來，手里還提著一個急救箱，他看向一旁的曼施坦因教授和諾諾，立馬問道：“按時間來看，共鳴應該已經開始了吧？”他面色有些緊張，“不要緊吧？如果精神沖擊過大，我可以隨時進去急救。”

“不至于，這批苗子都挺好的，應該撐的住。”曼施坦因教授說道，“諾諾，我記得當時你也表現得很平靜。”

“因為我第一次靈視發生在很小的時候，3E考試時我已經習慣了。”諾諾說。

“第一次靈視是什么……我的意思是，什么時候？”

“我媽媽當時躺在床上，一個影子走過來，伸手抽走了她的靈魂，然后她就死了。”諾諾說。

“哦？真實感那么強的靈視真是罕見啊，多數人看到的只是雜亂無章的線條和一些難以描述的人臉。”曼施坦因教授有些好奇。

“比教授你想的還要真實很多……我不但看見有人帶走了我媽媽的靈魂，而且看清了那個人的臉。”諾諾靠在墻上，側頭看著走道盡頭，低聲說。

路明非忽然感覺周圍安靜了下來，他站起了身，不知道什么時候，周圍其他人都已經消失不見了，只有他自己還在這里。

這就是……靈視嗎？

想了想，路明非還是決定先從這里出去。

剛一推開門，路明非就發現外邊根本不是卡塞爾學院，而是一片赤地，幾乎是寸草不生。

到處都是哀嚎和死亡的氣息，斷斷續續地，從遠處跟著風一起傳到了這里。

路明非試探性地喊了兩聲路鳴澤，但是卻如同石沉大海，這讓他頓時心里一沉，據他所知，路鳴澤對他的精神是可以產生很大影響的，但是現在就像是他們之間的連接被切斷了一樣。

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似是有所感應，路明非突然抬頭看了一眼，卻看到了令他瞳孔猛然縮緊的一幕。

一輪巨大的黑色太陽出現在天和大地的交界處，這完全不是什么日食或者是其他原因導致太陽光芒被遮蓋，而是太陽本身的顏色就是黑的。

一個在歷史和任何科學資料中都不存在的黑色太陽。

遠處的大地顫動起來，路明非看向那邊，那顫動比千軍萬馬紛沓而至強烈千萬倍，就像是要把整片大地化成齏粉一樣。

在路明非震驚的目光中，一個人從太陽的方向走了過來，他的步幅并不大，甚至頻率也不快，但是卻給人一種他走過的地方已經徹底陷入了絕對的死亡和寂滅，他像是末日的使者，像是災難的君主。

隨著他的腳步，黑色的太陽一點點升高，那雙熾烈的黃金瞳在路明非的眼中逐漸放大。

當他走到路明非面前的時候，那輪巨大的太陽已經出現在了天空的正中心點。

“太一……升……而后落……”他說道。

“什么？”路明非實在是有點沒聽清，眼前這家伙說話就像是嘴張不開一樣，他只能聽清楚幾個音節。

但是眼前的家伙沒有回答他，因為他向前一步，直接穿過了路明非的身體，和路明非站著的位置徹底重疊，那黑色的太陽也猛然下落。

在路明非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見大地在崩滅，巖漿在噴涌，風火雷電各種元素徹底紊亂，那輪黑色的太陽分開了地表，直直地沖向了地心。

而且這個家伙……怎么總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

“喂，喂！”諾諾使勁推了推趴在桌子上已經睡完了考試的路明非，“醒醒！你是想餓死我來繼承我的法拉利嗎？”

“啊……嗯？”路明非睡眼惺忪地睜開了眼睛，揉了幾下之后，他才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整個教室都只剩他一個人了。

“我睡了多久？”路明非甩了甩頭，疑惑地問道。

“開考之后二十分鐘……睡到剛剛。”諾諾看了一眼手表：“兩個小時四十分鐘，中間壓根沒醒過……你的睡眠質量確實是我見過的所有人里最好的。”

“快到午飯時間了，起開起開，我要收你的卷子，曼施坦因教授還等著呢，別耽誤老娘吃飯。”諾諾一把抽走了路明非的卷子，根本不給他修改的機會。

但是路明非還是看見自己畫了個什么玩意，一堆雜亂無章的線條，那些玩意他知道，都是考試提到的龍文，但還有一張，上面是一個巨大的黑色圓形，下面是一個素描的人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畫工可以那么好。

這是……

路明非眉頭皺了皺，這就是自己的“黑日”真正的樣子嗎？

并非是日食，而是真正的，存在過的黑色太陽。

那么它是怎么消失的？它現在在哪？為什么太陽最后又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路明非一瞬間冒出了很多問題，但是現在沒人能給他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