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蘇酥一轉身出門就沒影了，路明非和楚子航有些不知道該擺出一個什么樣的表情來面對這位中國分部的最高負責人。

云部長有些無奈地笑笑，對兩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坐吧二位，不好意思，她就這樣，結婚兩年我已經習慣了……”

兩人坐下，對視了一眼，最后還是路明非勉強從牙縫里擠出來一句：“哈哈，云夫人還真是，哈……活潑。”

云部長笑了笑，拿出了一份文件，擺在兩人的面前，開口說道：“在下云龍，是卡塞爾學院2004級本科畢業生，三年前成為中國分部部長。”

路明非頓時瞪大了眼睛，掰了掰手指才說道：“云部長今年才……27？”

云龍笑了笑，“其實還有兩個月28，蘇酥她也是你們的學姐，2006級畢業。”

楚子航沒有說話，拿起了云龍遞過來的文件，開始仔細讀了起來。

“云部長和蘇小姐真是青年才俊啊。”路明非撓了撓頭，“我一開始以為分部長會是一個中年人或者跟昂熱校長一樣的老人呢。”

“前任部長……在回基地的途中，突然遭遇一條四代種，因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不得不和對方同歸于盡了。”云龍的聲音低沉了些，“就在三年前。”

路明非張了張嘴，有些悻悻的結束了這個話題，他也確實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聽說路明非專員是S級？好像很多年沒有聽說過有S級出現了。”云龍看了看路明非。

路明非還沒來得及說話，楚子航卻先開口了，他把文件放在一邊，“云部長也是A級，蘇女士根據資料來看，血統評級是B級，那么為什么中國分部是由你們接手而不是更有經驗的專員？”

云龍笑了笑，說道：“兩年前的分部還不是像現在這樣，因為任務不是很危險了，而且之前基地一直追蹤的那條四代種也被前部長殺死，所以大家自然而然就準備瓜分一下戰后的勝利果實。”他頓了頓，路明非看著他的笑容卻有些不寒而栗，“中國分部的情況有些特殊……也算不上特殊吧，反正背后的混血種家族對屠龍事業總之不是很熱心。”

不熱心。這三個字好像什么都沒說，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混血種當然比普通人要強不少，所以他們開始置辦產業，開始把手伸向了煉金武器。”云龍說道，“不管是在哪個時代，軍火往往才是最有利可圖的生意。這樣的事情其實從很多年前就開始了，畢竟這么多年來這片土地上幾乎就沒怎么出現過真正的龍類，大多數都是一些莫名其妙蘇醒的死侍和被龍血污染的動物。”

“誰會買這些煉金武器，這些東西不都是對龍類專用的嗎？”路明非問道。

“路專員還是年輕啊，哈哈……”云龍無奈地笑了兩聲，“其實對于人類而言，能對龍類造成傷害的煉金武器，對付人類只需要它很小的一部分威力罷了。”

“在路專員的印象里，煉金武器的特點是不是笨重，往往多是重型武器？”龍云問道。

“啊……應該是吧，我沒太見過。”路明非老老實實地回答道，他是真沒見過，在他印象里煉金武器都是刀劍之類的冷兵器，煉金槍械他是見都沒見過。

“煉金武器能對龍類造成傷害的本質原因，是它們中蘊含了不一樣的元素或者是毒素，純粹依靠動能或是溫度是成本很高的方式。”龍云說到這里，便不再說下去。

聰明人只需要提點到這里，就算當時想不明白，回去略略一想，也能反應得過來。

“真黑啊……”路明非感嘆道，他知道云龍后面還省略了不少內容，比如他們發現煉金武器被盜賣之后怎么處理，在前部長犧牲之后，他和蘇酥是怎么徹底控制住基地情況順便震懾其身后的混血種家族的，反正是個人都能想到，那一定付出了相當多的代價。

云龍收拾了一下表情，對楚子航說道：“楚子航專員，作為本部派來的專員中的負責專員，我現在來給你仔細講一下任務情況和具體目標。”

“那我呢？”路明非舉手提問。

“路專員也可以聽，我的意思是，現在是在正式交接工作，一般本部發來任務的時候，我是楚專員的角色，蘇酥就坐在一邊幫我記一些我可能會遺漏的細節。”云龍微笑著說道。

“聽起來二位真的很有默契。”路明非聳了聳肩，“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謝謝，我和蘇酥在本部上學的時候就是搭檔。”云龍笑了笑，“說青梅竹馬可能更合適一些。”

“S級任務，逐日，本來其實應該是SS級任務，畢竟蘇醒的目標是次代種，但是鑒于對方有可能有配合談判的意愿，所以將任務等級暫時降為了S。”云龍說道，“目標的血統相當高貴，是青銅與火之王一脈的次代種，被認為是最接近王座的龍類之一。”

“次代種還能接近王座？”路明非插了句嘴。

“沒錯，根據我們通過古籍查出來的線索表明，即將蘇醒的這位是古博父國的君主，統治著中亞地區直到伊犁附近的遼闊疆域，在中國神話中，他還有個更耳熟能詳的名字——夸父！”云龍說道，隨即，他看了看楚子航，“其實我不認為楚子航專員是這次任務的最佳人選，包括你，路明非專員……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覺得二位同為青銅與火之王的血裔，極有可能受到血統的召喚而難以對這位次代種造成有效的傷害。”

路明非一愣，這下才反應過來自己隨口編的那個‘黑炎牢獄’也屬于青銅與火之王一脈。

楚子航點點頭，沒有一點憤怒的跡象，他只是沉默著。

云龍見他倆臉色不變，這才松了一口氣，心說自己這該死的臭毛病確實應該改改了，哪有人當面對人說你根本不行的，還好兩位專員沒生氣……

“咳咳……”云龍輕輕咳嗽了兩聲，然后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們其實懷疑這位次代種已經蘇醒，但是由于某種原因一直沒有出現，根據最后一次生命反應來看，他沉睡的地方應該在羅布泊附近。”

“您剛剛說，這位次代種可能有談判傾向，這是什么意思？”路明非再次舉手提問。

楚子航也點了點頭，看向了云龍。

云龍斟酌了一下，開口說道：“是這樣的，因為前幾天有個奇怪的組織找上門來，說愿意當‘夸父’和秘黨談判的中間人，但是他們要收委托費，要了一千萬美金。”說完，他攤了攤手，有些無奈，“誰也不敢說這撥人是瘋子還是想騙錢，但是他們說得信誓旦旦，而且還說出了夸父蘇醒的準確位置，并且給我們展示了一塊龍鱗。”

“這塊龍鱗讓你們相信了？”楚子航開口問道。

“對，我們沒法不相信，那塊龍鱗絕對不是六七代種那樣的小東西身上的，我們試過了，幾乎現存的武器沒有能在它身上留下痕跡的，甚至我們還掏出來很多煉金刀劍，但是最高級的“青釭”也僅僅只是在鱗片上留下了一小道劃痕，還很淺。”云龍比劃了一下，“青釭劍有“鋒利”的特性，是一種煉金刻印，上面還有道法符箓加持，讓其具有了一定的“破幻”和“破法”效果，但是我們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結果。”

“那個組織叫什么？”楚子航問道，他的左手放在了桌子上，食指輕輕敲著桌面。

“他們自稱“彼岸”，問他們其他的什么也不說，我已經上報了本部，本部已經批準我們對他們進行接觸和調查。”云龍說道，然后拿起了一旁的HelloKitty水杯，喝了一口，“這群人什么規模，什么來歷，什么目的完全不清楚，所以本部對他們的提議有點動心，但是同時又相當警惕。”

彼岸？路明非心中大震，這個組織就是之前他留意的那個，他們居然能和次代種溝通，并且愿意充當龍類和混血種之間的溝通橋梁？

他們想干什么？

路明非不知道，云龍也不知道，所以他暫時找不到答案。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路明非想著，之前想找你們還愁找不到人，沒想到現在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彼岸……云部長，你們是否懷疑過這個組織和彼岸桃花源的關系？”路明非突然開口問道。

楚子航疑惑地看了一眼路明非，什么彼岸桃花源，他為什么沒聽說過。

然后他看向了云龍，卻發現對方的表情并不是疑惑，而是震驚。

“路專員……知道彼岸桃花源？”云龍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我知道，而且我懷疑我曾經與彼岸這個組織有過一次接觸，但是他們當時對我并無惡意，甚至幫了我一次。”路明非說道。

“唉……校長還真是看重你們啊，天下英雄真是如過江之鯽。”云龍嘆息一聲，然后靠在了辦公椅的椅子背上，“彼岸桃花源，這個組織我們懷疑他們很有可能保存著許多難以想象的秘密，之前我們以為他們在1644年，也就是大一統的明王朝滅亡的時候，他們也跟著滅亡了。”

云龍抽出了一支煙，路明非瞥了一眼，是中華。

“不介意我抽一根吧？自從和她結婚之后，因為她不喜歡，我也沒怎么再抽過了。”云龍說道。

路明非和楚子航都搖了搖頭。

“這個組織……我們完全沒想到他們在這個時代再次開始活動了，而且他們對龍類似乎沒有任何的殲滅記錄，甚至我們懷疑他們和部分龍類可能有合作關系，就比如這次復蘇的‘夸父’。”云龍說道。

“可是龍類并不屑于和混血種合作。”楚子航說道，“對于龍類而言，混血種屬于是低等物種。”

“這就是他們所隱藏的秘密。”云龍的表情變得十分嚴肅，“我們在一次間諜行動之后得到了這個組織的少量信息，其中一個最重要的信息就是，”

“他們的祖先，都曾登基。”

室內一片寂靜，楚子航的眼神變得逐漸深沉，明顯是在思考。

“這……很關鍵嗎？”路明非打破了這謎一樣的沉默，撓了撓頭。

他確實很適合搞砸這種嚴肅的氛圍，這話一出，甚至讓楚子航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裂痕。

但是楚子航很快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決定聽聽他的意見：“路明非，這件事情……為什么不關鍵？”

“啊……師兄你不知道嗎，哦對，我忘了跟你說了。”路明非說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什么事情？”云龍問道。

“彼岸桃源鄉，他們是從前的皇族組成的一個組織，目前除了這一點，本部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路明非解釋道。

楚子航點了點頭，那要是這么說的話，登基確實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效果，畢竟是皇族，祖上出過皇帝，皇帝登過基，那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我覺得這應該沒這么簡單，我也看過這份檔案，連本部都對他們了解很少，這正說明他們的不簡單。”云龍說道，“而且他們將‘登基’這個條件看得很重，據那名間諜傳回來的消息來看，‘桃花源’的史館之中有許多見所未見的古籍，其中大部分的記載都匪夷所思，看起來很像神話故事。”

“等等，那名間諜……那就是說他們的基地可以進入？那為什么本部方面沒有收到任何情報信息？”楚子航突然開口問道。

云龍聞言苦笑了兩聲，說道：“這就是這個組織詭異的地方，那個間諜其實把所有的信息全都已經摸了個透，但是傳回來的部分，就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進入到這個世界的一樣，信息完全無法辨識。”

“就像是兩個不一樣的游戲，強行把代碼抄進來，那么就只會顯示出一堆亂碼。”云龍說道，臉上的表情也逐漸變得敬畏，“但是那位間諜最后還是活著回來了，那個組織也留給我們一個紙條，大概意思就是說他們無意與卡塞爾學院為敵，但是也希望本部可以尊重他們的秘密。”

“像是盜亦有道。”路明非說道。

“后來間諜的消息我們進行過很詳細的檢查，我們最終認為，這是來自于道術的封印。”云龍沒有附和，而是接著說他自己的。

“實際上我們已經破解了間諜信息上的道術封印，但是真正讓我們感到驚懼的，是我們發現了另一個事實，”云龍的聲音終于出現了一絲顫抖，“我們懷疑，在桃花源中，他們使用的是另一種文字和語言。”

“是這樣嗎？那有關于登基的部分，又是怎么回事呢？”路明非問道。

“那個部分沒有被扭曲，是用正常的漢字寫出來的，似乎這是桃花源在向我們傳遞信息，從某種程度上，是有限地透露了一小部分秘密，讓我們有時間研究，沒空找他們的麻煩。”云龍解釋道。

“他們考慮的還真夠多……”路明非撇撇嘴，他忽然想起來繪梨衣身邊的那面鏡子，“水月花”，好像是叫這個名字。

那個他進入的鏡中世界，如此的真實，那么他們的“桃花源”是不是也會是那樣一個空間呢？

“感謝你的情報，云部長，那么，我們什么時候前往羅布泊？我們的隊友是……”楚子航站起身，問道。

路明非見楚子航站起來，也趕忙站起了身子。

“一天后，基地已經給你們安排了機票，等到西北基地之后再從那邊坐基地的飛機前往羅布泊。”云龍在桌子上翻翻找找，最后找到了兩張機票，遞給了他們。

“這里畢竟還是中國領空，我們的武裝飛行器直接出現在這里會出現不必要的麻煩。”云龍說道，“基地的隊員已經提前到達了羅布泊，西北基地那邊也會補充一部分隊員進來，這次的任務人手是不缺的。”

楚子航和路明非接過了機票，路明非抬頭問了一句：“那我們倆這兩天住哪啊，市內還是……基地里？”

“找了個王府井的酒店，離BJ市中心很近，明天你們可以先去玩玩。”云龍說道。

“現在才下午兩點……”路明非看了一眼手表，“現在回酒店還是干點別的，師兄？”

“我個人還是想先回酒店的，我想先洗個澡，然后……”路明非想了想，最后把后半句咽了回去，“然后處理點私事。”

楚子航看了他兩眼，沒說話，直到路明非坐在了他的副駕駛，兩人駛出了BJ基地一公里后，楚子航突然開口問道：“那個女孩叫什么名字？”

“噗……咳咳，咳咳咳……”路明非剛打開瓶礦泉水懟到嘴里，正在幻想這是瓶啤酒自己正在對瓶吹的時候，楚子航輕飄飄一句話直接讓他把水噴了出來。

“前面有紙。”楚子航目不斜視，只是右手指了指副駕前面的儲物箱，然后想了想，最后說了一句“抱歉。”

路明非打開了儲物箱，抽出了兩張紙擦了擦嘴，然后深吸了一口氣，腦子飛速旋轉想著楚子航是怎么知道的這個問題。

他們兩個才見面短短四個小時吧？怎么自己在他面前好像沒有秘密一樣，繪梨衣的事情他連校長都瞞過去了，難不成自己這位師兄手段通天，其實自己身邊有很多楚家的內鬼？

路明非心說在這瞎想什么玩意，你真當這是重生都市爽文啊，上來就是“小子你得罪我們楚家明天就讓你破產/欠債/住狗窩”真要是有這么牛逼還有蛇岐八家什么事，學院想讓蛇岐八家乖乖聽話只需要楚大少一揮手，什么源稚生橘政宗全都要跪地求饒……

好吧，他想象不出來源稚生跪地求饒的畫面，畢竟他這個未來妻舅就不像是個會求饒的人。

畢竟對于源稚生來說，站著死比跪著活要合心意得多。

“啊……哈哈，師兄，你怎么看出來的？”路明非撓了撓頭，他還是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讓他不想騙身邊這個根本不熟甚至才認識了沒有一天的同校“師兄”。

“你臉紅了一點點，而且心跳加快了三秒鐘，并且可以判斷出血壓上升了一點點，最重要的是，你眼神飄忽，這是只有戀愛中的男性才會出現的神態。”楚子航像是個醫生一樣說完了這番話，臉上的表情都沒變。

“哇哦，師兄確實是專業的……”路明非雙手靠在腦后，“但是那個女孩的家庭有點特殊，所以我還不能告訴師兄你。”

特殊嗎……

楚子航想著，也許是個普通人？他忽然分神看了一眼路明非，冥冥中，他好像透過了路明非的身影又看見了另一個人。

也是一個滿嘴爛話，在大多數人眼里沒什么本事，還整天吊兒郎當的家伙，兩個人還都是S級。

“如果喜歡的話，那就讓她接受我們的世界吧，不要一直把她保護在溫室里，也許她不是朵嬌弱的花，她也可以和你一起經歷風雨考驗。”楚子航說，但是他并不是看著路明非說的，他目視著前方。

路明非忽然轉過頭看向了楚子航，他覺得這話也許不是說給他一個人聽的，也許自己這位師兄是看著自己想起了其他的人。

要和她一起經歷考驗嗎？

路明非看著楚子航的側臉，忽然開口問道：“師兄，你是也有喜歡的女孩了嗎？”不然為什么突然說這種話，像是那種軍師給自己的好友出謀劃策，照著自己的錯題本一道一道題解。

喜歡的女孩嗎？

楚子航愣了一下，他本能地想說沒有，可是話到嘴邊卻不知道為什么轉了一圈，他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有說。

他忽然想起了一個笑臉，女孩站在窗子折射的夕陽光芒中，沖他伸出手，背后是一面窗戶，窗外樹影婆娑，天邊云影橘紅。

像是天使沖凡人伸出了手，但是當時……

他好像沒能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