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張開雙臂，馬上就有兩個妝容精致的女孩如狼似虎地撲上來就脫路明非的衣服，好在手腳輕柔。諾諾從貼身的小包里摸出一把梳子，轉到身后為他梳理頭發，溫柔介乎他老娘和他姐姐的感覺之間。那兩個女孩大概是什么成衣店的店員，拿著五六件西裝和五六雙皮鞋不斷地給路明非試穿和搭配。

最終選定了一套衣服，諾諾上下打量換裝之后的路明非，皺了皺眉，“湊合吧，距離李嘉圖一貫的穿衣標準還差很遠。”

“李嘉圖？”趙孟華終于找到機會問道。

諾諾剛想開口，就被路明非搶了先，他用手松了一下領帶，“李嘉圖·M·路，我還是喜歡別人叫我這個名字。”

說完，他就轉身走上臺階，逆著從門口投射進來的光，像是走進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門，也像是在和過去的一段人生背道而馳。

當他走到臺階頂端的時候，路明非忽然回過頭，掃視了一圈放映廳里的人，露出牙齒笑了一下，“再見，朋友們，很高興認識你們。”

說罷，他便轉身離去，諾諾和兩個女孩像是侍女一樣跟在路明非的身后。

影院門口停著一輛車，是前幾天諾諾開的那輛紅得像是火焰的法拉利599GTBFiorano，路明非直接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那氣勢，甚至不用諾諾提醒就有一種法拉利算個什么東西，哥們家里不是邁巴赫就是布加迪，保時捷都算是買菜車的瀟灑感覺。

隨著引擎咆哮，法拉利如同脫韁的野馬一樣竄了出去，直直地扎向了一個不知名的未來。

蘇曉檣站起身，看著洞開的電影院大門，突然就有點想笑，她覺得剛剛那個樣子的路明非好像才和他適配，原先那個樣子光是看著就讓人想要欺負。

她大步走出了電影院，高跟鞋點地的聲音很清脆，像是鬧鐘一樣驚醒了還在臺上的眾人。

大家嘰嘰喳喳討論著剛剛路明非的高光時刻，那確實是讓人感覺不可思議的一幕，一個衰仔被那么過硬的妞接走，甚至坐的還是法拉利。

走在路上，蘇曉檣想著，自己也許對趙孟華只是慕強的心理在作祟罷了，畢竟自己的驕傲強勢似乎在整個學校也只有趙孟華能壓自己一頭，但是直到剛剛，路明非裝完那一波大的，蘇曉檣就覺得趙孟華也沒什么值得著迷的，比趙孟華還強的路明非不也是照樣被自己當小弟使喚了三年，這么想想，蘇曉檣的心情更好了，上了家里早就等在路旁的邁巴赫，哼著歌消失在車流中。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晚上，諾諾真是抽象，中途下車吃了次飯之后倆人就這么坐著法拉利一直在馬路上瘋跑，但是好在諾諾走之前把油加滿了，不然倆人別管穿的多好看也得去路旁邊的馬路牙子上蹲著。

“真爽啊。”路明非靠在椅背上，看著車窗外城市的霓虹燈逐漸連成一片，漆黑的夜空宛如打底的濃墨一般鋪散在天地間，映襯著這一方天地的顏色。

“什么？”諾諾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撩了一下右邊的頭發，散落的發絲正好從路明非的鼻尖劃過，帶著一股子玫瑰花的香味。

“你沒洗頭？”路明非捏著鼻子，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諾諾。

諾諾臉一黑的同時甚至都有點自我懷疑了，她哪點比不上陳雯雯嗎？自己在這個小兔崽子眼里怎么一點魅力也沒有是怎么回事，而且最重要的是……老娘昨天晚上剛洗的頭，那么明顯的玫瑰花香都聞不到是嗎？！

“你故意的？”見諾諾沒說話但是臉黑了下去，路明非直接開口問道。

諾諾哼了一聲，沒有答話。

“那就是故意的咯。”路明非笑了笑，“其實剛剛是故意詐你的師姐，一般來說要是你沒什么別的想法，按你的性格來說應該立刻就炸了，但是很明顯，”路明非攤攤手，“你什么都沒說，但是很生氣。”

諾諾直接一把輪把車停到了路邊，轉頭盯著路明非，她本來以為路明非就算血統強大那也是個沒成年的孩子，沒想到洞察力強成了這樣。

“別生氣啊師姐，誒不對，要生氣也是該我生氣啊，我不才是被調戲的那個嗎？”路明非被她盯得有些發毛，但是他的嘴卻是越來越欠了。

但是諾諾不想伸手打他，因為她覺得路明非是那種你捂他嘴他會舔你手的那種人。

“沒有生氣。”諾諾平靜了下來，其實剛剛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她剛剛一直都在用側寫來試探路明非，她的側寫從來不會出錯，路明非的前十幾年一直就是那個樣子，但是就在幾天前他突然變得很不一樣，這不是單單用血統覺醒就能解釋的。

一個人的性格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得了的，中國有句古話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其實人經過一些重大變故之后性格其實會有很大的改變的，但是無論轉變多大，在不經意間還是會流露出原來的特征，但是路明非這種轉變實在太突兀了，就好像被奪舍了一樣，一夕之間就從一個玩泥巴的小孩變成了叱咤風雨的精英。

“我只是很好奇，你為什么會有如此大的轉變。”諾諾開口說道，“我本來只是想試探一下，畢竟你師姐我可比陳雯雯好到不知道哪里去，如果你只是喜歡陳雯雯的臉，你也沒理由不喜歡我。”

“但是我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諾諾把雙手靠在腦后，倚在了靠背上，看著前車窗外安靜的星空，“我總覺得按理來說今天不該是你主動打電話給我，而應該是我主動發現不對勁去救你。”

“甚至你還會因為這些事情對我有點好感。”諾諾說道。

路明非心里一沉，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諾諾猜的實在是太準了，換句話說，路明非再一次感受到諾諾身上確實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已經可以確定，那不是側寫，而是觀看過去以及未來的能力。

“安啦師姐，你說的沒錯，如果是以前的我碰見這種事情，確實會對神兵天降的神女產生好感這是一定的。”路明非撇了撇嘴，“但是現在不是今時不同往日了嗎，師姐你今天都變成我的小弟了，所以自然而然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啦。”

其實路明非還有半句話沒說出來，因為我到現在發現我周圍的一切都是假的啦，而師姐你的力量又不是人類能夠掌握的，所以我懷疑你簡直就是理所應當的，我只是害怕連你對我的這點好也是虛假的，到時候我就不得不跟你恩斷義絕了。

其實有時候路明非也覺得自己上一次活得挺抽象的，對他好的，他喜歡的到頭來都是假的，他只是覺得有點累了，他潛意識里還是想要真實的愛，不會變動、不是虛假的愛。

“好吧，你贏了，我本來想試著色誘你一下的，看看你這個純情少年會不會把自己的秘密抖落出來。”諾諾坐起身，再次啟動了那臺法拉利。

“好奇心會害死貓，師姐。”路明非說道，“而且，師姐，你恐怕沒有感覺過那種力量，誒呀，這話我說過一遍，人只要掌握過那種程度的力量就不會再在意那些事情了，所以我現在也不會因為這樣一點細節就喜歡上一個人，而當你發動那種力量的時候，你就清晰地知道，只要你想，你可以讓他們無聲無息地消失。而且也不會有人來找他們，因為來找的人也會消失的無聲無息。”

話語間的血腥氣很濃厚，諾諾有些意外地看了坐在副駕上的路明非一眼，這種話說的就好像是殺過幾萬人一樣。

“你安全帶沒系，一會我要是不小心撞了點什么東西你可就直接從椅子上發射出去了。”諾諾伸手指了指路明非身上。

“什么時候解開的。”路明非一秒破功，心中哀嚎著就不能讓他裝會帥嗎？

“你剛剛說的真爽啊是什么意思，什么爽？被曾經暗戀的女生拎到空中當中抽了好幾個大嘴巴子然后一腳踹飛？”諾諾的話題跳的實在是太快了，讓路明非都有點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剛剛無意識之間感慨了一聲。

“我說今天的事情，在同學們面前裝了波大的。”路明非的語氣又變得輕快了起來。

“哦……你覺得那個到最后也一直盯著你的那個女生怎么樣？穿高跟鞋那個。”諾諾再一次轉變了話題。

“高跟鞋……你說蘇曉檣？”路明非問道。

“對，我看那個女孩最后看你的眼神可挺復雜的，而且人長得漂亮，身材倍兒棒，我估計你當時沖她伸手問她要不要跟你走，我估摸著七八成她都會點點頭立馬上你的賊船。”諾諾說道。

蘇曉檣嗎？路明非不得不承認諾諾說的前半句都對，小天女是真的很多御姐控的夢中情人，而且性格也好，除了有點驕傲沒有一點毛病，但是路明非還是喜歡和她當朋友，沒有理由，硬要說的話，可能是這個世界的命運制定者是個搞純愛的家伙，看不得他開后宮，所以給他在世界的某一處安排了一個真命天女，在等著他去找，因此對蘇曉檣只有朋友的感覺，沒有其他的想法。

路明非本身也是這樣，他十五歲的時候從來沒覺得自己會喜歡上除了陳雯雯之外的人，他小時候聽嬸嬸看的肥皂劇里的臺詞，男女主角總是會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之類的臺詞，所以當遇到陳雯雯的時候路明非也是這么想的，所以當他看到學校里很多小情侶分分合合，又排列組合的時候他還是有種淡淡的驕傲，因為他只喜歡陳雯雯一個。

“沒有，我和她只是朋友，這兩天之前我們還是死對頭兼主仆關系來著。”路明非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那你喜歡什么樣的？你的資料我都看過，陳雯雯、蘇曉檣還有那個漂亮姑娘，你們班的，叫柳淼淼對吧？幾乎就集齊了少年會有好感的三種女孩，文藝少女、御姐、大家閨秀，如果你對她們都沒有感覺，我都想不到你會喜歡什么樣的，精神小妹？”諾諾想了想，接著說道。

“精神小妹是什么？跟你一樣？”路明非撓了撓頭，問了一句。

“滾啊，就是跟在那些小混混身邊的那些女孩。”諾諾罵了一句。

“肯定不是。”路明非回答道，“我們現在是往哪開？”

“送你回家，現在才剛九點，到你家最多九點半，你明天剛好也不用去學校了，不對，是之后都不用去了，假都給你請好了，到高考前，但是你要是閑的沒事想回去待會也行，但是放假的話正好你不用回學校看那對情侶卿卿我我。”諾諾把車窗打開，把胳膊伸到車外頭，吹著風。

“危險駕駛啊師姐，這都是違法的。”路明非看著旁邊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孩。

“路明非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生？”諾諾突然問了一句，“別想著騙我，這是我側寫看到的，而且你記不清她的樣子了。”

“老實說，我感覺今天的一切都在你的計劃之內，你好像一早就知道趙孟華他們要做什么一樣，但是這是你的秘密，你有權告訴我或者不告訴我，這都無所謂我尊重你的隱私。但是既然你叫了我一聲師姐，”諾諾把左手收回來握著方向盤，右手拍了拍路明非，“那我以后就會罩著你啦，我感覺其實我們還真挺像的，只不過你我的區別是我是持續性發瘋，而你是喜歡偶爾發瘋。”

路明非沉默了，他想起上一次諾諾帶他逃離出人生最衰的時候的那個晚上，他也許那個時候真的喜歡上了她，義無反顧地、一往無前地，他沒有掌握權與力，所以無從察覺諾諾的不同尋常。

但是現在路明非卻有點羨慕以前那個單純的家伙，他意識不到自己生活在楚門的世界中，他不知道周圍都是虛假的，所以他想喜歡誰就喜歡誰，他想對誰敞開心扉就對誰敞開心扉。

眼下他卻不能這樣，他對任何人都產生了戒備，哪怕是未來他要去的卡塞爾學院也不例外，混血種的世界就是這樣危險又神秘，你甚至不知道究竟誰可以信任，誰會在背后捅刀子。

“你說得對，師姐，我就是有個喜歡的女孩，我對那個女孩的一切都想不起來，能想起來的只有一雙深玫瑰紅色的眼睛。”路明非回憶著。

“喂喂喂，你這描述的特征我就有好嗎？你不會是拐彎抹角說喜歡你師姐我吧？”諾諾不正經的聲音又響起來。

“別打岔。”路明非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而且你不是有男朋友嗎？你剛剛還想對我用美人計，我直接告訴你男朋友你不就炸了嗎？”

諾諾撇撇嘴，“切，還能被你抓到把柄？更別說你還沒有證據，我只是撩個頭發而已，沒控制好力度，你想象力也太豐富了一點。”

“論臉皮厚這方面看來還有高手。”路明非搖了搖頭。

路明非沒來由地想起來回憶中的那一幕，他終究還是感嘆了一聲，他還是無比幸運的，卡塞爾學院愿意為他打開一扇門，其實大多數人的生命中都是沒有這一扇門的，哪怕你已經倒霉到極點，甚至悲慘到極點那也是一樣的，沒有人會伸手拉你一把。

他突然想起來以前看過的一篇小說，里邊有這樣一段文字：就像你當年光著腳連鞋都沒得穿，在荒原上遭遇騎著紅馬的女孩，她對你說，要是勇敢我就帶你上戰場，你就真的跟著她的背影跑上了戰場。很多年后你牛逼了，被各路過硬的妞兒包圍著，其中有帝國公主有騎著魔龍的妖國女皇，一個個都比那個騎紅馬的女孩拉風。可在你心里最深處還是那片荒原那個騎紅馬的影子，你玩命地追，因為遇到她的時候你是個連鞋都沒得穿的小屁孩，只有她對你伸出手來。

諾諾太仗義了，幫他出謀劃策，又在關鍵時刻天神下凡，所以路明非就直接對她獻出了忠誠來回報她的恩情，在上次的路明非眼中，諾諾就是那個騎紅馬的女孩，她開著火紅色的法拉利，威風凜凜。

初夏的風吹進車窗，吹到路明非的臉上，他突然有點急切，他想要知道自己喜歡的那個女孩在哪，現在在做什么。他突然也想像諾諾一樣，開著紅色的跑車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出現在她身邊，告訴全世界她也是有人護著的，那個人就是他路明非！

他看著諾諾就好像透過她看見了另一個人，路明非知道諾諾只是把自己的力量當做了側寫，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出現意味著什么。

但是路明非知道，有人的貪婪越過了界限，凡人開始鑄造巴別塔了，凡人想要窺視神的權能了。

他猛然想到諾諾剛剛的那句話，“你描述的特征我也有。”

路明非忽然感到有些恐慌，好像丟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人，但是他卻怎么也想不到。

“師姐，你的側寫，能看到更多關于她的事情嗎？”路明非開口問道，“我只是……有點想知道她在哪？我總覺得我弄丟過她一次了。”

諾諾看了他一眼，有些驚訝，因為僅僅只是一小會兒，路明非身上就透露出了一股濃厚的悲傷氣息，這股悲傷就好像是一股大霧，將人完全籠罩在其中，迷失了方向，只能坐在原地，很潮濕，并且滲透進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車停在了小區的外面，諾諾打開車門，熄了火，走到了路明非對面，兩人相對而立。

“師弟，我現在的本事也就是能看到一個大概，誰讓我不是S級呢？要是我是S級沒準能把那女孩祖宗十八代推斷出來。”諾諾嘆了口氣，“所以能推演出來多少完全就是看運氣咯。”

“嗯，麻煩師姐了。”路明非點點頭，看向了諾諾的眼睛，諾諾點燃了黃金瞳，她看著路明非的眼睛，開始進入他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