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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青春的葬禮

路明非收好了玉龍,悄悄翻窗戶落進了他和小胖子路鳴澤的房間,隨后將玉龍小心地放在了自己的床下面。

小胖子今天要上學,叔叔也在自己離開家后不久就去上班了,現在只有嬸嬸坐在客廳里看著電視。

路明非想了想,最終又悄悄回到了天臺上,還是從正門回家吧,他想,今天多半也沒有什么事情了,不如去和老唐再切兩盤星際。

誒不對,路明非突然想起了一件挺重要的事情,他剛剛尋回的記憶中有一段是今天要發生的事情,主要就是陳雯雯要在畢業前組織一次文學社的聚會。

但是跟他有什么關系呢?路明非想著,把樓道通到天臺的路線恢復原狀,走下樓梯,走到了叔叔嬸嬸家門前。

路明非沒急著敲門進去,他細細打量了一番這座門。

兩條對聯上面寫著傳統的吉祥話語,橫批寫的是“鼠年吉祥”,雖然在樓道里也沒有風吹雨淋,這幅對聯也不知道為什么有些褪色了,就像自己前十八年的記憶一樣。

路明非有時候覺得人的記憶挺奇怪的,有些人記性好,有些人就健忘。

他記得網上曾經有個比喻,說人的記憶就像是退潮之后的沙灘,人拿著根木棍就在沙灘上寫寫畫畫,而時間就像是潮水一樣,一年就是一次漲潮。

那些記性好的人,就是勤勞了一些,在拿木棍寫完之后還用石頭把這片區域圍上了,所以哪怕潮水一次一次沖擊,字跡消失得也慢很多。

而健忘的人就沒有那么勤快,他們寫完之后就把木棍丟在一邊,坐在沙灘上,看著山那邊馬上要落下的夕陽照耀著海岸邊的一棟棟房子,日光把房頂染成金色,倒映在海面上,在海天交接的地方,深藍色與橘黃色相撞,靜謐的氛圍像流浪詩人創作的悲傷詩句,然后他們默默地看著字跡一點一點被海浪帶走,卷進了時間的海洋。

老樓道里的采光并不是很好,當光線照進來的時候總能看見細微的灰塵在空氣中飄舞,路明非想起了一件印象還挺深刻的事情。

他記得初中的時候,他們這個班級換過一次教室,原來的教室要被改成儲物間公用教室了,路明非當時正在收拾東西,把自己的桌子搬到角落里,當他吭哧吭哧搬著桌子來到教室窗邊的角落時,他不知為什么,突然低頭看了一眼書桌堂里。

路明非看見了半塊橡皮。

這塊橡皮不是被用到一半的,而是被鉛筆扎了太多次,所以從中間斷開了,斷開的地方還能看見黑灰色的鉛筆痕跡。

路明非知道這塊橡皮,它跟著路明非一路從初中來到了高中,看著他從小衰到大,他想,如果橡皮有生命,會不會拍拍他的肩膀說:“沒事老弟,雖然你已經衰了這么多年了,但是不還是有哥們在陪著你嗎?我以后也會一直陪著你的,反正你也不會用鉛筆畫輔助線或者是解析幾何,只要你少扎我兩下,沒準我能看你上大學呢!”

看著它靜靜躺在書桌堂中間,路明非突然想到,這間教室以后不會再有人來了,以后也不會有人像他一樣突然看一眼書桌堂了,就算看了也不會知道這半塊橡皮曾經見過多少衰仔的過去。

它即將被遺忘在這里,除了路明非,沒人知道它在這里。

而路明非剛剛低頭的這一瞬間,像是一個老朋友發出的最后挽留。

一股巨大的孤獨感和絕望感出現在路明非心里,就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

很難想象一個人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看著日升月落、四季更迭,但是沒有人會記得他,除了路明非。

如果有一天連路明非都忘記它了的話,它未來再次重見天日的時候可能就是不知道多少年后仕蘭中學被拆遷了,它在課桌被拆除的過程中掉落出來,然后被工人一腳踩進土地里。

路明非很想伸手將它帶走,他們此時離得是那樣的近,近到不需要借助任何工具,近到甚至不要把胳膊伸直就能夠到它。

“路明非,你在做什么?新教室在大掃除,老師給每個人都安排了分擔區,我和你要一起負責黑板。”陳雯雯的聲音傳了過來,路明非回頭,看見那個文藝女孩少有地露出了笑容,逆著光站在舊教室后門的門口,陽光下,一些細小的灰塵在空中飄著,但是好像沒有任何一粒粘在陳雯雯身上,此時她像是神女一般,世間的一切凡俗都無法靠近她。

路明非被這笑容吸引了,他的高中時代記憶就是被無數個這樣的瞬間拼湊而成的,這張拼圖被路明非小心地珍藏了起來,作為在未來人生作文里有關于“陳雯雯喜歡路明非”這一部分中最有力的論據。

所以路明非立馬就把剛剛的孤獨拋之腦后,像一條忠誠的獵犬一樣跑回了他的主人身邊,但是在跑動的過程中,獵狗還是回頭看了一眼他沒啃完的肉骨頭。

那塊橡皮上有一雙紅色的眼睛,別誤會,那是路明非上課閑的沒事,隨手用紅筆在橡皮上畫了陳雯雯的一雙眼睛。

路明非覺得這樣也不錯,起碼自己的“暗戀”還有個“人”記得,就像是寶藏的守護者,安靜地在世界的某個角落保守著冒險者留下的財富。

也許這個守護者還會穿一個印著小黃鴨的衣服,因為他剛剛想起來,那半塊橡皮上還有沒撕掉的包裝,那上面印著的,正是一只小黃鴨。

“來了來了!”路明非跑到陳雯雯身邊,接過了女孩手里的黑板擦,“剛剛不小心磕到腿了,緩了一會。”路明非隨口胡謅從來都是不用打草稿的。

“是嗎,那可要小心些。”陳雯雯捂著嘴輕笑,又把路明非看呆了。

橡皮靜靜地躺在書桌堂中,少年和少女背對著這里,并肩離去。

路明非想,如果有一天,自己消失了,會有人鍥而不舍地尋找自己嗎?

他突然想起以前度過的一篇星際小說,叫《染血的圖騰》,里面講了說一個在外星作戰的巨型機械人偷用軍用網絡和一個地球上的小女孩聊QQ,名叫“哥斯拉”的巨型機械人在鉛灰色的低空云層下,一邊槍林彈雨打蟲族,一邊和小女孩說溫馨的話。

有一天哥斯拉在QQ上跟小女孩說我要死啦,我的電池液都流光了,我快沒電了。

小女孩說你真逗,你還以為自己真的是個大機器人吶?你不想說了就不說了唄,我們明天見。

哥斯拉說跟你聊天的感覺真好。

然后它被迫斷線了。在遙遠的行星上,一只暴躁的小狗跳上一架巨型機械人的殘骸,用利爪撕裂了它的電路。

路明非讀完之后就在想故事之后會怎么發展呢?如果小女孩第二天上線,發現哥斯拉沒有上線,覺得可能是對方今天有什么事情,或是沒睡醒,那都沒關系,她可以等。但是第三天哥斯拉還是沒上線,第四天也一樣,直到第不知道多少天,哥斯拉的頭像也還是灰色的,小女孩的心情也從一開始的期待到后來的失望到轉變成生氣,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哪里惹了對方生氣,難道是因為自己不相信他是個大機器人嗎?也許她會覺得荒謬透頂,但是小女孩還是在等,因為她覺得哥斯拉一定會再上線的,等到時候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打過去一個視頻電話然后質問他為什么不上線也不回她的話。

小女孩也許會一直等,就這么習慣性地每天上線看哥斯拉有沒有在線,秋去冬來、春夏交替,小女孩就一直這樣等成了大姑娘,但是哥斯拉還是沒有回她的消息。

后來小女孩參了軍,因為軍隊的紀律很嚴,小女孩自由的時間越來越少,所以漸漸地也沒有了每天看一眼QQ的習慣,但是小女孩還是在找哥斯拉,她相信他一定躲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

直到她踏上了一個從蟲族手里奪回來的星球,她看見一個巨大的機器人殘骸,她沒見過這么大的機器人,所以帶著副官走近了它,然后她發現,這座巨型機器人似乎還有微弱的信號傳來,小女孩好奇地用翻譯設備記錄了這條信號,當她看見那條信號的內容的時候,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腦袋里炸開了。

“和你聊天的感覺真好。”

小女孩似有感應地抬頭,正好看見了機器人背上的幾個字:“哥斯拉號”

路明非想著,也許有一天自己像哥斯拉一樣死在了征途上,或者被一個同樣擁有黑日的強大混血種或者是龍類在這個世界上抹去了,會有人還記得他嗎?他覺得人和人之間就像是兩塊拿著鑿子的石碑,每碰見一個人,就要在對方身上鑿下些痕跡,有的深有的淺。

但是路明非拿著鑿子的手就像是肌無力一樣,對每個人留下的痕跡都太淺了,所以只要有人伸手一抹,那就沒有人記得他了。

路明非敲了敲門,嬸嬸的聲音從門后邊傳過來:“誰呀?”

“嬸嬸,是我,路明非,我面試結束回來了。”路明非沖著門里喊道。

嬸嬸這才打開了門,隨后轉身回到了沙發上,接著看電視。

路明非換好鞋,剛準備去換一身衣服,就聽見嬸嬸問道:“怎么樣啊?有沒有把握?”

路明非回頭,傻呵呵地樂道:“他們說我通過了,嬸嬸,等到九月就可以去美國上學了。”

“嗯,挺正常,還是好好復……等等,你說你過了?!”嬸嬸一開始就沒覺得這個聽起來高大上的學院會要路明非,就算那個什么古德里安教授看起來那么熱情,嬸嬸認為,那是對每個學生都這么說,拉人來進行面試。

但是現在路明非告訴她,他過了?那個據說只在整個市里只錄取過一個學生的卡塞爾學院把路明非錄取了?他憑借一己之力讓卡塞爾學院在這座城市的招生數從1變成了2?

但是嬸嬸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可能不是從1變成2了,也可能是變成10或者16、17了,畢竟如果連路明非都能通過的話,其他那些候選人聽說一個個都相當優秀,沒理由不通過。

想到這里,嬸嬸的心態又平和了下來,又開口問道:“那都過了幾個啊?”

“沒有吧,我問了負責面試的一位學長和兩位師姐,好像只有我自己通過了面試。”路明非說出了番幾乎能氣死人的話,還是用最真誠的語氣說的。

嬸嬸險些背過氣去,整個老路家就她和喬薇尼兩個兒媳婦,當年她一見到這個妯娌就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那是個多瀟灑漂亮的女人,無論是外貌、學識、家世、教養她們之間的差距就像是古時候的村姑和公主,完全不在一個量級上。

所以當她看到喬薇尼的兒子是個耷拉著腦袋的小屁孩的時候,她甚至想仰天長笑,喬薇尼,你也有今天!

雖然她比不過喬薇尼了,但是她的兒子可比喬薇尼的兒子要強一大截出去,路明非只會玩游戲,整個人一天到晚低著頭,像是怕其他人看他的眼睛一樣,像條被打斷了脊柱的狗。

所以一直以來,嬸嬸都覺得路鳴澤能永遠壓路明非一頭,無論是成績還是未來的人生,她就是想讓人看到,有個那么厲害的爸媽又怎么樣?還是白費!

但是今天一切的幻想都破滅了,路明非被那個與常春藤比肩的私立貴族學院錄取了,甚至還免了學費,甚至還有每年二十萬美金的獎學金,這個數字在美國也算是實打實的中產。

仿佛一夜之間,嬸嬸做了這么多年的夢就這么碎了,她看著路明非,就像是又看見了當年的喬薇尼,意氣風發,仿佛世界的聚光燈就應該聚焦在她身上一樣。

路明非見嬸嬸發愣,也知趣地沒有再刺激嬸嬸,悄悄地溜進了自己的房間。

打開電腦,他看老唐的星際沒有在線,便想著上QQ問一下老唐有沒有時間,來切一盤,他還用紅點。

但是等他剛剛登上QQ,還沒來得及打開老唐的聊天框,就見到沉寂許久的文學社的群里有了動靜,瞄了一眼發現老唐的QQ也不在線之后,路明非點開了文學社的群,是陳雯雯發的一條消息:“畢業前文學社搞一次畢業聚會吧。”

群里平時潛水的那些家伙也立刻冒了出來,嘰里呱啦地討論著,像是圍繞著文學社的繆斯一樣,一個個文采飛揚,全不像正在高考噩夢里煎熬的樣子。但是趙孟華從來不這么說,他總愛說陳雯雯像是文學社的劉備,對所有的男生有巨大的吸引力,說完,還會像關羽一樣對著陳雯雯一抱拳恭敬地喊一聲大哥,然后惹得陳雯雯嬌笑不止。

大家都在歡呼雀躍,陳雯雯的提議在文學社幾乎不會有任何阻力。

但是路明非不在其中,他記得這一段,接下來就是蘇曉檣出場拆臺了。

“聚餐嗎?沒意思,別告訴我這么多天你就想出來個這,我在減肥,我可不去,但是你們去的賬單我包了。”說話的是蘇曉檣,語氣冷冷地,驕傲的小天女怎么可能忘記自己答應過什么,說包費用就一定會包。

蘇曉檣愿意屈尊降貴加入文學社,誰都沒有料到。網球社和臺球社的社長都是蘇曉檣的仰慕者,巴巴地邀請,但是蘇曉檣正眼都沒給一個,加入了死對頭負責的文學社,看起來不像是來入伙的,倒像是來砸場的。蘇曉檣的目標并非是陳雯雯,而是趙孟華,對此“小天女”毫不隱晦而且大張旗鼓。請女生們吃必勝客時,她忽然站起來,舉著一杯啤酒說,我請大家吃飯,就是跟大家說我就是喜歡趙孟華,跟我搶的就來,人再多我都不怕!(龍一原文)

“不聚餐,我們包個小場看電影吧。”因為涉及到兩位校花之間的爭斗,導致大家一時間都不敢說什么了,陳雯雯這句話打破了有點僵硬的氛圍.大家的話題又被重新轉移到了其他地方。

“看什么?”有人問。

“《機器人總動員》吧。”陳雯雯說。

“《Wall-E》?行!我們偷偷帶吃的進去吧。”趙孟華說,他這種英語狂人從不看中文版電影,說起大片只說英文名。

“行,到時候來個人幫我搬爆米花和可樂就行,至于電影票,我一會就給電影院打電話,不用操心了。”蘇曉檣輕描淡寫地就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真的嗎?蘇曉檣,你要請所有人看電影啊?“有人問道。

“切,這才多少錢,老娘家里有礦!”蘇曉檣說完不在群里說話了。

蘇曉檣說的是真的,她家是開礦場的,屬于躺著掙錢的那種類型,這點錢哪怕是對于她的零花錢來說都是正宗的九牛一毛。

隨著陳雯雯的下線,群里的熱度也就逐漸消減,直到再次歸于沉寂。

路明非想了想自己的回憶,本來應該是他這個文學社的理事去挨家挨戶收齊電影票錢的,但是由于這一次小天女跟他打賭賭輸了,所以下午他就不會跟陳雯雯單獨出去收錢,也不會有他誤會陳雯雯喜歡他的那些幻覺了。

這時候QQ突然來了一條消息,他定睛一看,居然是蘇曉檣發來的。

“路明非,這次你怎么沒在群里說話?是不去嗎?”

路明非想了想,回了小天女一條消息:“沒有,就是今天嘴累了,不想插嘴,而且我看你不是把事情都安排完了嗎?正好把我的活干完了,樂得清閑。”

“以前每次陳雯雯在群里說話你肯定要跟幾句的,我還想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難不成你不喜歡陳雯雯了?”

“是唄,我也從來沒說過我喜歡她。”

“滾蛋。騙別人可以,別把自己也騙了。”小天女丟下一句話,然后下線了。

路明非看著聊天框,無奈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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