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員超凡騎士的隊伍遠比普通士兵腳程要快，這次任務談不上困難。

公主帶了三百人，為了掩人耳目也沒帶多少行軍糧，士兵們要吃要喝，勢必得去附近的城市補給，因此行軍路線也大致能推算出來。

布萊恩和杰特接了調令，很快組織起人手，一支三十人的小型部隊火速出發。

他們甚至連戰馬都沒有騎乘，低階超凡騎士的腳力足以日行五百里，只是不夠持久而已。

不過像這種可以當天往返的任務，正適合徒步行軍。

兩個帶隊的中階騎士速度自然比那群低階騎士更快一籌，即便低階騎士們雙腿已經跑出了殘影，這兩人還是如同閑庭信步。

一向話癆的杰特開始找起了話題，他看著身后的超凡騎士們，對搭檔布萊恩說道：

“就我們這兵力，估計都夠把西境打下來了。”

布萊恩撇了撇嘴，他不是很想搭理杰特，否則這個話癆能說個沒完沒了。

可杰特一個人也能說個不停。

“真不是我說笑，陛下將超凡者聚集到王都后，王國四境的超凡者數量銳減，我可聽說南境那三個伯爵老爺手里加起來都湊不出十個超凡者。”

“東、北兩境的公爵老爺倒是財大氣粗，要好上一些，但是西境這次可是賠慘了。”

“領地面積縮減一半，人口倒是沒什么變化，靠著一半的土地養活這么多人，格爾雷斯家的老爺們可要遭老罪了。”

布萊恩沒有說話，但他心中也有些想法。

他是土生土長的王都人，但也認識一些西境來的人，聽他們講，西境如今算得上是餓殍遍野。

和獸人的戰爭發生在夏末，還沒趕上秋收就戰敗了，讓出土地后，那些辛苦種植出來的糧食也拱手讓人，饑荒早就開始了。

再加上西境接近一半的人口成了流民，居無定所，膽小的現在不是被餓死就是被凍死。

膽大的則是被逼成了土匪，到現在還在和格爾雷斯家的軍隊打游擊。

布萊恩是底層貴族家的孩子，沒有大富大貴但也沒真的餓過，很難和西境的人感同身受，但這并不妨礙他為那些無辜的可憐人哀悼。

聽到杰特不斷用事不關己的語氣大肆評判西境的處境，他有些不忿地說道：

“杰特，你難道忘了一個騎士應該擁有的精神？”

杰特愣了一下，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布萊恩。

“騎士精神？你確定要跟我這個賤民談論這些？”

他和布萊恩不同，原本只是鄉下農夫家的孩子，意外覺醒了生命種子，成了超凡騎士，才一步步走到現在。

即便被封了榮譽勛爵，成了貴族的一員，他還是更喜歡稱自己為“賤民”。

布萊恩聽到杰特的話后，更為惱火：

“你明明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為什么不能多些憐憫？”

“憐憫？”杰特哈哈大笑，好像聽到什么笑話，“如果我的憐憫能讓地里長出哪怕一粒麥子，我也不會吝嗇。但很可惜，這根本不可能。”

“那你起碼不應該說那些刺耳的話。”

聽到布萊恩的爭辯，杰特笑得更加厲害，甚至笑出了眼淚。

“你活的太累了，布萊恩，放輕松點，只要那些事情沒發生在自己身上，大可以當作一場鬧劇。”

說著說著，他突然又不笑了，眼淚仍然留在眼角，倒像是經歷了什么悲傷的事情。

“我們無法改變這一切，騎士大人。你可以像蕾爾娜公主一樣，帶著兵把獸人們打回老家，收回西境的土地，但即便如此，我們仍然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農夫永遠種著填不飽肚子的地，哪怕給他們幾百畝幾千畝的土地，種下更多的種子，他們也還是只能啃著發硬的黑面包。”

布萊恩下意識想要反駁，可他卻什么都說不出來，憋了半天只說出一句：

“這不對！”

“這當然不對。”杰特說道，“但我們什么都改變不了。我不行，你不行，就連陛下也做不到。”

他拍了拍布萊恩的肩膀：“伙計，別想那么多，只要我們今天過得還不錯就夠了。”

布萊恩一把推開杰特的手，后悔自己跟這個怪人搭腔。

杰特也沒在意，但之后卻反常地保持了沉默，不再提及西境的事情。

超凡軍隊的速度極快，太陽還沒升到最高點就趕到了最近的小鎮，一番詢問后果然發現了線索。

大概一小時前，有一支三百人的軍隊剛剛路過這里，看離開的方向應該是去了西境的金穗城。

布萊恩沒有猶豫，午飯都顧不上吃，立刻出發追趕。

蕾爾娜的軍隊騎著戰馬，雖然速度比不上他們，但也不會慢到哪里去。

這群超凡者眼看馬上就能完成任務，速度又往上提了一提，若是安奇在這里恐怕會驚呼，這群人跑得比小電驢還快。

僅僅兩三個小時，布萊恩便遠遠看到了那支部隊。

三百個騎兵像是不要命般向前狂奔，雖說是兵貴神速，但這樣的行軍方式實在讓他大跌眼鏡。

按照這個速度，還沒到前線就能把戰馬活活給跑死！

他立刻離隊而出，快速繞到騎兵隊前方，摸出早就準備好的調令。

“都給我停下！”

希律律~

騎兵隊相當聽話，二話不說就扯住了韁繩，一陣馬叫聲之后，穩穩停在了布萊恩跟前。

嗯？

布萊恩有些奇怪，騎兵隊這樣的反應讓他始料不及，他本來都準備好要跟公主搏斗一番。

難道公主殿下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沖動？

他單膝跪地，行騎士禮：“公主殿下，陛下讓您立刻回到王都見他。”

沒有任何反應。

布萊恩疑惑地抬起頭，看了一圈也沒找到公主的身影。

杰特帶著騎士團很快趕了上來，看著布萊恩一臉呆愣的樣子，問道：

“怎么了？”

布萊恩的聲音顫抖起來：“公主殿下不在這里。”

……

晨曦王都南方兩百里，南境銀光領的一個小鎮上。

一個身材高挑，戴著兜帽的女子正在酒館里啃著肉干。

酒館的嘈雜聲音和難聞氣味讓她十分不適，但只有這里的食物才能勉強入口。

她聽著周圍的談論聲。

“聽說了嗎，鐵甲領的伯爵大人換人了！”

“我知道，杜瓦家現在死得只剩一個私生子，好像叫……格林。”

“死得好啊！現在鐵甲領一片大亂，銀光伯爵大人肯定會趁此機會撈不少好處。”

“說的好像跟你有什么關系一樣。”

聽了半天，酒館里討論的不是鐵甲城的事情，就是明年加稅的事情，根本沒聽到她想要的情報。

她將地圖攤在桌面上，目光炯炯地盯著那個連名字都沒標出的小鎮。

還有一千里左右就能到赤水鎮了。

她在心中計算著日子，以她的速度，最多三天就能到達。

她站起身來，在桌上隨手丟下一枚銀幣，不言不語，走出了酒館。

兜帽下，偶爾被風吹動幾縷赤紅色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