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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機緣

“老師,讓您久等了。”高瑞霖的聲音帶著由衷的敬意,快步上前。

陳院士放下茶杯,抬起頭,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瑞霖來了。這位就是你常提起的子健吧?”他的目光隨即落在高子健身上,帶著審視,也帶著長輩對晚輩的慈祥。

“陳院士好!”高子健連忙深深鞠躬問好,心臟在胸腔里砰砰直跳。眼前這位可是教科書和頂級期刊上的人物,是父親學術道路上的引路人,更是學界公認的巨擘。他沒想到父親今天帶他來見的“大機緣”,竟然是這位學界泰斗的親自考核!

“坐,都坐,別拘束。”陳院士擺擺手,示意父子倆在對面的沙發坐下。“嗯,瑞霖。這就是你那個對‘分子手術刀’(指高選擇性催化)著迷的小子?”

高子健挺直背脊,努力壓下狂跳的心臟,盡量清晰地回答:“是的,顧教授。我…我讀完了Clayden的《有機化學》,還有部分Hartwig的《Organotransition Metal Chemistry》,也嘗試用ChemDraw設計過一些基于手性雙膦配體的銠催化劑模型,模擬了一些可能的過渡態……當然,只是紙上談兵。”他知道在真正的大家面前,任何夸大都是愚蠢的。

“哦?紙上談兵?”陳院士饒有興趣地推了推眼鏡,嘴角似乎動了一下,不知是笑還是別的意味。“能把兵畫在紙上,也算入門了。說說看,你設計那個催化劑,核心思路是什么?怎么解決對映體選擇性(ee值)和底物普適性的矛盾?”顧教授微微頷首示意一旁的白板和紙筆。

高子健深吸一口氣,知道考核已經開始了。他略作思考,便拿起桌上一支筆,走到旁邊的白板前,一邊畫著簡單的分子結構,一邊闡述自己基于空間位阻效應和電子效應調控來設計配體的想法。他的思路雖然帶著學生氣的理想化,某些細節也顯稚嫩,但展現出的對關鍵問題的把握、對前沿文獻的追蹤(提到了幾篇近期的Nature Chemistry文章)以及敢于構建模型的勇氣,讓顧教授鏡片后的目光閃動了一下,流露出些許興趣。

高瑞霖在一旁安靜地聽著,手心微微出汗,既為兒子捏把汗,又隱隱有些期待。

“嗯,切入點抓得不錯,能看出你是真的下了功夫去思考的,不是死記硬背。不錯,算你有點化學直覺。”陳院士點點頭,話鋒卻是一轉,“搞合成化學,直覺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扎實的基本功和嚴謹的邏輯。反應機理吃透了沒有?動力學、熱力學分析會不會?這才是設計的根基。。”

他拿起桌上的平板電腦,操作了幾下,然后遞給高子健:“這里有一道題,是我當年用來篩選學生的一道門檻題。不算前沿,但很考驗基本功。”

“一個經典的鈀催化C-C交叉偶聯反應,產率不錯,但對映選擇性一直上不去。文獻里試了幾種常用手性配體,效果都不理想。給你半小時,就在這白板上,寫出你認為可能的原因,并提出至少一種你設計的、有理論基礎支撐的配體改進方案或者替代催化體系。不需要完美,但要讓我看到你的思路。就在旁邊那張桌子上做做看。不需要完全解出來,但要把你的思路清晰地寫出來,讓我看看你是怎么思考的。”

高子健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雙手接過平板,感覺它沉甸甸的。屏幕上是一個具體的反應式、條件、已有的失敗配體結構和可憐的ee值數據。這正是考驗他知識深度、問題分析能力和創新思維的綜合難題。這正是他目前知識體系的薄弱環節。

他走到旁邊一張準備好的書桌前坐下,攤開紙筆。深吸一口氣,排除雜念,開始專注地審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會議室里只剩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以及高子健偶爾停下筆,盯著分子結構陷入長考的沉默。高瑞霖和陳院士低聲交談著學界近況,但目光都時不時地投向那個專注的少年背影。

高子健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他知道,這不僅僅是一道題,這可能是叩開頂級學術殿堂大門的第一塊敲門磚,更是證明自己、為家族學派重拾希望的關鍵一步。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調動起所有學過的知識,嘗試構建物理模型,一步步推導。

“這就是我最后的機會了么……”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

他閉上眼睛,試圖驅散緊張。然而,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母親躺在病床上仍勉力微笑的臉龐,父親高瑞霖在學術會議上被競爭對手質疑時眼中一閃而過的黯然,以及家族研究所里那些研究員們帶著憂慮和期待的眼神……

“媽為了我,為了學派,心力交瘁!”

“爸為了重振學派,在學界承受了太多壓力!”

“我不能再讓家族失望,不能再讓質疑聲淹沒我的潛力!”

“我要證明,高家的學術之火,并未熄滅!”

“……這場考核,我高子健,一定要通過!”

一股前所未有的決心和倔強在心中轟然爆發!那一瞬間,高子健仿佛摒除了一切雜念,所有的緊張、忐忑都化作了極致的專注。他猛地睜開眼,眼中再無迷茫和猶豫,只剩下如同淬火般銳利的思考光芒。他抓起筆,不再遲疑,在白板上飛快地勾勒出他腦海中瞬間清晰起來的機理分析和基于雜原子配位、動態動力學拆分等原理設計的新穎配體骨架結構!筆走龍蛇,思路如泉涌!

陳院士正和高瑞霖低聲討論著什么,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高子健,恰好捕捉到了少年眼中那驟然亮起、如同星辰般專注而銳利的光芒,以及筆下陡然變得流暢而自信的書寫節奏。這位見慣了天才的學界泰斗,眼中也難得地掠過一絲真正的驚訝。

就在這時,高子健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維世界里。他忘記了時間,忘記了身處何地,甚至忘記了對面坐著的是學界泰斗。他的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眼前這道題目的精妙結構和內在邏輯中,外界的聲音、光線仿佛都模糊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筆下的公式、圖形和那躍然紙上的物理思想。在陳院士和高瑞霖的視角里,那個伏案疾書的少年身影,仿佛被一層無形的、高度集中的思維“力場”所籠罩,與外界暫時隔絕,進入了一種物我兩忘的專注境界……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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