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匣留下陸聽風問道:
“你叫陸聽風,這名字不是一般人取的!我記得在遼陽城說書賺的也不少,你為何還要參軍?”
陸聽風沉默了一陣低聲說道:
“我!我!大人!我本是城中孤兒以乞討為生,愛聽書,再后來就能默背出來,我爹發現后就把我撿回了家。
直到五年前,有些蒙古人給李總爺當了家丁,他們在城中橫行霸道,因為是總爺家丁就沒人敢管,我爹講書不小心擋了他們的路,就被這些畜生拔刀殺了!
我無權無勢,告到遼東都司也不管用,李總爺的軍營我更是進不去!再后來我就想去參軍報仇!
還不等我報仇,那幾個蒙古人就出征打仗死了,再后來我就跟著大人來這了!”
趙匣沉思了一會說道:
“蒙古夷丁,我記得那大都是副總兵李平胡的家丁!
哎~可嘆世間百姓皆被這幫畜生欺壓!
老總爺為了節省銀子,就招募夷丁充數,這些人雖有戰力卻是不通禮法,胡作非為而不自知!短期是管用,長期必會失去民心!
現如今你的仇沒了,還想做些什么呢?”
陸聽風想了想說道:“
大人!我從小聽書長大,這功名利祿、榮華富貴最后又有何用?世間種種終不過一抔黃土罷了!
只恨上天不公!不能親手報仇!現如今,我孑然一身已是了無牽掛!
大人在板升城一戰中將我等救出,我怎能不思報答!我能看出來,你雖小卻與其他人不同!
不忍殺良冒功是仁!臨危不亂是智!舍己救人是義!不欠賞銀是信!
書里的人主不過如此!小人十分佩服!
既如此!我想效仿古之英杰,如關公一般!為大人效命疆場,也不來這世間走一遭!”
趙匣聽罷只感到有些恍惚!是啊!多少豪杰終為塵煙!
他沉思了一會說道:
“我可不是什么仁主!只是能守住底線罷了!我不要你上陣沖殺,卻要給你一個比上陣沖殺更難辦的事!
我想要培養些人專門在軍營里說書,營中太悶了,軍士們過得都很壓抑!
你多說些岳家軍的故事,我記得岳爺爺定下了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的軍令!那可比現在強多了!
你們可都是我用戚繼光選兵法選出的老實忠勇之人!唉!遼東這樣的人太少了!也不怪百姓,生在遼東卻不奸猾的人很難活下來!
我想你找些伶俐的軍士教他們在營中說書,讓他們也能明白做人的道理!你再想想將軍令軍法等編成順口溜,這要比殺人立威的效果好得多!
凡是強軍,軍法嚴明都是底線。若真能練成岳家軍那樣,就一定能驅逐蠻夷,還百姓一個太平天下!”
陸聽風有些驚訝道:
“大人!這樣真的行嗎?太祖曾嚴令營中不得嬉戲!若是在營中說書這恐怕.....”
趙匣輕笑道:
“沒事!我會下令的!太祖都死了幾百年了!他的話也不能盡信!衛所制度還不是崩潰了,如今還得募兵才行!
你要記住了!這差事可不比上陣打仗輕松多少!世間最強大的力量并不是武力!而是人心!
我命你為會安堡總教諭!專司教導士兵軍法!激勵將士們奮勇作戰!”
陸聽風跪地抱拳道:
“得令!”
趙匣起身將他扶起說道:
“我說的將軍法編成順口溜的事你多想想,想不出來我也不怪你!去吧!”
陸聽風起身作揖后便退去了,趙匣也回到了后宅。
他又仔細想了一番,軍需的事絕不能再讓堡中的將領插手!就是再正直的人也抵不過金錢侵蝕!
必須效仿后世設立軍需官之類的官職,將餉銀都實打實的送到軍士們手上,絕對不能再學朝廷層層克扣!
日頭偏西,趙匣沒什么胃口,他大步走向了偏房。
趙匣剛推門就見孟古坐在炕上,許彤兒在她身邊低著頭,怯生生的站著。
他坐到孟古身邊輕聲問道:
“吃完飯了?今日我沒有胃口,所以提前過來了。”
孟古皺了皺眉沒有回答,反而扭頭對許彤兒說道:
“你去拿些飯菜來,我夫君要用飯。”
許彤兒不敢耽擱,立即走出了偏房。
趙匣問道:
“怎么樣?這人還挺機靈吧!”
孟古說道:
“她有點膽小,謹慎的很!不太敢說話。”
趙匣點了點頭說道:
“丫頭!這幾日我終于理出了頭緒!等堡內運轉正常了,我就可以歇歇了,看來當官也是個累人的活計!”
孟古笑道:
“東家別煩心了,自從身邊有了丫鬟,便整天無所事事,東家又不在身邊,真空虛的緊!”
趙匣剛想說話,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趙匣說了句進,許彤兒便端著菜走進了偏房。
許是有些拘謹,她看到趙匣竟有些害怕,將飯菜放在炕桌時不慎打翻了湯碗。
那碗向地上摔去,趙匣下意識的接住了湯碗,放在了桌上。
許彤兒愣了一下,便跪在趙匣面前顫抖道:
“大人!我錯了!奴婢一時失手,還請大人責罰!”
趙匣沉聲道:
“好啦!起來吧!此無心之失,我不怪你!下次注意點!把這擦干凈,你便出去吧!”
許彤兒如蒙大赦,她站起來時眼角竟流下了一行淚水。她將炕桌擦干,便退出了偏房,臨出去之前還對著趙匣磕了個頭。
趙匣對孟古說道:
“我最煩這個,以后你跟她說不要再給我跪了,好不容易回了家還跟上衙一樣,動不動就下跪!
真是....算了,吃飯吧!讓她這么一鬧我都沒心情了。”
孟古說道:
“吃點吧,莫要餓壞了身子!奴來服侍東家。”
孟古起身為趙匣捏肩,趙匣舒服了好一會說道:
“好,娘子神術!我現在胃口大開,以后我都不在正堂吃飯了,就來這偏房!就我倆也沒人打擾!”
孟古打趣道:
“東家真是與別人不同,偏偏不愛擺架子,這樣的年紀真是少有!”
趙匣也沒什么吃相,扒拉了一口飯后說道:
“我以前就是李總爺府上的下人,沒比別人高貴哪去,和什么王公貴族可不一樣!
哎~這地方看似大了不少,實則還沒有我倆住的小院自在!那時真是沒什么拘束!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