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十四年正月，遼東塞外寒風刺骨，天空中烏云密布、雷鳴電閃裹挾著凍雨。

可可母林前卜言把兔爾信心滿滿正謀劃著對遼陽城周邊的劫掠，只等弘吉剌部、烏旗葉特部支援的兩只勁旅趕到，就算無法報殺父之仇也要好好驚嚇李成梁方才解恨。

為了這次劫掠卜言把兔兒前天便讓巴林部所有老弱全部北返，留下的本部精銳足有一千五百人。當然為父報仇只是口號，劫掠不僅僅針對李成梁，也是對土蠻汗權威的一次挑釁。

土蠻汗老了若是權威不在，說不定他卜言把兔兒也能號令蒙古諸部嘗嘗當大汗的滋味。

李成梁的哨探已經回營，由于下雨，蒙古大軍就沒幾個放哨的人，現在又借著雷鳴凍雨把為數不多的蒙古哨兵全殺了。哨探營回報卜言老營就在可可母林前，而且沒有一絲防備。

李成梁聞訊大喜便吩咐軍官們按計劃慢慢接近蒙古老營，此刻蒙古大軍毫無察覺。外圍內家丁營的軍陣已成，選鋒精銳、外家丁營等騎兵已經準備完畢。火器營分成三排也列隊就緒，全軍士氣高昂，每個軍士都精神緊繃只待一聲令下，就要沖殺敵營。

這時李成梁眉頭一擰吩咐手下把自己車駕放在陣前。趙匣也不明白這位李總兵要干什么，也不敢多言，只得呆在李成梁身旁聽候差遣。李成梁邊咳嗽邊看向趙匣說道：

“你沒見過真正的軍隊沖陣搏殺，今天就讓你見識一番。看看老夫的精銳家丁究竟是個什么樣子。”

李成梁命部下打出自己的行軍大纛，便帶趙匣下了馬車，趙匣心里嘀咕著

‘兵書說帥不入險地，更何況這老爺子都病成這樣了，真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難道僅僅是為了讓我看的更清楚？’

趙匣顯然高估了李成梁對自己的器重程度，這是李成梁多年打仗每逢大戰必用的行為藝術——陣前激勵。

李成梁緩了緩身形后面容嚴肅的面向大軍，對著陣中的將士大聲喊道：“兒郎們！老夫的生死就握在你們手里了！奮勇殺敵！”

看到年俞六十的總兵還敢身先士卒親自下場，將士們都熱血沸騰了，就連趙匣也被李成梁的行為震撼到了。李成梁看到將士們熱血上涌恨不得即刻上陣與敵軍廝殺的樣子，他立即轉身拔出了腰間的寶劍向下一揮。

李興、李寧，查大受等人立即開始維持軍陣陣型，李興看到李成梁劍落立即發令：“火器營開路，選鋒精銳隨我沖鋒！”

火器營早就準備完畢，得令后槍炮齊發。

由于下雨槍炮啞火的有些多但也響起了一陣轟鳴聲。隨即火器營讓出道路，李興、李寧叫喊著拔出武器帶著選鋒精銳沖入敵軍老營中。

蒙古大軍根本沒有防備瞬間被沖入大營，外圍蒙古包的蒙古人甚至連刀都沒拿起來就死在了營中。趙匣注視著遠去的選鋒營進入敵營引起了一片騷動，尖叫聲、呼喊聲夾雜著武器撞擊聲。

連綿的馬蹄奔騰之音不覺于耳。

這時楊弦、黑云龍、佟養正等戰死軍官后裔也紛紛拔出武器，帶著外家丁營組成的二陣沖鋒。二陣突入了敵營深處，主要攻擊一些反應過來還沒上馬的蒙古人。

卜言把兔兒大驚，立即穿甲上馬開始組織反擊。在這種極端天氣下卜言真的沒想到李成梁居然敢派人搗巢，他更想不到李成梁居然是親自帶隊。

“不要亂!趕快上馬迎敵！”

卜言吶喊著、拿著武器指揮甚至開始斬殺逃兵，卻也于事無補。

蒙古大營中已經是一片混亂景象。想從四周逃出的蒙古潰兵被營外的內家丁營團團圍住，紛紛絞殺。只有零星一兩個運氣好的逃了出去。

明軍來的太快了，卜言絕望了，他命令還能組織起來的蒙古大軍棄馬躲進身后的樹林里，蒙古大軍放棄了戰馬的機動性，等著他們的也只有死路一條。

由于前天卜言把兔兒把老弱都遣散了，也致使這支蒙古軍戰斗力有一定的提升。查大受、孫守廉帶結好陣的內家丁營進入林中與蒙古大軍肉搏。

蒙古大軍早知道噶頭狂魔李成梁的鼎鼎大名，一個投降的都沒有，就跟明軍殊死搏斗起來，但是一切都沒用了。沒有戰馬的蒙古人步戰是打不過明軍的，更何況還是擺好陣型的精銳明軍。

這時先頭沖鋒的一、二陣騎兵也開始圍著林子搜索零星潰逃的蒙古人噶頭。

這就是將領對戰機把握的差距，也是一次小小的軍事松懈帶來的巨大危機。卜言把兔兒若是真的拉開架勢排兵布陣，那樣李成梁就絕對要頭疼了。只可惜戰爭沒有如果。

李成梁在車外看了一、二陣的沖鋒情況就知道這次必勝，于是隨手把劍遞給趙匣讓他守著馬車，自己回車上歇著去了。

趙匣手中握著李成梁的劍，心里也知道這哪里是讓他守著馬車，這是李成梁想讓他看看戰場的殘酷還有精銳家丁的戰力。趙匣知道自己以后也會被編入家丁營，接受嚴苛的訓練。于是便打起精神觀察起來，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真實的古戰場。

看到戰馬沖鋒趙匣也感到心潮澎湃，又開始幻想自己可以跟李成梁一樣指揮千軍萬馬。

這仗打到一半，天晴了。老天爺好似偏向李成梁一般，烏云消散陽光照進樹林，本還可以借著陰天在樹林里躲藏的蒙古軍士倒了霉，只剩零星的戰斗。

卜言見大勢已去趁著明軍都在索敵噶頭，帶著親衛好不容易鉆出了樹林搶了馬逃跑了。被丟棄的蒙古大軍幾乎沒人能成功突圍最后都被變成了李成梁的軍功。

明軍戰至中午，可可姆林被翻了個底朝天。再三確認沒有敵軍后，這場戰斗結束了，將官們帶各個小隊拖著敵人尸首來前報功。

趙匣看到馬車中的李成梁已經睡著了，便對前來交令的將軍們抱拳說道：“各位將軍，李總爺勞累過度如今在車上安睡，有什么事等總爺醒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