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匣帶著三人進店入座后,沈文華便警覺起來,他將右手放在腰間,一幅隨時要與人血拼的樣子。
趙匣進店觀瞧,店內坐著的基本都是蒙古人,也許是做生意的緣故,這些人看起來都很面善,與那些蒙古軍士區別很大,店內掌柜上前說道:
“大人!請用餐食!”
此人身著沉香色綢直身,外披一件棉襖,頭上還扎起發髻裹上了青巾,乍一看與漢人并無不同,仔細觀瞧卻能看出端倪。
他眼角內眥贅皮、鼻骨勾曲,這是典型的蒙古人面像。
趙匣眼睛向桌上望去,烤羊放在主位,還有些不知名的蒙古菜,也有大概能認出的奶豆腐之類的菜品,剩下的便是些炒菜,還有大雁、林蛙等。
趙匣臉轉向劉振風問道:
“為何要到此處設宴?”
劉振風回道:
“大人為朝廷命官,料想美食珍饈、山珍海味等定是都吃過,小人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在此設宴,讓大人吃些塞味才能略盡地主之誼!
當然這只是其一,其二......恕小人無理!小人想試試大人的氣度!
昨日的話已深入我心!既然大人敢來此赴宴,那我也不再扭捏了!”
劉振風起身對趙匣拱手,后跪下道:
“劉某這些年渾渾噩噩,本想在爹娘墳前守靈以了此殘生!昨日得遇將軍,方知我主來矣!所謂士為知己者死!
日后必竭股肱之力,效忠貞之節以報大人!望大人不棄!”
趙匣聽罷愣了一瞬后便急忙起身將其扶起道:
“你這是何意!快快起來!”
劉振風將頭向地下一埋說道:
“請大人應下!”
趙匣見狀無奈道:
“好!我應下了!”
劉振風叩頭道:
“屬下拜見將軍!”他起身招呼身后的那些蒙古人來此,并對趙匣介紹道:
“大人!這便是我所說的那支商隊,這的人都是自己人!盡是過命的交情!還請我為大人細說!
前些年順義王俺答死后,他兒子辛愛黃臺吉繼位。
辛愛為了制衡三娘子,便迫害那些小部落不讓他們去邊關貿易,使這些小部落不得不依附辛愛,當然還有一些偷偷的與朝廷貿易以維持生計!
這些人都是在借著土默特部的名號,偷偷的跟朝廷貿易。
他們在途中被土蠻劫掠,就活了這么十幾個人,我那時在鎮安堡被百姓排斥,偶然間便混進這支商隊!
我既會蒙話又會漢話!帶著他們在廣寧大賺了一筆,這以后他們便常來此地做買賣。
又過幾年草原上權力變遷,辛愛壓迫過重,不知為何突然暴斃,三娘子就成了實際上的土默特部首領,后又有扯力克掌權,權勢爭斗頻發,草原上的小部落越來越待不下去!
他們夾在土蠻汗、扯力克、三娘子、朝廷官軍之間,每日都活的提心吊膽!
最后這幾人也似我一般不愿再呆在草原,便用這些年掙來的銀子,在此處開了這家韃靼老店!
這家店也會再去草原交易些牛羊等來此地販賣,這幾年朝廷稅負越來越高,我們也只能冒著風險販賣些駝絨氈毯、牛角藥筒等高價之物維持開支!
他們不僅被辛愛禍害,還要被土蠻汗劫掠。生意做久了也不愿當朝廷的守邊屬夷!便只能像游魂一般生活在這廣寧城中!
昨日得見將軍,我等便商量了一番,為了留在廣寧便想加入將軍麾下效力!”
趙匣聽完這一串蒙古名字感覺頭都大了三圈!他問道:
“我要如何才能讓你們留在廣寧?我也只是個守備罷了,哪有如此權利?”
劉振風說道:
“這!大人將我們收為家丁即可!我等在此處貿易順便打探情報!這樣將軍對蒙古的動向便了如指掌!一但草原上有大動作,將軍便可率先知曉!”
趙匣聽罷仔細想了一會問道: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蒙古的消息?這恐怕與我的駐地無干吧!”
劉振風嘆氣道:
“我不知道!只是在賭!如果大人不愿收我等為家?。?.....
我倒是愿意追隨大人!他們也只能再變成孤魂野鬼啦!”
趙匣沉聲道:
“好!敢說實話!我答應你們!不過!你我倒是相信!他們如何令我相信?”
那掌柜上前對趙匣說道:
“大人!我等愿在此地發毒誓!絕不背叛大人!我等只求留在廣寧定居,既不費大人銀子,又能給大人提供些草原上的動向!
這....何樂而不為呢!況且我等妻兒皆在此地,有道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大人自可放心!”
趙匣想了想說道:
“你們就如此信我?”
掌柜說道:
“雖是第一次見面,但將軍氣度不凡!我甚為拜服!更何況還能讓沈兄弟如此信服,我們自然是相信大人!”
趙匣盯著他們說道:
“既然你們都愿意尋個庇護,那我也不再推辭!但有一點你們必須記住!不要背叛我!否則絕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掌柜說道:
“請大人放心!我等心愿只是在此地安身,絕無二心!”
他對著身后的那些蒙古人嘰里咕嚕說了一陣蒙語,這土默特方言趙匣還真聽不太懂。
只見后面幾人排成一排朝太陽磕頭,嘴里還說著蒙語,過一會又轉過身子坐直了閉目冥想起來。
趙匣轉頭向劉振風問道:
“他們在干什么?”
劉振風回道:
“土默特部信奉黃教,這是黃教的儀式。我學了儒家,自然是敬鬼神而遠之!但我也不會妨礙他們,君子和而不同!”
趙匣點頭道:
“等會我差人將家丁腰牌等物送來,廣寧這邊我會打招呼的,日后便不必擔心官軍趕你們走了!”
劉振風抱拳行禮道:
“多謝大人!日后有機會必報大人今日之恩!”
這些人終于將儀式弄完了,趙匣三人吃上了飯,那些山珍著實美味,就連沈文華都放下了警惕吃了些鹿肉。
待酒足飯飽,趙匣一行人在劉振風的送別下離開了韃靼老店。
路上吳行問道:
“東家就這么信得過他們?我怎么感覺....也不說有假,就是感覺十分巧合!”
趙匣說道:
“是??!來廣寧一趟竟發生了這么多事!有好有壞!可惜跟曹三喜的事搞砸了,這以后還得愁錢的問題!
劉振風我倒是信得過,他神態表情絕不會有假!
至于這些人,隨他們去吧!明天我便給郝大人去封信,再刻幾個腰牌給他們!這就是舉手之勞!反正也不用銀子養!說不得以后真有什么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