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匣聽罷后久久不能言語，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趙匣終于知道他像誰了！
是李平胡！此人的神態與李平胡極為接近！
良久之后趙匣終于開口說道：
“君子生于小國，非君子之過！你就不要自責了！干爹干娘的死并不是你的錯！冤有仇，債有主！這一切都跟你沒什么關系！
我爹娘也被韃子殺了！可我并不恨你！你也沒必要替別人承受這些！”
劉振風聽罷頭一撇也沒說話，良久過去趙匣只覺耳邊傳來了一些啜泣聲，他背過身去對著身后親衛們喊道：
“都隨我出去透透氣！”
那些親衛們起身隨著趙匣下樓，他們聽到劉振風的話感到有些沉重，身體也有些不自然！
趙匣帶人來了一處僻靜地方對這些人說道：
“我今日不以守備的官職與你們相處！只當我也是個普通軍士即可！
我且問你們！你們恨蒙古韃子嗎！”
眾軍士面面相覷，都不敢說話，趙匣知道古代最講究尊卑等級，尤其是在軍營這樣的地方！
他回頭眼神掃過眾人，對一位在角落中低頭的軍士說道：
“你！出列！”
那人驚慌了一下便本能的向前邁了一步，趙匣看他慌張的樣子笑道：
“你叫什么名字？老家在哪？”
軍士答道：
“稟大人！小人名叫王小二！是會安堡軍戶！”
趙匣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不要那么緊張！你叫王小二，那我倆還真是有緣！我小名也叫趙小二！你且說說在營中過得如何？”
王小二受寵若驚道：
“大人！.....我.....好！......好極！.......能吃飽飯！有餉銀！自然是好極了！”
趙匣又問道：
“那就好！我記得你們大都是原守備的家?。≌f說為什么要當家??！”
王小二回道：
“大人！我....我家中窮苦！為了活命只能當兵吃糧！”
趙匣回道：
“行！為口飽飯當兵不丟人！想當年我也為了五十兩去李府當了家丁，現在也算混出了點樣子！”
趙匣擺了擺手說道：
“回去吧！”
那軍士退入了隊列中，趙匣又問道：
“有因為別的當兵的人嗎！若是都為了吃飽飯！那我保證！我在一日便管一日飽飯！”
半晌無人回答，趙匣剛想帶隊回客棧，就在他剛要下令之時，隊里一人站出來大聲說道：
“我不是！”
趙匣來了興趣，問道：
“那你是為了什么！好好說說！”
那人說道：
“大人！我叫曹大牛！我爹娘弟弟妹妹都被韃子殺了！我要報仇！
真等韃子來了！我敢當先鋒！”
趙匣聽罷點頭道：
“壯哉！真到了那時節，我與你一同沖陣！”
曹大牛聽罷立即跪下道：
“大人！不敢！不敢！我是個粗人！死了就死了！大人身負全軍安危，怎能如此？”
趙匣將他扶起道：
“當年李總爺亦是如此！我曾隨他征伐蒙古自然知道他的作風！
那日他將自身車駕置于陣前，親自下令破敵！將士無不奮勇沖殺！大破敵軍！
那年老總爺已年逾花甲，尚敢如此！我又有何懼哉！
只是......我且問你！你恨韃子恨到何種境地！”
曹大牛咬牙答道：
“我恨不得殺光他們！那個...筑成...京.....觀！非得把他們殺絕種不可！”
趙匣點了點頭又問道：
“如果你遇到的是屋里躺著的那個小韃子呢！”
曹大牛有些猶豫，還是咬了咬牙說道：
“我.....我！我一會回去就殺了他！”
趙匣嘆道：
“你要殺早就動手了，就算是有我在場，剛才也絕對不會猶豫！告訴我！你真的想殺他嗎！”
曹大牛想了想低下頭說道：
“我.....我聽他說完下不去手！”
趙匣拍了拍他的肩膀對眾人說道：
“韃子來打草谷！只要是上了戰場的，你就別管他大人小孩還是男人女人！就一個字！殺！
可遇到了像屋里那樣的，你們還能動手嗎？
我們殺韃子是因為他們想搶掠我們的錢財妻兒！不是因為他們是韃子就得死！
我爹娘都死在韃子手里，可我還是救了他！為何？你們難道感覺不出此人與草原上那些真韃子有什么區別嗎！”
趙匣左右審視了一圈，沉聲說道：
“他本是草原上的韃子！卻受了圣人的教誨！現在你們還能看出他有韃子的模樣嗎！”
見眾人都在低頭思考，趙匣便說道：
“你們恨韃子，但是你們會恨李副總兵嗎？他也是土默特部的遺孤！”
眾人低頭竊竊私語，趙匣趁熱打鐵道：
“大家想想！我們到底該怎么對待韃子？是把他們全殺光嗎？！
且不論行不行，我先問你你們！能不能！我們就算將他們全部祛除也沒法駐守草原！再過幾十年，這些韃子一定會從漠北卷土重來！
到那時你們再也提不動刀了，那可怎么辦！”
曹大牛若有所思道：
“要...要讓圣人去教化他們！只要教化了他們，他們就和那個劉振風一樣了！這樣他們就不會再來擾邊了！”
趙匣笑道：
“哈哈！孺子可教也！
你說的對，也不對！人要是餓肚子了，哪還會在乎什么禮節！我們不僅要讓圣人教化他們，還要給他們一條活路才行！
不過你能想到這一點也不容易！文華！等他回去就讓他當個旗官！成長一番說不得能擔大任！”
軍士們看到趙匣如此輕易的就給了一個旗官都有些激動，他們都等著趙匣再出問題，答好了說不定能升官！
趙匣又問道：
“你們有沒有人干過壞事！比如殺良冒功！”
軍士們聽到趙匣說這個問題頓時有些疑惑，這次沒人敢回話，都怕引火燒身！
殺良冒功這事，他們或多或少都干過，即便不是親手干的，那也是幫兇！
趙匣早就知道遼東軍有這樣的習性，都是因為可恨的人頭軍功制度！
況且！...趙匣在選鋒營中呆久了自然知道些內幕！
就比如李成梁每次出征都是報了許多斬獲，卻幾乎沒解救過漢人俘虜！
因為被俘獲的漢人到底是俘虜還是反賊的界線非常模糊！
在李成梁刀下，俘虜們基本上也都化為軍功了！
那次可可母林之戰前，還是薊遼總督張佳胤出面用言語敲打了李成梁，否則那些漢人俘虜定會變成軍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