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拼命的想,要把腦海里有關她的回憶從身體上的每個細胞中擠出,即便是這樣,最后能想起的東西終究有限,時光就像一臺無情的粉碎機,將人們的回憶一點點打碎,最后使其湮滅于過往的長河之中。
記得許多年前,我剛剛大學畢業,既沒有一技之長,也沒有家里關系幫忙扶持,便同許多應屆畢業生一般,開始在偌大的人才市場投著簡歷。那是個夏天,天氣很熱,滾燙的熱浪席卷著整個城市,也在不斷的消耗著人們為數不多的耐心。隨即按照手機導航的路線,我走向一個商務樓,到達目的地周圍,仰頭望去,不算太小,從外表看樓層的裝飾很普通,是由瓷磚加白墻造出的鋼筋混泥土建筑,但我滿懷憧憬,我堅信那是夢開始的地方。緩緩走向大門,路上我心里還在默念著網上教的面試技巧:“面帶微笑,舉止得體……”。“能不能看下我的簡歷,一眼就好。”,“我是211畢業的,在學校獲得過許多榮譽……”,開門之后,頓時,此起彼伏的聲音,充斥著我整個大腦,讓我不禁一下頭暈目眩,望著這烏泱烏泱一大片人,不禁感慨,一個人要想在社會上立足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我拼命想擠進去,卻連腳都沒位置放,可以這么說,當你把一只腳抬起來時,另一只腳就沒位置放下去了。我只好站在人群的外圍,眺望著每個人的神情:有紅著脖子講的,有高談闊論的,有唾沫橫飛的,無一例外,都只是想搏求面試官的青睞。我不知道,到時候應采取哪種說話方式,才可以吸引面試官關注,與我而言,更吸引我的卻是他們每個人手中簡歷,對比別的高材生手中厚厚一沓簡歷,我的簡歷上沒有什么光榮事跡,要啥沒啥,甚是普通,因此只有廖廖幾頁,可以算的上寒顫,要說唯一優點,我想了想,倒也算是有:廉價勞動力。剎那間,我想起了年少時做過的地理題:“該欠發達地區,對于企業來說有什么優勢,請從勞動力方面闡述?”那時我會毫不猶豫的用手中輕飄飄的筆寫下去,“勞動力廉價,成本低……”。如今才知道這幾個看似輕飄飄的幾個字,份量多么重,其背后的艱辛又有多少。如今看來,我也是其中之一啊,啞口無言間,教育也在此刻完成了閉環。經過了短暫思考后,我不打算坐以待斃,也開始到處遞簡歷,就努力往人群中擠,那時身上的感覺就像是被機器碾來碾去的肉餅一樣,事后我發現身上多出了幾條清晰的紅印,還伴著火辣辣的疼,最后終于是見到了面試官,但毫無疑問,被拒之門外,但每當面對下一個負責人時,我又會露出最好的微笑,因為誰知道,這次又會不會是個機會呢?好在我學的是金融行業,專業涉及面較廣,被拒絕了許多次,能投的公司倒還是很多,我幾經輾轉,飯都顧不上吃,即使餓到前胸貼后背的地步,因為時間不等人,過了大多數公司招人的時間段,以后就更難找工作。所以當別人從面試者的位置空下來時,我便趕緊上前,緊緊握著這一線虛乎飄渺的機會,生怕它如手心中的水般,從指間流逝。千人千面,每個人處理事情的方式都不一樣,這就好比,有禮貌的負責人,即使看不中我的簡歷,在我走之后才,會悄悄的把簡歷投入垃圾桶,有些則絲毫不顧當事人的情面。
“喂,小子,這是你的簡歷?”
“對”,我說,旋即,又露出了職業假笑,只是這次笑的很僵硬,因為我已經笑累了。
“這么幾張紙,就是全部的簡歷?”他說,同時絲毫不避諱的露出嘲諷的表情,
“看到沒,這些全是什么985,211的簡歷”,他用手指了指桌子左上角堆積如山的簡歷,“再看看你的,走走走,別耽誤我時間”,他說
“能不能考慮一下,我很能吃苦的……”,我說,苦苦哀求道,
“滾!”
我被突如其來的怒呵聲嚇到了,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呆坐于座位上,而
他認為我是賴著不走,于是便拿起旁邊的簡歷準備卷起來,砸向我,我緩過神來,眼見形式不對,便立即落荒而逃,連簡歷都沒來得及拿。
但好在已經到半夜,都沒什么人看到我的窘態。然而,我剛走沒多久,身后就傳來了一陣響聲,只見他脫下了西裝,挽起了白村衫的袖子,將我的簡歷用雙手揉成紙團,隨即一個后撤步,如籃球明星一般,信仰投籃。那時的紙團也就是我的簡歷,在燈光的照應下劃過天花板,空中留下帶有灰塵的軌跡。“啪嗒!”,紙團并沒有掉入預想的籃筐中(垃圾桶),而是掉到了外面,但卻沒有立即停下,仿佛爭氣般的在地面上翻滾了兩圈,才不甘心般的停下。
緊接著,又傳來了喝罵聲,“什么東西,這么薄的簡歷也好意思拿過來給我看,害得我揉成的紙團重量都不夠,籃都投不進。”
我臉色頓時垮了下來,想起今天的種種遭遇,以及餓扁的肚子,一股怒氣油然而生,“憑什么他們就可以這么目中無人?就仗著自己有那么一點點權利就可以百般為難他人?”即使這么生氣我依舊沒有回頭,殘余的理智告訴我只能忍受。我一邊往外走,一邊把手中多余的簡歷更加用力的捏著,簡歷不知道為什么會遭遇橫禍,他只是在我的指令下生成,兢兢業業的履行自己的職責罷了,而我又何嘗不是呢?這世界看來也不是那么好嘛,我兩眼無神的望向天空,不禁感慨到,月光已經撒下來,撒到這燈紅酒綠的城市上,也撒到我這失魂落魄的人身上,我拖沓著步伐,不知道該去往何方,只是知道該走下去,不能停。
“先生你學的是金融的吧,要不要考慮來我們公司?”。一道標準的煙腔聲從我身后響起,顯然他經常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