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權——

“茂虞。”

帝王容顏艷麗，美中不足的是，身為帝王，眼中不是溝壑城府，遍布清澈與稚童似的直白。

“朕要找花祜（hù）玩，朕想和他在一起。”

聽著師辛瞳話的人，是位不懼帝王善變之心的年長女性。

此人看上去比師辛瞳年紀稍長，容貌端莊，身材有些瘦削，氣態給人感覺包容溫和，聽令但不低聲下氣，令人感覺此子不凡。

聽言的茂虞在多年與師辛瞳接觸下，一顆堅硬的心逐漸柔軟，到如今老媽子一樣對師辛瞳滿眼慈愛心疼。

她知道其實帝王口中說著貪圖花侍君那的糕點只是次要，主要還是花祜對待她的包容和輕哄，溫柔和尊重。

盡管花祜這番行事的本意只是把女帝當小孩看，因為他找到的同師辛瞳平衡相處之道就是把陪師辛瞳，當作陪一個孩子玩耍，若是把師辛瞳作為一個孩子來評判，她很聽話，很懂事，很好哄，心思純良人又單純。

再者說，他還是她夫婿。

女帝隨著年歲漸長逐漸將平庸才智展露，作為帝王，眼中孩子般的直白和她姣好的容貌讓她看上去還能有幾分——順眼。

可惜，這樣對做好一個帝王來說，沒什么大用，若不是有人撐著負重前行，她定然是要被人踢下這個龍椅，好在朝臣習慣了被師辛瞳的‘手下’牽著鼻子。

或是天天處于一個你爭我斗，拉攏被拉攏的左右權衡之中，或是憂心民生社稷各自請命，然即便如此，最終決策也不是帝王一人拍板就決定的，因此她們對這個存在感并不強的女帝倒也沒什么說法。

對待這種人，惹又惹不起，當然就自然而然把她當作是空氣，不在意就好了，師辛瞳就是眾人眼中公認的傀儡。

而花祜作為師辛瞳的后宮自然不能如同朝臣一般對待名義上還是帝王的師辛瞳敷衍了事，而且他性格和受到的學習也不允許他這么做。

師辛瞳是上一任前身是皇貴君，后上位男帝那位的孩子，也是那位傳奇人物上位前反囚女帝之前計劃之外所得來的孩子。

那皇貴君有野心有實力，有城府有策略和自己穩固的勢力，只是那萬分之一的概率就是被他碰上了。

病魔不講道理，一朝病起，不過短短數日，就到了病重發喪的地步，成快敗也快，可憐他聽了一輩子女兒的父君，到底也沒堅持著多聽師辛瞳那么幾句父皇。

部下雖說不是什么烏合之眾，可也沒逃出樹倒猢猻散的定律，他們想過繼續聽任皇貴君后代的安排，可又是一場急性熱病，打破他們各自的希望，他們都覺得太女必死無疑，各自散走開開始為自家謀劃努力。

雖然后來結局不錯，但并沒好到哪里去，只是散的早晚的問題，早走的不后悔，晚走的也沒什么虧。

于是皇貴君也不知道在他去了之后，連著那唯一的女兒也患上了一場無法抑制的急性熱病，在因他過世悲痛過度期間延誤了治療，造成了癡傻。

而師辛瞳的母皇，也就是那臨終了被囚的癡情女帝，還是心甘立他們的愛女為帝后，同那貴君共赴黃泉，雖然她做不到為他對抗百官罷黜后宮，但至少遇到他之后，后宮也算是形同虛設，生不能助他得之所求，至少黃泉她必要同他共赴。

那皇貴君也算是鐵了心了要皇權。

把女帝的孩子男男女女幾乎殺了個干凈利索，零星幸存的也是各有弊處，因著貴君身為一個父親的那一腔慈父之心。

本就有些憂心自家那孩子慧極必傷，便想著手下留情給孩子積點德，但也還是沒擋住無法預料的災禍。

最終平叛的攝政王等人只得忍著惡心扶持他的女兒上位。

那些孩子余下的確實沒什么能夠被扶持上位的漏網之魚，在拔除病根這方面貴君還是慎之又慎的，那些被赦免的孩子，要么不成才亦或者尚在襁褓，要么微有不足或是男孩，本就因為皇貴君上位惡心壞了的攝政王等人怎么可能還扶持養大那些男兒的野心。

只是，當時尚還年幼的師辛瞳卻也因為經歷了宮闈之亂，父君的生死變故和自身熱病的緣由，接連多日高燒不斷，好在孩子早慧，燒壞之前也不是只有一點點好而是非常好的孩子，憑借著本身已有的聰慧，心智停止增長在初始甚至無人發覺。

待到貼身之人察覺端倪已經許久之后，她們還又迅速做出反應掩蓋這才被徹底瞞了下來，等師辛瞳燒壞了腦子被發現？茂虞之輩可沒給他們機會。

就算是發現什么痕跡，一切也早已經是另一個局面了，那個時候師辛瞳早已癡病大好，大權在握，一切已成定局。

在走獨木橋似的度過前期階段后，在中期階段，某些沒辦法隱匿的端倪被攝政王之流私下點出探討，即便發現師辛瞳逐漸開始‘愚笨’，攝政王她們哪怕有心想換，更迭王朝，可朝堂的平衡和政權的穩定她們又不得不顧及，就不了了之了。

花祜是右丞的兒子，在師辛瞳年幼尚且還鬼靈精怪的時期，被她誠懇眼神盯著的父君母皇受不了，縱容般的為她說好了這門親。

人也，雖說食色性也，但也有其他成分會促進人與人之間的接觸。

花祜年幼進宮過一次，小小的師辛瞳很喜歡當時陪她玩的那個男孩，鬧著不肯讓人走，主要是花祜家中縱容，孩童時期花祜可是孩子王一般的人物，有什么新興的好玩的，方便深入平民百姓中去的宮外之人很方便探聽消息弄到手中好些玩意兒。

但女帝也為難，畢竟人家小孩是男孩兒，這樣不顧及的接近，丞相那邊也不會樂意，畢竟就這么個男孩，家中養他那也是金堆玉砌，而且還是她們家一堆女娃娃之中的獨苗苗。

皇貴君是個溺愛孩子的，實在是孩子聰慧懂事，讓他想要進行的教導之言無處發揮，因此在教育方面，無處發揮的皇貴君在生活當中理智跑丟，弄巧成拙將克制執行成了溺寵，也是跟著孩子一通鬧，來探究帝王對他的底線，便于日后造反后也便于修復關系，畢竟是真愛。

哪怕有更好的選擇，但就憑這個孩子被皇貴君和愛女放在了眼里，女帝也得也只得應允，想法子讓人能常來，還要人能光明正大的來。

于是便有了這么一門婚事。

本來先帝她們故去后右丞是有心消了這門婚事的，奈何自家兒子不聽話啊。

當今朝堂，攝政王和左右丞相以及東西廠已呈三足鼎立之勢。

左右丞勢力雖聲勢浩大但行尊君之道，不去染指皇權，兩丞名望高，支持者相比另外兩方也多些，部下明面上還多數屬于保皇派，貌似局面大好，可私下里，官員心中的小九九便不得而知了。

左丞嘛年老無后。

右丞又心不在此，只想安心做夠了丞相然后帶夫郎遠走高飛，只是家中夫郎寵著孩子沒有見著她們全都成家就一心放不下，其中唯一的男孩又……這才久居不下。

攝政王是先帝同母異父的姊妹，關系原本還算不錯，只是在姐姐被奪取皇權后還一心情愛，心系男人而不想朝堂和江山，失望至極，因此決意躋身朝堂，一爭皇權。

然前任帝王早已確定好繼承人，向來不允許她們這些皇女接觸帝王之道，因此半路出家行忠君之道的攝政王若是執意去做執掌天下權的人物，終究還是染瑕的料子。

東西兩廠則是皇權更迭期間混亂中的產物了，但硬生生在動蕩中安穩生根。

那東廠掌權的男子也是個人物，景深，年紀輕又才智非凡，還曾由皇貴君，也就是師辛瞳的父君教導著，皇貴君是為了護著女兒才想著開始培養貼身手下為孩子保底，西廠的權勢相對是不及東廠的，畢竟底蘊和背景有所不同。

不過那東廠的主人和皇貴君理念還有所偏差，皇貴君倒是目標明確皇權，可東廠那個，是在皇貴君的旁敲側擊教育下引導他去幫自己的女兒爭取皇權。

但私心下少年意氣作祟吧，景深更想要平權，男女平權的那種平權，女權要能夠向下均衡，男權要全面提升。

不是說如今這個國家沒有給到男性權利，只是，還不夠，皇貴君給景深普及的教育層次終究還是過于深層次了，景深貪慕權勢這一點雖然不顯，但無可否認他還是從皇貴君身上學到了這一點，想要把權勢握在手心，但怕是這一點他自己都沒有看明白他自己。

茂虞是貴君少有的異性忠心手下，當初皇貴君病故后，師辛瞳發燒癡傻這一點就是她最先發現并做出來應對措施。

在小主子師辛瞳出生后，貴君故去前，茂虞便在了小主子身邊照料的，她算是看著師辛瞳長大的，對小姑娘面上不顯但實際心底關心的緊。

一個沒有實權，連出行都受限的傀儡女帝，要茂虞私心來講，誰愛當誰當，但是想到曾經因其而死的主子，她就暗自唾罵自己不該有這樣的想法。

茂虞有時候還是慶幸的，關于小主子燒傻了這件事。

一方面避免自己更加心疼，若因為早慧知事，那知道的越多反而越過不痛快，小主子不知事不會難過于受限在這四方圍墻，不會難過難見廣闊天地。

另一方面就是避免小主子想要爭權了，皇權之路坎坷多磨，是要爭要搶的，這路難啊。

“茂虞？”

師辛瞳看著有些黯然神傷不搭話的茂虞感覺有些好奇的樣子。

只是上一秒還在無辜臉的艷麗女帝，無縫銜接的在下一秒眼中多了些什么奇異的色彩。

上一秒還在委屈巴巴的臉，下一秒就表情管理不到位的稍顯冷淡些許。

“嗯？！…陛下，別不開心，按我們-現在就去？”

司卜本體攜帶而來的清絕中和了師辛瞳原來相貌的姝艷，整個人呈現清雅的姝麗。

“…茂虞。

朕突感疲乏，欲小憩片刻，暫且不去了。”

女帝本人可能由于心智問題說著話的語氣一字一句帶著小孩子一般的鈍感和認真，但是司卜來了之后，中和了那種鈍感兼并了那份認真的咬文嚼字，變成了稍顯流暢些許的緩音，有點子賣弄‘聲’色的樣子。

茂虞身份終歸只是下人奴仆，應允了女帝的訴求以后就退了下去。

但在退下了以后才后知后覺的發現女帝不同以往的變化，在多年相處中充分了解了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后，現在已經能及時察覺師辛瞳異常的茂虞本就積攢的愁悶又是各般心緒涌上心頭。

她不知道這變化是好是壞，走的時候甚至都沒顧上表情管理低垂看地的臉上一直皺著眉頭。

女帝的肩頭，一個小人坐落在她的肩膀。

小人看著有些發光，但應該是由于他周身圍繞的淺白色幾近透明的光芒，襯得小人也光彩照人。

小人頭發披散不見發縫，發色是如同劍刃一般的銀白冷灰，眉峰如同山峰聚集，卻又給人無害的似水柔和之感，無辜的黑眸折射著血色光輝，身著黑紅衣衫與之交相呼應。

鼻梁高挺但又適宜合度，讓整張臉立體度飆升，淺色朱唇不顯寡淡，反若掛了層朦朧色彩，只是清艷五官搭配上一張微圓白嫩娃娃臉就突然風格突變，好似稚氣未脫了起來。

司卜沒去看那目前僅自己可見的小東西而是想著在位面外時接受到的女帝的訴求，那訴求在腦子里來回飄蕩壓碾著司卜懶得使用的可憐大腦。

她有些想不通也看不懂，這個女帝元靈明明已經癡傻，是怎么生出來這么一個堪稱宏偉的愿望的呢。

要知道，經人接手后的肉身，由于利益交換等各種緣故，多數都很難再回到元靈手中了，再者元靈的質量也各有千秋，這決定了元靈這輩子愿望經過實現是否能享受到愿望實現后能帶給他們的福利，甚至說能否在改變結局情況下不知不覺間重活一世。

可就是有些元靈，明明不能知道結果，還是會因為這番機遇義無反顧的交換他們目前能給出的所有，當然也有例外，但是有些時候，他們也沒得選擇，世界意識為了維護位面世界進行平衡和發展的制約，逼著人做選擇。

有些都沒機會說一下個人傳或者留下愿望就踏上了輪回之路，有些連愿望都沒有被允許許下的潛在優質基石，被世界意識留下多出的能量然后被踢去投胎，留下不知前因后續的這些交易反讓任務者為難……

對于元靈來說，畢竟有這么一個機緣，大多是不愿放棄賭一把，反正已經死了，又有著不奢求來生的勇氣，當然這不代表她們就沒有來生，只是因為質量問題，有的會連續幾世大多短命多災直到補回元氣，有的安穩一生，……總之各種結局。

司卜經歷了幾個世界目前確實見過那么一兩個這種人，但還是有些費解，頗有些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的短見感，實在沒辦法在不同的位置情況下做到感同身受。

這女帝的魂靈因著癡傻三魂七魄都不曉得喊回來重歸于完整，再次投身輪回路后能否撐到補回元氣再度做回正常人都尚未可知。

司卜心中思索，保持著在茂虞退下后靜謐的氛圍，腦子里零星回憶著軀殼殘存的記憶，至于那本文字版的人物生平，過往經驗告訴她，作為消遣讀物還行，因著執筆人的不同，這份人物生平中那些虛構，美化或是胡編的東西還是需要甄別的，有的有點東西，有的只是故事。

小人清界自由隨性，不按耐自己想法有話就說，打破了這過分安靜的氣氛。

清界認真的盯著司卜，使喚著自己的嘴去執行來自大腦的命令。

他自然可以擅自做主的操控那物件，但使用別人的東西最基本的尊重他還是懂得，步驟禮節什么的還是不割舍為好，這也是作為一個家長該有的品德。

“司卜，請允許我借用，謝謝。”

雖然清界的申請可以駁回，但是兩人之間畢竟是利益交換，情分嘛，也就一般吧，可以不借，但是架不住他想要的那個東西，司卜以為原物主是他本人啊。

（被搶功勞的某人物:聽我說，謝謝你嗷）

清界，數不清多大年紀的老妖怪了，當然若不是因著一顆純粹的執著之心，維持他的純然靈智，他還真做不出來這種對于成年人來說借已經給了別人的東西這種有些厚臉皮的事，但是他的厚臉皮，早就因為某些事磨煉到位了，所以，如今清界絲毫不覺得有什么。

司卜腦子里那根弦在清界張嘴的時候就繃緊了起來，沒辦法，他太典范了，靜若處子，動若脫兔，執著方面，在她所認識的人群中去找的話，清界很難后繼有人了。

“隨意。”

終究是被清界得了逞，司卜的聲音平緩的應了一聲，心下還是不免輕嘆，被掣（chè）肘的顧慮占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司卜決定還是要先解決身邊這雙眼睛的所求，畢竟人也算有恩與她。

再者說幾個世界了，這點信任還是有的，更何況，牽絲其實是清界本人給她的，對她有著巨大幫助呢。

憑空出現到現在也還是會時不時玩消失的清界到目前為止，不僅沒有害過她什么，而且還給她一種陌生又熟悉，莫名還想要信任的感覺。

可惜這份憑空產生的對清界的信任不可避免的摻雜了司卜個人的警惕心，所以準確來說，兩人之間的關系是相對信任，司卜只是猜測清界有所圖謀，但清界它也確實目的不純。

而司卜又確信，無論是有記憶還是沒有記憶的時候，她絕對都不認識他，可這股熟悉感來的古怪，其次，這也是在一步步試探的必經過程。

牽絲，也就是整體的其中一縷憑空顯形，從司卜的小臂攀爬出來躺到她伸出來的手掌上，看著像是一把繩子，但是不同于普通麻繩什么的，它是由千絲萬縷的金紅色絲線自我扭曲搓成一撮，還奇異的泛著白光的線，材質柔軟紋理也很是美觀好看。

牽絲被司卜套拿在手心，線頭是類似穗子一樣的存在，有意識的探起頭，攀爬到了飄落在司卜手心的清界身上。

清界身上出現兩縷交相纏繞隱約可窺見一絲光華的白光，化為一條淺淡的乳白色線性光輝，纏繞裹挾在了金紅色粗線上。

清界整個人被牽絲裹了起來，金紅色絲線也在白色光華的裹挾下隱了色彩和形態。

但是清界的形象卻變得具現化起來。

不遠的銅鏡中可以窺見，被絲線捆綁形似‘僵尸’的娃娃被司卜放在了桌子上自顧自的活動著手腳。

渾身‘繃帶’但依舊靈活如若無物的清界現行之后，在沒有牽絲的帶動的情況下便飄不起來了，他還想著攀爬上去女帝的肩頭，但是卻被一根纖長擁有好看骨節的食指抵住了額頭。

“我想對了。”

目的達成的清界在試驗成功后揚起嘴角，倒也有那么幾分親切的模樣。

牽絲的功能果然不那么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