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告訴我為什么我們的父親會被人盯上,為什么有人絞盡腦汁送了一個該死的殺手進入州立監獄,就是為了殺了老頭子?”文森特向后躺在椅子里,環起雙臂,一邊搖頭一邊說道,“試圖把貝拉從該死的聯邦探員那里帶出來就夠麻煩了,我不想你時不時地就打個電話過來跟我說哪里哪里又‘著火’了——雷,你最近是不是成心和我過不去?就因為我打算把多米尼克從監獄里撈出來,才整出這么多亂子?”
雷蒙德舔了舔嘴唇,然后使勁放了一個響屁。
“——這就是你的回答?”
“從某種意義上講,是的。”雷蒙德點了點頭,“既簡潔又明了——噢,還有一股味道。”
說完,五官皺在一起的雷蒙德為了躲避臭味兒溜到了書房的角落里。
“真他媽要命?!蔽纳乇谎脧霓D椅上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打開了窗子,然后又為了掩蓋臭味兒點了支煙。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在這個時候玩兒火,會把你家的書房點了的?!?
文森特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我就不信你的屁威力有這么大?!?
說完,他用打火機點燃香煙,站在窗口深吸了一口煙氣,原本緊繃的面容立刻得到了緩解:“你有事情在瞞著我,雷蒙德,‘外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為什么突然有人想要取老頭子的命?”
“可能性有很多?!崩酌傻鹿首鞒了紶?,“也許是他年輕的時候上錯了女人,和一些人結下了梁子,現在仇家找上門了……這很符合那老頭兒的性格不是嗎?他年輕的時候可是‘風城炮王’‘婦女之友’,如果那個時代有女性向雜志的話,他恐怕能登上‘風城必玩兒榜’……”
“你在開玩笑嗎?”
“我像是在開玩笑嗎?”雷蒙德反問道,“我在這方面可是完美遺傳了他的基因,即便是你也不會辯駁這一點吧?”
文森特朝窗外吹出一口煙氣,搖了搖頭,心里想著雷蒙德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再這么下去可該怎么辦,也許有朝一日夏洛特能從隔離病房里走出來,可到時候雷蒙德要是進去了這么多年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我不相信這個節骨眼兒上有人會自討沒趣。”文森特說道,“是不是Mini?她動了你,動了我女兒,現在又動了我們的父親?”
“‘父親’這一字眼從你嘴里吐出來真是過于刺耳?!崩酌傻峦虏鄣?,“聽起來就像是狗在打鳴,豬在唱歌?!?
“——他是個混蛋,我并不否認這個觀點,但無論我們喜不喜歡,他都是我們的父親,這一點你和我都改變不了。他姓‘科倫布斯’,我們現在的事業也是他留下來的,所以就算我們再怎么恨他,我們也不能讓他就這么死在別人手里?!蔽纳仡D了頓,“我們一開始是怎么約定的?讓老頭兒安心在監獄里待著,等哪天他真的不會自己提褲子了,我們再把他‘假釋’出來,給他找個看護所,讓他安然度過余生,在此之前,他至少得活著?!?
“不,我們之前說的是等他‘老年癡呆’了再把他送到療養院?!崩酌傻录m正道。
“都一樣。”
“一開始我們覺得我們也許永遠也等不到那一天不是嗎?也許他很快就會在監獄里作死自己,又或許我們很快就能離開芝加哥——但現實是這兩者都沒有發生?!崩酌傻侣柫寺柤纾皬哪撤N意義上講,如果他這次真的死在監獄了,我會長吁一口氣,然后如釋重負——畢竟我們因此少了一個麻煩?!?
文森特用手指撓了撓下巴上的胡茬,他現在看起來很憔悴,想必是為了伊莎貝拉的事情操了不少心,雷蒙德覺得他在短短的一天時間里老了三四歲。
這一變化堅定了雷蒙德的一個決心,那就是不要小孩兒。
至少要等他做好萬全的準備之后再考慮這個問題。
他不想閑的沒事兒給自己創造出一個弱點。
“跟我說實話吧,雷,是不是Mini?你到底在瞞著我什么事情?別跟我說‘你什么也沒瞞我’,我們都知道這不可能?!蔽纳睾舫鲆豢跓煔?,“我們能夠成為所謂的‘市長’,接管老頭兒留下來的‘遺產’,前提是我們得對彼此‘坦誠’,如果我們做不到這點,我們就離‘毀滅’不遠了?!?
“互相坦誠?聽起來真是肉麻?!崩酌傻抡f道,“感覺我就像是某個被你包養的小婊子……”
“該死的,雷!”
“沒問題??!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我說,那你打算什么時候告訴我你準備在州立監獄制造一場‘人為動亂’,然后趁亂把多米尼克撈出來?”雷蒙德一邊說一邊笑,就好像是在看文森特的笑話似的。
“我本打算一切準備好了再告訴你。”文森特頓了頓,“但你現在已經知道了——典獄長告訴你的?”
雷蒙德聳了聳肩:“也許你認識風城很多有頭有臉的人,文斯,但別忘了我也認識一些地位不是那么顯赫的小人物,你也許認識雷米,但我認識雷米的手下,這就意味著無論雷米和你在搞什么陰謀詭計,我也能第一時間知道。
你得明白一個道理,歷史的浪潮并不是由將軍一個人書寫的,靠的是手下的那些士兵?!?
文森特翻了翻白眼:“好吧,你還有其他什么充滿智慧的見解嗎?”
“當然!”雷蒙德說道,“你知道在監獄里搞一場‘動亂’會帶來怎樣的災難嗎?不知道?那些被關在州立監獄里的人有很多都是重刑犯,他們就像是……畜生,就好比那些被放養在草場上的公牛群,當他們看到了‘母?!?,他們會當場發/情,他們天生就是為了繁衍而生的,明白嗎?
這些重刑犯被壓抑的時間久了,突然間瞥見了‘自由’和‘混亂’的氣息,他們會怎么做?他們會把監獄拆了。而一旦這件糟糕的事情發生了,失控了,我們也就能登上全美新聞了——假如到時候查到了你的頭上,你覺得你的下場是什么?希望你能被關進關塔那摩,這樣我也不用費心去探望你了,我會當你已經死了……”
“你巴不得呢?!?
“沒錯,我巴不得呢?!崩酌傻抡f道,“不過不用擔心,到時候我會照顧好你的老婆孩子。”
“你這個混蛋?!?
“謝謝夸獎。”
“這不是贊譽?!?
“我知道?!?
書房內的臭味兒已經被煙味兒趕出窗子,文森特將煙頭懟進煙灰缸,來回碾了碾,然后重新陷進轉椅里:“多米尼克的事情你少插手,我自有分寸——我現在想知道的是有關Mini的事情,是不是她策劃了針對老頭子的襲擊?”
“是。”雷蒙德點了點頭。
“所以她還是沖我們來的?這個天殺的女人……”
“這次不是‘我們’?!崩酌傻录m正道。
“你這是什么意思?她派一個殺手進入監獄單純是為了找點樂趣?”
“說話別這么嗆,文斯,我的意思是她這次不是沖‘我們’來的,她這次就是沖著老混蛋去的。”雷蒙德如實相告道,“Mini覺得老頭兒應該為二十五年前的某一件事情承擔責任,她不是沖我們來的,畢竟那個時候老布什還是總統。”
文森特的視線在雷蒙德身上掃了一個遍,最終也沒聽到更為“細節”、“具體”的答復。
“聽你這個說法,你是不打算告訴我‘某一件事情’具體是指什么事?”
雷蒙德點了點頭:“你沒有必要知道。”
文森特立刻變得臉色:“Mini把我的女兒陷害進了警察局,我覺得我很有必要知道。”
“我為貝拉感到遺憾,她肯定能在這次的遭遇里得到成長,”然后,雷蒙德重復了一遍自己的看法,“我還是覺得你沒有必要知道。”
“——你在保護某人。”文森特就像是看透了雷蒙德似的做出非常準確的判斷,“一定是這樣,你在保護某個人,我知道是誰。只有一類人能夠蒙蔽你的眼睛,雷,女人,你和那個老混蛋一樣是個情種?!?
“隨便你怎么說,文斯,我不可能發表任何意見。”
“維姬?”
雷蒙德擰了擰脖子,沒吭聲。
這下子文森特確定了,連連點頭,重復了一遍“維姬”,然后開口道:“——至少她不濫交,我不用擔心你染上性病。但即便如此……呵!維多利亞?天哪!還是多少有些重口了不是嗎?你就不怕她哪天發起瘋來拿釘槍把你釘在墻上?再在你的兩邊蛋蛋上各釘上一顆釘子?就算她不會這么做,她看上去就像是白化病人,還有臉上的穿孔,身上的紋身……你不是找不到淑女,雷,如果你想,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比她年輕,比她漂亮,比她脾氣好的……”
“這無關感情,文斯。”雷蒙德說道,“我們甚至沒有上過床?!?
文森特噘了噘嘴:“噢,真可憐。所以你覺得她喜歡純情人設?”
“這關乎承諾,當年我答應過她,無論發生什么事情,我都站在她這邊,而我是個信守諾言的人。”雷蒙德斬釘截鐵地回復道,“這就是我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維姬可能和Mini有關的原因,我就知道你會有這樣的反應。”
“她們之間有什么關系?”
“血緣關系?!?
“——什么???”
這顯然出乎文森特的預料。
“你沒聽錯?!崩酌傻侣柫寺柤纭?
“Mini是維多利亞的媽媽?可算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大了還在叛逆,是‘基因遺傳’?!?
“姐姐。她們是雙胞胎姐妹。”雷蒙德回答,“她們都是‘永恒公司’的受害者,根據我們所調查到的線索,她們還是嬰兒的時候就被賣給了別的家庭,這么多年,維姬從來沒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就是源于此事……”
“二十五年前……”文森特嘟囔了一句,然后猛地從轉椅上站起來,在辦公桌后面來回踱著步子,“維姬今年正好二十五歲……難怪是二十五年前……”
“‘永恒公司’通過‘某種途徑’從她們的生母那里得到她們,然后轉手賣給了別的家庭,而那個時候,‘芝加哥市長’可不是我們——我猜她是覺得老頭子包庇了這家公司?!?
文森特搖了搖頭:“這純屬放屁,二十五年前,老頭子還沒完全發跡呢。”
“二十五年前可沒有多少電子資料供她查閱,她完全有可能基于主觀判斷做出這樣武斷的結論?!崩酌傻抡f道,“無論如何,她都在為當年的事情尋仇,佩內洛普·赫克斯利也好,基安·卡拉漢也好……”
“Fuck me.”文森特用雙臂拄著桌面,“二十五年前的事情?開他媽什么玩笑!就為了這件事情把我女兒送進警察局?。俊蔽纳匾Я艘а?,“我不在乎這個Mini當年遭遇了什么,童年有多悲慘,她動了我的女兒,她必須得死,我毫不介意給她本就悲慘的人生增添一些悲情色彩——維姬在哪兒?”
“外面?!?
“在你車里?我要見她,把她帶過來?!?
“她在外面,不在車里,她現在有可能在芝加哥的任何一個角落?!?
“什么???”文森特從辦公桌后面走出來,來到雷蒙德的面前,一臉的不解,“你說什么?她怎么了?”
“她現在在外面。”雷蒙德重復道,“她就像是魚鉤上的精美路亞,亦或是魚鉤上扭動的肥美魚餌。我們沒辦法主動定位到Mini的位置,至少短時間內不能,但假如Mini知道維姬在外面,她會主動去找她的……”
聽完雷蒙德的話,文森特徹底繃不住了:“——你個蠢貨!你就這么把維多利亞放走了!?你他媽是不是瘋了?還他媽肥美的魚餌!你最應該做的就是綁了維多利亞,讓Mini知道你要殺了她!這樣她才會現身!現在你把一桶魚餌全他媽丟進海里了!我是不是還得夸你干得好?你真是不可理喻?。 ?
文森特原本打算揪住雷蒙德的衣領,但是最終還是沒能下得去手。
他氣呼呼地扭頭來到辦公桌旁,一腳踢了上去,直接踹倒了辦公桌上地球儀。
——多么可怕的能量,連地球都為之震顫。
“我相信她,文斯,等Mini找到她了,她會告訴我的。”
“噢,妙極了!等維多利亞把我們的秘密全告訴她失散多年的姐姐;等我們在今天的晚報上看到我們的‘光輝事跡’;等你和我戴上銀手銬,一起被押進監獄;等夏洛特想見哥哥,我的孩子們想見爸爸而不能;等你被窩里的那個女明星纏上了別的男人——我們有的是時間討論你今天的所作所為有多幼稚!因為到了那時候我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
“發泄完了?”
“滾出我家!”
“樂意效勞?!?
雷蒙德扭頭就走,完全不給文森特再次開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