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還在進行,佩內(nèi)洛普邀請了一位近期剛被國際人道組織解救的被拐賣的可憐女孩兒,而這位既漂亮又楚楚可憐的女孩兒此刻正站在臺上向參加宴會的所有來賓講述自己的悲慘遭遇。
“……他們強迫我們吸毒,如果不吸,我們就沒有飯吃。你們現(xiàn)在都能清楚地看到我胸口前的抓痕,這些丑陋的傷疤,都是我在毒癮發(fā)作的時候自己抓的,每次照鏡子,它們都能提醒我我之前遭遇過怎樣的事情……
事實上,我的經(jīng)歷還不是最悲慘的,我有很多同伴,她們和我一樣被關起來,最后因為吸毒過量身亡。‘納達爾集團’的人,把她們肢解,埋在各個地方,或者干脆沉入海底——直到現(xiàn)在,她們的親人還在尋找她們,不是所有人都像我這么幸運……
我還清楚地記得我當初是怎么來到美國的,我和一群女孩兒,年輕女孩兒,有的甚至還沒有成年。我們被裝進了集裝箱,在海上航行了一個多月之久,我們沒有人知道時間,也沒有人知道我們的所在地,但是我們每個人都清楚我們可能再也回不了家了……”
站在人群中的艾莉·溫特斯正在認真傾聽這個女孩兒的敘述,一邊聽一邊默默地流眼淚,而站在她身旁的雷蒙德則是貼心地為她遞上了手紙。
“謝謝,你真貼心。”艾莉接過手紙,拭去臉頰上的淚水,“她的遭遇實在是太糟糕了……我甚至都沒辦法想象……”她用帶著哭腔的語氣把話說完,然后看向面無表情的雷蒙德,“你難道不想哭嗎?雷雷?”
雷蒙德回過神來,視線從佩內(nèi)洛普的身上轉(zhuǎn)移到艾莉的漂亮臉蛋上:“——你的妝花了。”
“我不在乎。”艾莉用手紙抹去花掉的眼妝,“如果這些都是真的,而不是什么杜撰出來的劇本的話……天哪,我真的不敢想象……”
“都是真的,艾莉。”
“什么?”
“她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都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
“錯誤的問題,正確的問題應該是為什么這個國家什么都沒做。”
“好吧,為什么這個國家什么都沒做?”
“因為跨國人口販賣也是經(jīng)濟全球化的一支強有力的生力軍。”雷蒙德笑著說,“你知道次貸危機后爆發(fā)的全球性經(jīng)濟危機,什么產(chǎn)業(yè)受到的影響最小嗎?”
“人口販賣?”
“還有毒品業(yè)。”雷蒙德吞下一口香檳,“有一種夸張的說法是,受到金融危機強有力的沖擊,實業(yè)過分外流的美國之所以沒有破產(chǎn),就是因為有這兩個產(chǎn)業(yè)在支撐著國家的根基。
販賣人口和毒品業(yè)的資金在此期間流入了正規(guī)銀行體系,幫助銀行維持其流動性,這才沒有讓很多銀行像大蕭條時期那樣破產(chǎn)倒閉……
——生活中處處都有辛辣的小諷刺不是嗎?”
聽完雷蒙德的敘述,艾莉張了張嘴,本想說點兒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沒能說出口,她吞了一口酒水,重整了一下思緒,這才開口問道:“你覺得,此時此刻,有多少人正在經(jīng)歷她的遭遇?”
“不知道,肯定很多。”雷蒙德頓了頓,“要知道這可是一門市場收入高達兩千億美元的生意,如此龐大的蛋糕,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毫無疑問,此時此刻,肯定有不少裝著來自不同國家的年輕女孩兒的集裝箱正在漂洋過海前往下一個站點,而我們什么都做不了。
有需求就會有市場,艾莉,這和象牙生意沒什么區(qū)別,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大象有可能會滅絕,但人類不會,在那幫人眼里,這可是一個可以低成本無限循環(huán)的綠色行業(yè),和太陽能差不多……”
“你在開玩笑,對吧?”艾莉問道。
“不知道。”雷蒙德神秘的一笑,“我是在開玩笑嗎?這不是重點——瞧!佩內(nèi)洛普要上臺了。”
也許是知道女孩兒的“演講”快要結(jié)束了,佩內(nèi)洛普從臺下走了上來,站在了聚光燈照射不到的陰影里,隨時準備接過話筒的使用權(quán)。
“躲在暗處蠢蠢欲動,找到機會就會突然現(xiàn)身,搶走屬于那個女孩兒的一切風頭,就像是一個吸血鬼……”
說完,雷蒙德看向站在他遠處的維多利亞,后者也在看著他,兩個人視線相交,彼此搖搖頭,向?qū)Ψ绞疽狻皼]有發(fā)現(xiàn)疑似Mini的身影”——他們不能確定佩內(nèi)洛普就是Mini,也不能確定她不是Mini,他們會出現(xiàn)在這里,完全是因為那張Mini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遺留下來的名片……
維多利亞突然朝著雷蒙德的身后揚了揚下巴,雷蒙德扭頭往后看,發(fā)現(xiàn)一個戴著黑色針織帽的形跡非常可疑的男人提著一個黑色的手提箱繞過人群,打開工作人員才能進入的大門走了進去。
雷蒙德朝維多利亞做了一個手勢,示意讓她留在會場里,自己則是隨手將香檳杯放在一旁的桌上,準備抽身離去。
“嘿!”見雷蒙德想要開溜,艾莉抓住了他的手,“雷雷,你要去哪兒?”
“人有三急。”雷蒙德回答,“順便去看看達瑞斯怎么樣了,我希望他沒有把自己沖進下水道。”
艾莉扭頭看了看不遠處的維多利亞,發(fā)現(xiàn)她依舊在原地站著,沒有反應,這才松開了雷蒙德的手:“好吧,我就在這里等著你回來,可別把我忘了啊……”
雷蒙德沒搭茬,他從來賓之間穿過,跟著那個形跡可疑的男人進了“閑人免進”的辦公區(qū)域。
一進門是一條長廊,長廊兩側(cè)都是辦公室,雷蒙德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影,于是他右轉(zhuǎn)推開樓梯間的大門,順著樓梯上了樓。剛走上二樓便聽到三樓樓梯間的大門發(fā)出了“吱呀”一聲異響,于是他快走了幾步,追到了三樓。
小心謹慎地打開門,雷蒙德看到那個可疑男人的身影在走廊的盡頭一閃而過。
走廊本身十分安靜,這就顯得一墻之隔的宴會廳十分嘈雜了。
想必那個女孩兒已經(jīng)完成了她今晚的演講,因為雷蒙德聽到宴會廳內(nèi)爆發(fā)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不過雷蒙德并不在乎這件事情,此時此刻,他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搞明白這個提著手提箱的鬼鬼祟祟的男人到底在干什么——要知道他看上去可一點兒也不像是什么工作人員亦或是維修人員,見過的壞人多了,雷蒙德能夠明顯感受到他身上散發(fā)著名為“邪惡”的氣息。
——搞不好他和Mini有關呢。
雷蒙德沒辦法排除這種可能性,所以才會追上來查看情況。
如果只是什么誤會當然最好,但如果此人和Mini有關不就抓了個正著嗎?
雷蒙德快步追至走廊的盡頭,發(fā)現(xiàn)左向的道路是連通三樓露臺的,露臺完全可以俯瞰樓下宴會廳的全景。
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在雷蒙德的心中乍現(xiàn)。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抽出腰間的手槍,然后小心翼翼地將露臺的門打開了一條縫——聚光燈設備也安裝在三樓的露臺上,迎著燈光,他隱約看到一個人正蹲在露臺之上,組裝著狙擊步槍。
他剛想抬起槍口指向那個模糊的黑影,一條閃著銀光的鋼絲繩就從他的面前閃過,勒緊了他的脖子。
“——該死!”
一個強大的力道勒著雷蒙德的脖子,逼著他不斷后退,直到退出露臺……
與此同時,享受著雷鳴般掌聲的佩內(nèi)洛普沐浴著聚光燈走到了舞臺正中央的講臺后方,笑著向所有來賓招手,維多利亞隨即放下手中的高腳杯,環(huán)視四周圍的人群,希望能發(fā)現(xiàn)一些端倪。
她有一種預感,那就是Mini是故意把他們引來這里的,畢竟她那么精明,不可能會在跑路的時候“不慎”丟下一張名片,除非這一切都是設計好的。
問題是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設計……
——是想誤導我們,讓我們以為佩內(nèi)洛普就是真正的Mini,還是說想要借佩內(nèi)洛普和永恒關懷公司表達什么事情?亦或是設計什么圈套?
維多利亞和雷蒙德一樣想不明白,但是她決心要搞清楚這件事情,畢竟這個Mini在她擅長的領域打敗了她一次,還頂著她的臉做了壞事,這口氣維多利亞是不會輕易咽下去的。
然而就在她用犀利的眼神掃視著所有來賓時,變故發(fā)生了。
宴會廳上方的露臺突然傳來一聲槍響,剛剛還在感謝各位來賓參加晚宴的佩內(nèi)洛普倒在了臺上,她的保鏢立刻沖了上去,將其團團圍住,現(xiàn)場的來賓也因為這一聲突如其來的槍響嚇得四散奔逃,呼救聲、慘叫聲不絕于耳,宴會廳立刻陷入混亂。
“該死!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維多利亞抬頭望向三樓露臺,結(jié)果一個人影都沒看到,于是她又環(huán)視四周,企圖鎖定任何可疑人員,結(jié)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她看到“自己的側(cè)臉”在宴會廳的門口一閃而過。
——是Mini!
被這個突然涌入腦海的瘋狂念頭驅(qū)使著的維多利亞條件反射般地沖了上去。
她撥開人群,在人與人之間的夾縫中擠出一條路,追到門口。
站在臺階上的她看到一個戴著兜帽的身影擠過人群順著馬路朝東跑去,于是立刻跟了上去。
兩個人便在芝加哥的街頭展開了一場追擊戰(zhàn)。
由于槍響也傳到了宴會廳外面,街道上的行人也開始不顧一切地抱頭鼠竄,這給追擊戰(zhàn)造成了很多視覺上的干擾,再加上現(xiàn)在正值夜晚,路邊雖說設有路燈,但整條街道依舊顯得有些昏暗,有那么好幾次,那個“兜帽人”都被淹沒在了人群之中。
但也不知道是上帝眷顧還是維多利亞本身就很幸運的緣故,她還是成功地黏住了“兜帽人”,將她趕進了一條昏暗的小巷。
小巷里只有她們兩個人,所以維多利亞一進小巷就抽出了腰間的手槍:“別跑了!我瞄準你了!”
兜帽人在小巷中段停下腳步,慢慢地抬起雙臂,緩緩側(cè)身。
但由于她的上半身站在陰影里,維多利亞也只能將將看到她的面部輪廓。
“——Mini!終于逮到你了!”雙手端著手槍的維多利亞慢慢向前邁出步伐,“把該死的兜帽摘掉!讓我看到你的臉!”
“維多利亞——不對,或者我該叫你帕特里夏,我長什么樣真有那么重要嗎?”兜帽下面?zhèn)鱽砣岷投椒€(wěn)的女中音,還帶著微微的沙啞感,“如果你想看到我的臉,回家照照鏡子不就行了嗎?”
這句話在維多利亞看來無疑是一種挑釁。
“——操你媽!為什么要頂著我的臉做這些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帕蒂,如果時間允許的話,我也很樂意幫你一一解答,但是現(xiàn)在不行。”兜帽人說道,“如果你在這里殺了我,你身上的很多秘密都會跟著我一起入土,有很多你想知道的答案也會灰飛煙滅——就好比說你的身世。”
維多利亞立刻皺起眉頭:“你都他媽知道什么!?”
“比你知道的要多。”兜帽人說道,“如果你想要知道真相,就去查查永恒關懷公司,你會得到能驚掉你下巴的事實的。”
“剛才的刺殺——是你干的?”
“是我嗎?”兜帽人反問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帕蒂,我只知道如果你再不回去,你的老板就死定了。”
“——雷!?”維多利亞的大腦“嗡”地一聲炸開了鍋,“你他媽做了什么!?”
“顯而易見,他比我更需要你。”兜帽人說道,“如果我是你,我會立刻回去救他。當然,如果他對你來說不重要,死了也就死了吧。”
兜帽人慢慢放下原本高舉在頭頂?shù)碾p臂:“帕蒂,我不是你的敵人。為了你好,離開科倫布斯兄弟。他們遲早會害死你的。”
說完,兜帽人轉(zhuǎn)身融入黑暗,維多利亞本想開槍,卻聽到了鬧心的警笛聲,她意識到如果在這個地方開槍,弄不好就會被當成刺殺的疑犯抓起來了,想拔腿去追,卻又回想起Mini跟她說雷蒙德有危險。
——而雷蒙德對她很重要。
“FUCK!!”
維多利亞立刻轉(zhuǎn)身,朝著宴會廳沖了過去。
XXX
被鋼絲繩勒的滿手是血的雷蒙德使出吃奶的勁試圖掙脫身后這名職業(yè)殺手的束縛,而這位一身黑衣的職業(yè)殺手也是使出吃奶的力氣想要勒死雷蒙德。
被鋼絲繩連在一起的兩個人在狹長的廊道里撞來撞去,所到之處,光滑的白色地板也被染上了斑斑血跡。
雷蒙德的整張臉都被憋紅了,手掌心和脖子也疼得要死,就像是在被火燒,但他不能松懈,因為他知道自己身后的這個人下了死手,如果他有絲毫的松懈,這家伙就會把他活活勒死。
在求生本能地驅(qū)使下,雷蒙德一邊試圖用腳去踩殺手的腳掌,一邊試圖用手肘攻擊他的肋部。
然而這些舉動反而讓身后的殺手捕捉到了機會,他趁勢將鋼絲繩繞著雷蒙德的脖子和手掌纏了一圈兒,然后繼續(xù)用力。
這下子光靠手掌的力量根本就無法阻止可怕的鋼絲繩,雷蒙德的脖子被瞬間勒緊,整張臉漲的比剛才還紅,他甚至已經(jīng)能夠感覺到自己喘不上氣了。
身體的本能驅(qū)使著他帶著殺手跟三維彈球似的在廊道兩邊的墻壁上撞來撞去,最后兩個人退到了樓梯間旁邊的死角,再也無路可退了。
背靠墻壁的殺手沒有了后顧之憂,使出全身的力道,而雷蒙德距離窒息只有幾秒鐘的時間,他的右手甚至已經(jīng)垂在了身側(cè),但他沒有放棄生還的希望,那只垂下去的手正順著殺手的大腿從下往上摸。
終于,他摸到了一把匕首的刀柄。
他用盡自己最后一絲力氣抽出小刀,對著身后的殺手的腹部連刺數(shù)下。
殺手吃痛,手上的力氣自然也沒有剛才那么大了,而且為了躲避雷蒙德的攻擊,他試圖向左手側(cè)平移自己的身體,結(jié)果不慎撞開了身后虛掩著的樓梯間的大門,兩個人同時失去了平衡摔進了樓梯間。
“咳咳咳咳!嘔——!”
眼冒金星的雷蒙德掙脫絞繩索,試圖從地上爬起來,可強烈的嘔吐感讓他難以自制,口水流的滿下巴都是。
而被扎了幾刀的殺手則是捂著自己的腹部貼著墻站起身,打算趁雷蒙德還沒恢復全部的意識再次用絞繩索勒住他的脖子。
雷蒙德見該死的殺手再一次沖他來了,而自己此刻沒有力氣和狀態(tài)做出像樣的反擊,于是決定豁出一切,將自己的整個身體撞了過去。
只聽咚地一聲悶響,殺手的后腦勺撞上了后墻,兩個人一同從樓梯上翻滾下去。
躺在地上的雷蒙德抓起落在自己身旁的匕首,轉(zhuǎn)身對著殺手的胸口就是一刀,匕首在空中劃了一道漂亮的半圓后戳進殺手的皮肉。
然后,他艱難地爬起來,騎在殺手的身上,拔出匕首,對著殺手的喉嚨又是一刀。
這兩刀下去,可憐的殺手就只剩出氣沒有進氣了。
但雷蒙德就此罷手了嗎?
沒有。
他一刀又一刀下去,鮮血濺得他滿臉都是,二樓和三樓之間的樓梯平臺也被鮮血染紅,一直到維多利亞踩著警笛的聲音跑上樓梯,一邊喊著“雷”一邊去拽他的手臂。
有那么一瞬間,殺紅眼的雷蒙德本打算連著維多利亞一起剁了算了,結(jié)果維多利亞一巴掌招呼上來,將雷蒙德徹底打醒。
“——該死的!是我!雷!是我!”
雷蒙德靠在墻邊,手里依舊緊緊地握著涂滿血污匕首:“該死……咳咳咳咳!見到你總是很高興,維姬……我感覺我要愛上你了。”
“這他媽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我們得開溜了!”維多利亞強行拉起雷蒙德胳膊,將其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警察已經(jīng)到了,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從后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