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我們來到這個世界，是因為不得不來；

最終我們離開這個世界，是因為不得不走。

——

“幫我。”

深夜。

穆川被耳邊的低喃聲吵醒。

“大半夜的啥事這么著急？明天再說！”

他煩躁的撓撓頭。

翻個身，繼續睡。

“幫我。”

耳邊的聲音還在繼續。

穆川正要發脾氣。

突然意識到。

這是他家里啊！

家里只有他和老媽，大半夜男人的聲音是哪來的？

他猛的睜開眼，看向床邊。

今晚的月光分外皎潔。

透著月色，他看見一雙空洞的眼睛。

那雙眼睛好像穿越了時空的界限，直勾勾的盯著他。

順著向下看去。

這輪廓似乎是個男人，看不清穿著。

身上像是披著麻袋或者某種深色的布。

“臥槽！”

他嚇得一激靈。

立刻彈坐起身，抹了抹額角的冷汗。

床邊的身影一動不動。

靜靜地蹲在那里。

穆川一個二十幾歲的大小伙子，硬生生被瞅的直犯嘀咕。

趕緊伸手一通亂摸，找到手機，打開電筒。

這微弱的光芒，給了他些許安全感。

他這才有了膽子，下床，開燈。

動作一氣呵成。

房間瞬間被燈光淹沒。

每個角落都被照亮。

穆川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光亮，瞇了瞇眼睛。

又朝著床邊看去。

那個身影依然蹲在床邊的角落，一動不動。

他的姿態很是僵硬。

身上的衣服似乎是被勾破，又被套上了幾個麻袋。

大部分皮膚被包裹起來。

裸露在外的部分，在燈光下顯得蒼白而毫無生氣。

穆川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借著燈光，也算是壯了壯膽子。

他緊緊的把手機握在手里，一步步朝著這個男人靠近。

“幫我。”

這個人嗖的一下竄起來，湊到他面前。

速度快到好像有殘影。

這真是人類能有的速度嗎？

縱使穆川平日里每天與尸體為伍，早已經練出極大的膽子。

此時還是感覺身體有些僵硬，緊張的厲害。

“你到底是誰？”

他趕緊后退了兩步。

滿臉警惕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話還沒說完。

看到這個人動作僵硬的把套在身上的麻袋拿開。

露出殘破的衣服。

以及。

破碎的身體。

穆川看著眼前的景象。

喉嚨就好像被扼住，驚恐的發不出聲來。

他瞪大眼睛，死死的盯著這具身體。

這絕不像是個活人能擁有的身體。

身體裂成幾塊，身上隱約有紅線一樣的東西在流轉著。

強行把這破碎的身體拼湊在一起。

血漬、泥土混合著。

附在傷口上。

作為一名遺體整容師。

穆川見過太多太多的遺體。

可以確定到這種程度，眼前這個男人根本不可能還活著。

他突然感覺喉嚨發澀，張了張嘴，最后只是輕輕舔了一下發干的嘴唇。

“你，你還是人嗎？”

他艱難的發出聲音。

接收到問句，眼前的男人僵硬的歪了歪頭。

似乎是在思索。

“幫我。”

片刻之后，又重復著兩個字。

他聲音很是沙啞，好像喉嚨里灌滿了沙。

穆川頭都大了。

這不明不白的，他該如何幫忙？

何況，眼前這是人是鬼都沒整清楚。

莫名其妙跑到他家來，實在有些嚇人。

“我要幫你做什么？”

穆川試圖溝通。

卻沒效果。

因為這男人就只會不停的重復那兩個字。

幫我。

“我幫不了你，你找別人吧。”

面對這個一問三不知殘破軀體。

穆川已經從懼怕，變為頭痛。

確定這個人不會攻擊自己，他便干脆把他視為空氣。

蓋上被子倒頭就睡。

……

“小川起床啦！”

“多大人了還熬夜，也不害臊！”

“才六點，不著急。”

那家伙一晚上沒走。

有這么個祖宗在，穆川睡得很不踏實。

這一個晚上睡睡醒醒，現在還是暈乎乎的。

他迷迷糊糊的揉著眼睛下床。

“幫我。”

還沒走兩步，穆川又被這僵硬的聲音嚇得一激靈。

他盡量目不斜視，裝作看不見。

飛速洗漱好，喝了碗粥就趕緊出門。

他上班的殯儀館在郊區，偏僻，人也少。

他工作了兩年，再加上老爸和爺爺的賠償金。

在這附近買了棟房子，和老媽一起住。

走路也得十分鐘就到了。

這殯儀館人并不多，或者說活人并不多。

顯得陰氣有些重。

一開始剛來的時候，他還有點發怵。

整天覺得后背涼颼颼的。

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

“川哥你可算來了，剛來了具遺體，自然走的，就等著你呢。”

說話的，是穆川的徒弟耿強。

剛入行沒多久，人挺踏實，就是膽子小。

這么久了，還不敢單獨操作。

“家人在嗎？”

和大家想象的不一樣。

很多人以為，做遺體整容師就不用接觸太多人。

似乎是社恐的好選擇。

但事實上。

遺體整容的第一步，就是先要溝通。

在進行遺體整容之前，首先要了解逝者生前的面部特征，以及家屬的整容需求。

若是有一些軀體高度腐化，或者遇上嚴重意外的。

還要了解逝者的性別，年齡和面部特征，來制定方案。

這是一具自然死亡的遺體，倒是簡單許多。

“家人們哭暈了好幾波，最后說是看起來安詳些就行。”

提起這個。

耿強也不免有幾分觸動。

他入職不久。

看到那些家人們哭的死去活來，也跟著難受。

每每看到穆川面無表情的樣子，都不禁佩服。

殊不知。

他也只是練出來了而已。

“走。”

穆川揉了揉眉心，讓自己清醒一些。

隨后，換上工作服，戴上口罩和手套。

大步流星地走到遺體整容室。

遺體整容室并不小，一面墻上有無數個方格子。

這每個格子，都是一具遺體。

今天，要整容的對象已經被從冷藏室推出來。

略顯清冷的空間里，慘白的燈光無情地撒在正中央那具遺體上。

遺體靜靜的躺在冰冷的操作臺上，毫無生氣的軀殼像是被時間凍結。

遺體旁邊，擺放著一個小推車。

推車上，放著一整套完整的化妝用品。

見到遺體后。

穆川的表情變得嚴肅而莊重。

開始著手為遺體進行清潔和消毒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