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五，天微微寒。

皇城司案牘庫正式開啟修繕。

趙楷將建造密庫、安置線人、情報密寫等主要任務全都交給了內侍省押班李彥。

李彥乃官家放在皇城司的眼睛。

趙楷讓其主管一切，才能令官家更放心，他的提舉皇城司之職才會更穩固。

這算是趙楷設置的一條明線：借官家之威，立個人之勢。

待案牘庫充盈起來，滿朝心中有鬼的士大夫都將忌憚他。

譚稹則負責另一條已漸漸步入正軌的暗線。

那是趙楷的逆天改命線。

因這條明線的存在，這條逆天改命線將會更加隱蔽，也更易操作。

皇子不能參政，確實很難重造天下，他只能先從情報與民意入手，緩緩圖之。

與此同時。

這段時間，林靈素與趙桓都低調許多。

一個整日打坐講道，全心玄修；一個只知讀書問安，諸事不問。

相對應的。

蔡太師宅，門庭若市，慶祝蔡鞗將娶茂德帝姬的達官貴人絡繹不絕。

……

又一日。

午后，鄆王府，書房內。

趙楷提筆作畫，曹薇在一旁點香磨墨，二人有說有笑，趙楷不時將一向端莊淑雅的曹薇逗得花枝亂顫。

就在這時。

四九在書房門口道：“殿下、王妃，茂德帝姬與九殿下來了，當下正在府門前下車。”

茂德帝姬，即下個月就要嫁給蔡京第五子蔡鞗的趙福金。

官家第五女，今年剛滿十六歲。

九殿下，即十二歲的皇子趙構。

趙楷與他們皆是同父異母，不過趙楷在出閣前讀宮學時，對趙構很照顧，故而二人關系很好。

至于茂德帝姬，趙楷與她就有些生疏了。

趙福金臨近出嫁來到鄆王府，還帶著與趙楷關系不錯的趙構，顯然是有事相求。

趙楷看向曹薇，道：“五妹攜九弟來此，必有所求，咱們盡量滿足她。”

這位最美的大宋五公主，命運極為悲慘，趙楷作為她的哥哥，絕不允許歷史重演。

“嗯嗯。”曹薇點了點頭。

隨即，二人便一起走向前廳，親自迎接。

……

前廳外。

一襲綠裙的趙福金與身穿白色長衫、有些嬰兒肥的趙構大步走來。

后面的宮娥內侍抱著一些綢緞、茶葉，還有瓷器。

二人看到趙楷與曹薇走來后。

趙構隔著老遠便興奮地喊道：“三哥、三嫂，小九給你們問安了！”

趙福金則略顯羞澀，雙手相交至胸腹間，微曲膝，低首，做了一個萬福禮后，才輕聲喚道：“三哥，三嫂！”

大宋皇室子弟，私下的稱謂向來都與民間百姓一致。

趙楷笑著道：“五妹、九弟，來就來了，拿這么多東西作甚？”

說罷，趙楷走到趙構的面前，朝著其肩頭輕輕錘了一下，道：“又長高了！”

曹薇也是走到趙福金面前，道：“這即將出嫁的新娘子就是漂亮！”

趙福金見趙楷與曹薇如此熱情，臉上的緊張也緩和了一些，道：“妹妹喜事將近，送來幾樣物件，也讓三哥三嫂沾沾喜氣！”

……

四人邊說話，邊走進前廳。

隨即，四人便聊了起來。

話語間，趙福金道出了來鄆王府的目的。

她出嫁時，儀仗、行幕、步障等皆由皇城司負責，她希望能盡可能熱鬧一些。

此等禮儀。

在合乎規制的前提下，熱鬧到何等程度，全看辦事人。

趙楷何等聰明，瞬間便聽出了趙福金的真實目的。

儀仗熱鬧，只是表象。

趙福金的生母乃是已故的劉貴妃，她現在跟在劉淑妃身旁，一直不受官家重視。

她的婚姻，完全是一場政治婚姻。

她雖是公主，但在后宮無勢，前朝無人，除了自身身份，并不能為婆家帶來什么。

外加蔡家勢大。

她害怕婚后會受欺負，故而來趙楷這里借勢。

趙楷若親自告知皇城司眾人重視此事，此消息傳出，一般人必會畏趙楷之勢，不敢欺負她。

要知。

她若婚后與夫不和，嫁妝用完后，主家的仆人都能有無數種方式讓她過得很難受。

趙福金欲借趙楷之勢，便帶著與她關系不錯的趙構來到了鄆王府。

宗室子女，從小都被卷入政局之中，無一絲自由。

趙楷與曹薇也是一場政治婚姻。

不同的是，曹薇的腰桿很硬。

曹家雖勢不如以前，但家族人多，很多事情上都是能幫上趙楷的。

趙楷笑著道：“五妹盡可放心，儀仗之事，哥哥親自過問，絕對風風光光、熱熱鬧鬧的！”

趙福金心中甚暖。

趙楷又看向曹薇，道：“薇兒，稍后你為五妹挑選幾件首飾，再定做幾件衣服，咱妹出嫁，不可含糊，我會出一份嫁妝，你也表表心意。”

“放心，我絕不會虧待咱妹！”曹薇語氣柔和，一臉笑容。

禮物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誰送的。

或許今日，鄆王妃送趙福金首飾衣服的消息就能送出去。

這是在告訴所有人：鄆王府與趙福金關系甚篤。

趙福金眼眶微紅。

本來，她只是劉淑妃的交待下，想耍個小聰明，讓外人誤以為她與趙楷關系很好，沒想到趙楷會對她這么好。

她畢竟無權無勢，沒有任何利用價值。

趙楷又道：“五妹，這個月，常來你三嫂這里坐坐，嫁人后，若受了委屈，就來找三哥三嫂，官家不為你出氣，哥嫂也為你出氣！”

聽到此話，趙福金的眼淚當即就落下來了。

她第一次感受到兄妹情誼的溫暖。

隨后。

曹薇帶著趙福金去了后院，趙構則跟著趙楷來到書房。

小趙構有些愧疚地說道：“三哥，我……我……貿然帶五姐前來，你不會不悅吧，五姐挺不容易的，她就是怕出嫁后被欺負，想要找你借借勢。”

身為皇家子弟，趙構雖小，但心中如明鏡一般，什么都知道。

趙楷捏了一下趙構的小胖臉。

“咱們是兄弟兄妹，無需見外，以后三哥沒準兒還有事有求于你呢！”

小趙構胸膛一挺，重重拱手，道：“三哥，我愿為你赴湯蹈火！”

隨即他又壓低聲音。

“若三哥與太子兄打起來，我一定幫著三哥揍太子兄！”

“哈哈哈哈……”趙楷頓時樂了。

這定然是趙構的母親韋修容教的，囑咐趙構要將趙楷當作靠山。

可趙楷并不反感。

有言道：最是無情帝王家。

趙楷想與當下甚是單純的趙構、趙福金建立起純粹的兄弟、兄妹情誼。

這也是他向往的皇家生活。

……

注1：帝姬即公主，政和三年，宋廷仿周代“王姬”稱號，稱“公主”為“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