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淵心中五味雜陳。

大父士燮剛一病逝，士氏家族瞬間風雨飄搖。

外有東吳步步緊逼，孫權先是分交東四郡置廣州，授呂岱廣州刺史；后又授陳時為交趾太守，授戴良為交州刺史。

內有父親士徽連連失策，想繼續委身孫權，又不接受九真太守之職；意圖反吳自立，又不合兵聚眾；得知呂岱興兵來攻，只知驚懼，毫無應對；家國大事，猶豫不決，士匡兩次游說，便改變心愿，決定投降東吳！

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讓士淵心力交瘁，想起之前在南中與呂祥談論交州的未來，竟發現呂祥之言果然應驗，士氏正在生死存亡之際。

士淵于是找到桓鄰，商議尋求歸漢之事，桓鄰也覺得士徽之舉就是坐以待斃，兩人一拍即合，便派遣桓發進入南中，尋呂祥求援。

然而士淵也知道，讓呂祥帶兵進入交趾，交南三郡便是大漢的囊中之物了，士氏在交州的利益也會受到損害。

兩利相權從其重，兩害相權從其輕！

士淵在見識大漢丞相處理南中的政策之后，堅定不移地選擇倒向大漢，比起東吳有可能覆滅士氏，向大漢朝廷輸送些許利益，卻能保證士氏的存在。

士淵聽呂祥說父親有難，急忙問道：“何出此言？家父不是都準備投降了嗎？”

呂祥緩緩分析道：“對于東吳而言，士氏在交州經營數十載，民心所向，令尊意欲謀反，東吳只怕陷入曠日持久的戰爭，會想盡方法速戰速決?！?

“勸降令尊，不過是權宜之計，待令尊投降，呂岱占領龍編城，安撫交南三郡，令尊，或者說整個士氏家族的利用價值就沒有了，以孫權的德行，只怕不會讓士家人活在世上。”

士淵沉默半晌，認為呂祥的分析有道理，點點頭說道：“然而，家父現在不讓我們進軍龍編縣，桓先生宗族就在麊泠，族中還有一千兵士，先前以桓先生想領宗族一千人前往龍編城，家父也不允許?！?

桓鄰接著說道：“如果沒有士家主的允許，我們是進不了龍編城的?！?

呂祥沒想到事態發展成這樣，自己可是帶著收復交南三郡的任務來的！

如果讓士徽投降呂岱，東吳軍隊進入龍編城，呂岱帶來的部隊加上原有的守軍，龍編城內只怕會超過五六千士卒，再考慮到呂岱的軍事指揮能力，呂祥已經不可能去圍攻龍編，只有打道回府了！

自己可是在眾人面前立下軍令狀的，聽丞相臨別時的言外之意，就算自己沒有拿下交南三郡，但只要能夠將無當飛軍安全帶回成都，應該不會承受太大的懲罰。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這絕不是呂祥所追求的，三國對峙，大漢實力最弱，想要匡扶大漢，就必須從夾縫中尋求一線生機，一郡一縣，寸土必爭！

呂祥思索片刻，抬頭看向桓鄰和士淵，問道：“二位，你們愿意投降東吳嗎？”

桓鄰低頭不語，這個時候，只看士淵的意見了。

士淵早已心向大漢，聽呂祥有此問，堅定地答道：“東吳不可信，惟愿歸附大漢！”

“好！”呂祥拍案而起，激動道：“懷濟，你我二人征戰南中，兩年生死與共，早已情同兄弟！如今懷濟歸漢，你我二人以后就可以共同馳騁天下了！”

士淵并未因呂祥的言辭而熱血沸騰，此時的士氏還沒有解除危機！

士淵沉聲問道：“如今交趾之事，可有對策？”

呂祥一臉鄭重，眼神變得冷酷起來，高聲說道：“事急從權！不必征求士家主同意！直接發兵龍編縣！”

桓鄰略顯猶豫，這樣做，就相當于違背士徽的命令，造士徽的反！雖然初心是趕走呂岱，維護士氏的利益，但只怕事后士徽責怪呀！

士淵畢竟是軍中戰將，深知兵貴神速之理，既然已經打定主意投向大漢，便顧不得那么多，就算現在違背父親的命令，只要能夠保住士氏，就算成為逆子也在所不惜！

士淵暗暗松了口氣，迎著呂祥的目光，想起在南中跟隨呂祥作戰的日子，有呂祥指揮，自己只管沖殺，這些日子心中的陰霾，隨著這口氣，一掃而空。

“聽你的！你說怎么打，我就怎么打！”士淵堅定答道。

“保山，我桓氏一千士卒也聽你指揮?！币娛繙Y明確表態，桓鄰爽快地將族兵指揮權交出，畢竟呂祥的軍事指揮能力有目共睹。

呂祥心中大喜，重重地點點頭，說道：“桓先生，你率領族兵跟著我就行，也好講解交趾郡山川河流分布形勢。”

桓鄰點頭應是。

隨即，呂祥高聲喊道：“奚泥何在！”

“末將在！”一直守候在門外的奚泥急忙走進正堂，握拳行禮，等候呂祥的命令。

“速速派人，傳令王將軍，不作停留，直奔龍編城！”

“諾！”

“鄂煥何在！”

“末將在！”鄂煥進門答道。

“即刻召集將士！隨我趕赴龍編城！”

“諾！”

安排已定，呂祥領著士淵和桓鄰，出城上船，半個多時辰后，兩千士卒全部上船，出發龍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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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龍編城。

夕陽的余暉下，六個人身著素服，袒露上身，面色凝重，帶著一絲驚恐，他們緩緩走出城門，每走一步，都仿佛能聽到自己沉重的心跳聲，那是對未知命運的恐懼和擔憂！

不過百余步的距離，六人像是走了過了一生……

終于，六人面對眼前的五千士卒，齊刷刷地跪下，他們低著頭，不敢直視對面主將的眼睛，眼中滿是絕望和無奈，周圍一片寂靜，只有風吹過軍旗發出的獵獵聲響。

“文承！為何來遲？”

呂岱面色冷峻地俯視著跪在面前的士徽等人，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憐憫，心里盤算著，若不是還要收服交南三郡之人，現在就想動手砍下士徽等人的頭顱。

士徽此舉，就是將自己的性命交給兵臨城下的呂岱審判，顫顫巍巍地祈求道：“呂將軍，士氏只求活命！”

片刻的寂靜之后，呂岱沉聲道：“起身吧！領我等進城！”

士徽暗暗松了一口氣，看來呂岱沒有打算殺自己，連忙起身，向呂岱深深行禮。

忽然，呂岱身旁將領大聲喊道：“將軍！西面有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