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許唯亭低頭,兩人恢復從前的友情。
許唯亭知道許歆雨要參加三千米比賽,放學后看著她練了一圈由一圈,她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要參加,但她支持。
運動會來臨,長跑比賽都是最后的項目。
那天早上起來,因為前一天晚上練到很晚又冷,可能是感冒了,她起來的那一刻頭很昏,嗓子又疼又干,鼻子也不通氣。
喝了杯熱水也沒能緩解,量了一下體溫,三十八度。
好家伙,還真發燒了。
第一場是男生的三千米,毫無意外陸楠驍衛冕冠軍,而莊嚴艱難的獲得第二名,許歆雨看了全程,第一次覺得莊嚴也很可憐,他總是過于敏感過于在意名次成績,陸楠驍雖然成績一般,但他總有一種感覺,做什么事他很輕松就能做下來,好像只要他想,就沒什么做不到的。
接下來就是女生組的三千米。
漫長的七圈半,年年都有人穩跑全程,有人跑到一半就放棄,還有人堅持到終點就一頭栽倒,暈的四仰八叉。
許唯亭往那邊看了一眼,是陸楠驍和秦昊燃,“你們怎么來了?”
秦昊燃幾步跨到臺階上,坐在她們身后那一層,“來看看怎么走完的。”
許歆雨要笑不笑的,“那你要失望了。”
“不要那么自信,這可是三千米,你跑下來臉都得變形。”
許歆雨白他一眼。
不想理。
胳膊突然被人拽住。
她被陸楠驍扯著,臉必須直對他,許歆雨眉頭皺起,“干嘛?”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沒說話,手掌覆上她的額頭。
他掌心干燥,一瞬間的觸碰讓她呼吸止了一下。
陸楠驍看著她,“你發燒了。”
她這個臉色怎么看怎么有問題,白的嚇人。
許歆雨把他的手打掉,“我沒事。”
陸楠驍只問了一句:“還跑么?”
“跑。”
許歆雨看了眼時間,“我要去檢錄了。”
“能堅持?”
“能。”
陸楠驍不說話了。
他看著她唇瓣干的紋路盡顯,說話聲音也是啞的,心里有點堵。
堵的他煩躁。
但她說了能堅持,他就不阻攔。
兩人并沒有和好,許歆雨見他臉色又變得陰沉沉,許唯亭陪著她一起去檢錄處。
許歆雨回想著剛剛陸楠驍的表情說:“看見沒?陸楠驍剛剛的表情像要吃人。”
許唯亭無奈的說:“他是心疼。”
傻姑娘,他明明是心疼你,因為你發著燒,同時尊重你任何選擇。
“你發著燒真的沒事嗎?”許唯亭有些擔憂。
“沒事。”許歆雨回答說。
許唯亭看著許歆雨飄揚的發尾,她想,她能看到這些,真是一句老話,旁觀者清。
她真的只是旁觀者清嗎。
她也喜歡了這個少年十五年啊,以前自己有機會,但看到他對許歆雨的特別,每一處都在提醒她你沒機會,才讓她有機會看到秦昊燃,她選擇愛她的人,放棄了她愛的人。
高二總共15個班,每班出2人,但有的班沒人跑直接棄權,所以總共24個人參賽。
橘色和綠色的熒光背心堆在起跑處,許歆雨深呼吸一口氣,隨著一聲槍響,往前沖了出去。
她沒壓著速度跑,上來先甩距,因為以她現在這個身體狀況,她不知道后續還有沒有力量。
另一邊,許歆雨和一個體育生跑在最前面。
體育生打頭,許歆雨緊隨其后。
聽得出許歆雨想超她,體育生聽著腳步聲換道,許歆雨的習慣是從外道超人,她就也跑外道,堵著她。
許歆雨加速,她也加速。
如此反復了兩下,她被體育生壓的死死的。
“操。”
她沒忍住,罵了一聲。
沒想到前面的人還回了一句,“可以啊,還想超我。”
許歆雨覺得好笑,一邊調整呼吸,一邊說:“讓個道?”
“想得美。”體育生說完,突然就開始加速,“留點力氣吧,別說話。”
這已經是第三圈了,跑道上開始兩極分化,快的,比如許歆雨和體育生,始終保持在最前端,慢的,還在第二圈掙扎著。
跑道兩邊的喝彩聲響徹半空。
秦昊燃和許唯亭帶著班長的,尖叫著喊加油。
還有一部分叫著另一個名字,許歆雨目光往前望去,跑第一的那個,背后掛著號碼牌,印著他們呼喊的名字。
專業和業余的區別這會兒就體現出來,外加許歆雨身體原因,她覺得兩條腿上像裹了兩袋沙,重的邁步艱難;體育生速度雖然慢了,卻依然保持著勻速。
進入三四圈,已經有人放棄了,跑兩步走三步,操場仿佛無盡頭,太陽的曝曬之下,眼前都是一層一層的幻影。
有人開始陪跑,在跑道邊隨著運動員的步調,還有人給運動員遞水,按理說這是不允許的,但三千米任務艱巨,裁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警告兩聲,就沒再管了。
許歆雨嗓子冒火,胃里翻江倒海,感覺器官都快跑錯位。
要死了,媽的。
怎么每次,重要場合總得生點病啊。
所有的聲音變成噪音,耳朵里嗡嗡作響,吵的她腦子快要炸裂。
她沒力氣了。
加上她此刻發著燒,整個人都像一條干癟的魚,水汽蒸發完,她就該升天了。
她全靠胳膊和腿的強行擺動,逼著自己往前跑。
好想停下來走一走。
可她知道,一旦開始走,她的疲憊感就會在一瞬間覆蓋全身,后面想提速,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跑長跑最忌諱的就是這個。
可是她想放棄了。
下一秒就要停步時,腰上猛然多了一道力。
她被帶著,往前快跑了幾步。
許歆雨扭頭看。
陸楠驍。
他在她旁邊跑,迅速在她腰后帶了一把,然后收回手。
他這是干什么?
陪她跑?
可他才跑了三千米的。
“別看我,看跑道。”陸楠驍在她旁邊說。
許歆雨累的要死,她剛準備說話,他又開口:“閉嘴。”
語氣冷冰冰的,但澆滅了她渾身的火。
好神奇。
許歆雨累到極致,突然意識被他分散,剛剛那一秒洶涌的,想要放棄的欲望,被瞬間壓了回去。
她不能放棄。
除非暈倒,她不能自我放棄,走著比賽,像什么樣子。
那不是她的風格。
她必須要像莊嚴證明不靠任何也能做到。
許歆雨咬緊牙根,繼續堅持在跑道上。
陸楠驍陪了她一段,快到裁判所在的直道前,他停下來。
然后回到剛剛到位置,等下一圈許歆雨跑過來時,繼續跟在她身邊陪跑。
陪跑的人千千萬,輪到陸楠驍陪別人,還是第一次。
他還是面無表情,但他的余光,緊緊跟著那個跑的臉頰通紅的女生。
亦步亦趨,帶著她的節奏。
操場上人來人往,看到的人眼珠子都快蹦出來。
體育生和許歆雨進入第六圈。
體育生原本已經甩許歆雨將近半圈,距離雖然正在一點一點縮小,但跑到這會兒,所有人體能消耗巨大,已經不存在爆發和沖刺。
許歆雨覺得,她的嗓子眼都要被吸進來的風刮穿了。
她嘴和鼻子同時呼吸,上氣不接下氣。
原本一路沉默的陳勁生,突然在她耳邊淡淡道:“你現在喘的像驢。”
日!
許歆雨飛快的瞪他一眼,“你等著。”聲音又低又啞,還氣息不足,一開口說話,更像驢叫了。
陸楠驍臉上多了絲極淡的笑意,“嗯,我等著。”
比賽進入最后一圈半,操場上的氣氛進入白熱化階段。
臨近尾聲,各班的后援團都出動了,所有人圍在最后的終點,緊緊盯著跑道上卯足了勁開始邁腿跑起來的運動員們。
熱情和加油聲愈發高漲。
陸楠驍陪她跑完最后一段,剩下的半圈,該她自己了。
“往前跑,許歆雨。”
她聽到他在她身后說了一句。
那大概是,他們認識這么長時間以來,他嗓音最溫柔,也最讓她心中狠狠一顫的一次,比上一次的“我保護你”還要更心動,許歆雨好像真的開始理解許唯亭之前說的他對你是特別的。
三千米結束,兩人中途退賽,其余堅持下來,或跑或走,結束了全程。
體育生第一,許歆雨第二。
許歆雨遠遠就看準了陸楠驍的位置。
他站在終點等她。
一過線,許歆雨誰也沒看,雙臂張開,直直栽進他的懷里。
那一幕,不管過了多久,都值得在場看到的人反復提起。
旁人的歡呼都和他們沒關系。
世間事不過如此。暴雨如注,大地上汪洋四起,細流處四海潮生,可你問它們,有終點嗎,沒有。
愛與被愛,都沒有結果。
許歆雨全身徹底沒了力氣,全然靠著陸楠驍才能勉強站立。
體育生被同學攙扶著走過來,也在大喘氣,但看著比許歆雨輕松許多。
她對她豎起拇指,說:“你挺厲害。”
許歆雨整個人軟在陸楠驍懷里,笑了一下,“謝謝。”
“她很少夸人的。”那位同學架著體育生,“以前她跑三千米,都能拉第二名一圈。”
然而這一次,半圈不到。
這一切都被前方的莊嚴盡收眼底,他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她發燒了,比賽前他很想去勸她,可他知道她不可能聽他的。
許歆雨稍稍從陸楠驍身上起來了點,也對那位同學道:“謝謝。”
語氣很淡。
許歆雨看到前方的莊嚴,她想過去,陸楠驍把她攔著。
“不要告訴我,你要去找他?”
許歆雨:“我…”
“你發燒了,回去休息。”陸楠驍不準她過去。
許歆雨也沒在有其他動作,她沒有拿到第一,但她盡力了,她很想告訴莊嚴,不是只有第一名才有意義,有很多其他的你也應該在意的事。
陸楠驍帶著許歆雨去了醫務室吃了退燒藥休息了一會,守著她退了燒。
還把她送到了家門口,她轉身回去的時候聽見后面說:“不要換班好不好?”
許歆雨停頓了一會,沒有回答回了家,她再笨也能察覺他們之間的變化,雖然今晚沒有什么對話,但好像冷戰結束了。
晚上,許歆雨拿著獎杯去找許父,許父開始是擔憂她身體,后面拿著獎杯高興的直拍照,說:“說,想要什么獎勵?”
“我想要一副助聽器,可以嗎?”許歆雨不想讓弟弟再等了。
許父第一時間先答應了下來,打電話喊助理明日白天去買了,放學后給她送過來后,才溫柔問她:“莊家那個弟弟?”
“嗯。”許歆雨點了點頭。
“如果莊家對他不好,你想把他接過來,我可以安排他去爺爺那邊,你想照顧他,爸爸陪你一起。”許父說。
許歆雨對這番話很驚訝,一直排斥她接觸莊家的父親居然答應她一起照顧,眼淚一直在眼眶里徘徊,:“謝謝爸爸。”
“那你可以答應爸爸一件事嗎?”許父說。
“您說?”許歆雨說。
“長跑就參加這么一次就夠了,韌帶斷裂需要好好養,我們以身體為主,你以后有什么想法有什么需求跟爸爸商量,我們一起解決。”許父溫柔的說。
許歆雨這下只感嘆還好退燒了,不然他得更擔心。
第二天許歆雨就把助聽器送到莊家,并正式給莊媽媽說要接走莊圖,因為莊家還有賭博的債務,莊媽媽巴西不得送他走,許歆雨把他帶回了爺爺住的莊園,爺爺知道莊圖的經歷也真心心疼這孩子,讓孫女放心,他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