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園。

梨花樹下。

花落了滿地。

“你來了。”

梨花妖在腳步聲到門口時就知道有人來了。

知道又能怎樣，她又跑不掉。

“那個叫阿葉的妖呢？”

聞約一進來，問的就是阿葉。

梨花妖一愣，“你問她做什么？”

“別裝了。難道不是你們設計布下的這個局嗎？”

聞約已經不想在這里浪費過多時間了。剛開始或許是有點興趣陪它們玩解謎游戲，但是現在，親眼看見了一個神的湮滅，她心情已經很不好很不好。

“不要挑戰(zhàn)我的耐心，你賭不起。我的實力你們摸不透。”

如果不是因為這里是那家伙待過的地方興許還能撿到一截神骨，能讓她知道那家伙說的云里霧里的究竟是怎么個具體事，她已經提劍暴力破陣了。

梨花妖不甘不愿交代：“得是從我和徐于成婚的第二年……”

“我不想聽這些。”

聞約更不耐煩了：“為什么我問話你們總愛扯自己那些破爛事呢？”

換作其他時候聽聽無所謂，但是今天她實在煩，“我只想知道我問的問題答案而不是你們的風花雪月恨海情天。

人皇鼎哪來的，陣眼在哪里？”

然而梨花妖不知道怎么回事開始在她自己的敘述里無法自拔。

聞約試圖打斷梨花妖的話，然而沒用，除了等著還是只能等著。

梨花妖已經完全沉浸在了過往。

那年冬，天寒地凍。

她和徐于還在孜業(yè)城里躲躲藏藏，因為她要嫁給外族，要么被消除記憶囚禁在百葉林禁地，要么通過考驗離開那里，但會受制禁制無法將和神樹相關的所有事說出來。

可是她是想和徐于長長久久。

如果忘記了，很多對凡人有延年益壽作用的東西就再也不能用了，所以她偷走了神樹的一半靈核逃了。

孜業(yè)城距百葉林也有百里遠。

可作為守衛(wèi)的陶家人天生能感應到神樹相關的一切，她和徐于怎么躲都像在做無用功。

直到那年冬日。

她和徐于躲藏的破爛茅屋里，一個大妖找上門了。

“真狼狽啊，二位。

不過二位如此可歌可泣的異族感情倒是叫我好生感動，所以我來幫二位脫離困境，只是二位需得幫我一個忙。”

“那個大妖他讓我們幫他一個忙，卻只說了讓我怎么幫，并沒有說徐于要做的，”

她那會兒沒想那么多。

誰知道最后妖讓徐于做的是困住她，把她搞成現在這副要生不生要死不死的樣子，甚至拿她的身體當做凈化那個古怪碎片的容器。

“我一直以為的有情，是建立在我對他有用，能讓他富貴不斷，長生不空的基礎上的，一旦有人能讓他得到那些甚至比我能給出來的更多，他就會毫不猶豫舍棄我，又怕萬一被當棄子放棄了，又繼續(xù)假惺惺在我面前演他的深情人設。”

在不知道她身份前，真心或許有，知道之后，好比十分真心，可她得到的也不到二十分之一。

“我真可笑。”

她看徐于有時候看著別人家的小孩出神，選擇了放棄妖身，于是有了徐書業(yè)，可惜本就是妖化成的人，維持不了多久。

眼看自己要消散了，她又和“艮元”做了交易再次擁有了妖身，不，應該說是再次回到了妖身，一個被動了手腳的她自己的身體。

那時候的她不知道。

在徐于三番兩次的暗示下，拿了神樹三分之一的核和自己的二分之一妖丹，又有了徐霜儀。

不知道哪里出了錯，本該是妖的徐霜儀是個實打實的人，而她以人的身份生下來的徐書業(yè)卻有著妖的能力。

其實那會兒她就該起疑心的，可是她沒有，于是后面的一切一點一點失了控。

“直到我身體出現不對，霜儀落水的消息傳來，我害怕她那里會出什么問題，去了才知道才發(fā)現我的霜儀不見了，她不見了。

也是那一天，我毫無防備被徐于那個偽君子伙同一個妖偷襲了。

他竟然還有和其他妖合作！

我被迫再次化成原形，只能以原形在院子里，而那個偽君子對外稱我重病，不讓霜儀靠近我，我才知道我那個好夫君在偷我的妖力。

他知道他沒有修仙修仙天賦神樹靈核靠他的凡人身軀得不到，但是我曾經是照顧神樹的一員，他要用我的妖力吸收掉靈核，然后踏上登仙路靠自己去長生不死。

我的書業(yè)是他過濾妖力的器皿。

我的霜儀，是他為了得到妖力答應那個大妖的條件之一。

我本以為我會那樣死去。

我真的以為我會那樣死掉的。”

阿葉來了。

阿葉身上有艮元用她交易出去的妖丹的氣息，要么是她吞了妖丹要么她被用了同妖丹源的東西。

但是不管哪種都是好事。

因為這她對霜儀有同理心，也是后來她發(fā)覺了梨花樹下深處的端倪愿意用自己入陣去換霜儀能再次回來的可能。

可惜啊。

“可惜一切還是局。

她也是局中的一部分。

艮元和鬼界合作了。

兩個異世的鬼魂體需要身軀，只是因為異世來的需要身軀得有一個同樣異世來的才能培育出大幾率能融合成功的，他們就拿霜儀的身體作為容器。

有什么能比一個有著神樹核心和妖丹的力量的母體更合適不過的呢？

沒有了。”

神樹帶著與生俱來的治愈作用，哪怕半個，也足夠支撐一個本不容于世的存在平安降生。

再死的死局總有一線生機。

人皇鼎的戾氣就是生機。

阿葉死之前留在徐書業(yè)身上的靈種則成了那個契機。

“那天晴空萬里。

徐于帶著大妖，虐殺了阿葉，然后灌書業(yè)喝下了毒酒，又把他帶到了祠堂地底下，當著那個占著霜儀的異世來的面將他放干了血，刺激那個小偷魂魄不穩(wěn)時，給她種下了一種東西。

那東西明明給人氣息圣潔的感覺，卻讓霜儀的身體長出無數的絲線，結成了一個繭。

我被綁著一起眼睜睜看著一切發(fā)生，我恨啊。

可是我虛弱得連人形早維持不住，是那個大妖用妖力維持著，就為了我的妖丹染上怨氣然后他們再接它弄出第二個不一樣的軀殼。”

那時候她不是沒想過用徐于和其他妖合作的消息讓兩人內斗，然而那個大妖不在意，人家只在乎結合了異世魂的霜儀的身體孕育著的那個胚胎。

“說來可笑，一切的一切是因為外來的魂魄在這個世界是奪舍，所以除非他們有自己的軀殼否則只能倚靠千萬分之一的可能奪舍了這個世界原住民——他們這樣稱呼我們——的異世魂有懷孕了的，才可能得到可以成功融合的活的軀殼。”

真諷刺。

那幫外來的怎么不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