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馬口才不錯，滔滔不絕地許下各種諾言。

歐揚覺得自己若是個土生土長的老米，必定要被對方蠱惑。

就在這個時候，對面的卡爾老爹陡然一聲大吼：“滾你的吧！”

演講中斷，斑馬臉色一沉，卻馬上恢復笑容：“這位大叔對我們巨人集團有什么誤會嗎？沒關系，每個人都有自由選擇的權力，但我向你們保證，只要加入進來，集團將為你們提供足夠的食物、飲水和其他必要物資，一旦藥物研究取得突破，所有被真菌感染的人，都能第一時間得到治療！”

“吃屎去吧，我們不需要！”老爹固執己見，“別想拿我們做實驗！”

“嘿，別這么說！”又一個聲音冒出來，“卡爾，你可以拒絕，但你不能代表其他人，我們有選擇的權力！”

“說的對，你不需要，我們需要！”

“你們幾個趕緊醒醒吧，資本家從來都是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哪有這么好心？卡爾老爹說的對，讓他們滾！”

“讓他們走，你給我們找吃的嗎？”

斑馬不再說話，笑著退開幾步，拱手讓出主導權。

歐揚不禁感嘆，還真是人不可貌相，這家伙看起來就是個紈绔子弟，可他只用了幾句話，就把剛剛還一致對敵的老米分成兩個對立的團體。

說穿了其實很簡單，飛車黨占領這片街區的目的，是從居住在這里的老米身上搜刮利益；而巨人集團雖然損害了部分人的利益，卻給更多老米帶來好處。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本就困頓的老米不分裂才怪！

倒是好算計。

可這個集團真有那么好心？

算了，愛咋咋地去吧！

歐揚自顧不暇，沒工夫管別人的閑事，離開窗口提起拉桿箱：“這里好像沒事了，安全也有保障，我就先走了。”

江雨薇驟然色變，一把拽住歐揚的胳膊，“帶我一起！”

歐揚嘆氣：“姑娘，我自己一身麻煩，真顧不上你。”

江雨薇死活不肯松手，眼里全是焦急：“我不麻煩，真的，洗衣做飯我都能干，暖床也可以！”

歐揚登時說不出話來。

面對如此直白的乞求，說不心動是假的，可他只猶豫了一瞬間：“抱歉……”

“我給你錢，給錢還不行嗎！”江雨薇急了。

歐揚無奈：“這就不是錢的事！”

“那是什么事？”江雨薇眼淚刷地流下來，崩潰地怒吼，“整整一個月了，你知道我是怎么過來的嗎？”

歐揚心頭一緊，拒絕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就算疫情之前的米國，也不是平安和樂的天堂，一個弱女子，必定會遭遇許多覬覦的目光。

疫情之后，大量感染者受到致幻物質影響，無限放大心底的私欲，徹底將法律的束縛拋在腦后，平時只敢想不敢做的全都干一遍，不論殺人還是放火，都不存在半點心理障礙。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歐揚完全可以想象，江雨薇在這一個月里遭遇了多少垂涎和覬覦。

歐揚抬起頭，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別哭了！”

江雨薇倔強地別開小臉：“不用你管。”

“我帶你走。”歐揚說。

去他的殺伐果斷，去他的無情無義，他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不是冷冰冰的機器。

心軟怎么了？同情又怎么了？

連同胞姐妹都能棄之不顧，還特么能算個人？

這一刻，沖天的豪氣在他胸膛回蕩。

義無反顧。

可江雨薇的眼淚卻像開了閘的河水，嘩啦啦地往下流。

剛剛哭的是無依無靠，現在流的卻是委屈后的釋放。

“好了好了，別哭了。”這還沒走呢，歐揚已經開始頭疼，“帶上你沒問題，但是她呢？”

他指了指目光呆滯的中年女人。

江雨薇毫不猶豫：“我照顧她！”

歐揚提醒：“她的病情非常嚴重，剩不下多少時間了。”

說實話，他對這個回應非常滿意。

說實話，他很擔心江雨薇是那種表里不一，人前人后兩張臉的綠茶，擔心她會不會在危急時刻背后捅自己一刀。

如果江雨薇二話不說就要拋棄她的導師，他絕對轉身就走。

江雨薇也猶豫了，但馬上就堅定決心：“不是還有時間么？”

歐揚狠狠抓了抓頭皮：“我特么真是瘋了，走走走，抓緊時間！”

他不清楚米軍究竟為什么撤離，對米軍也沒多少好感，但米軍在的時候，就像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死死壓在所有勢力的頭頂，最起碼能讓城區保持最基本的秩序，不至于徹底崩盤。

可米軍離開之后呢？

沒了這個婆婆，原本蟄伏于高壓之下的明暗勢力紛紛抬頭，火拼、槍戰，最終目的不過是劃分自自的勢力范圍，填補權力真空，攫取各種利益。

包括但不限于武器、彈藥、食品、飲水。

以及人口。

眼下正是權力的真空期，到處都是不甘寂寞的跳梁小丑，亂是必然的，這個時候離開，肯定要冒不小的風險。

但渾水才好摸魚，一旦各方勢力整合完畢，各自的地盤清清楚楚，再想前往領事館，不知道得打通多少關節，穿過多少個勢力的地盤，只會比現在更難！

江雨薇一把擦掉臉上的淚水，一回頭，忽然發現中年女人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了窗邊。

她登時愣住，試探著呼喚：“導師？”

中年女人回身，不再迷茫的臉上，露出凄婉的微笑。

歐揚暗叫一聲不好，猛地撲上去。

可他還是晚了一步，女人縱身一躍跳出窗外，隨即下方傳來人體落地的悶響。

江雨薇飛一樣沖到窗邊，中年女人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摔在地上，碎裂的腦殼下，鮮血緩緩洇開。

她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眼淚止不住地往上流。

兩波老米間的爭執，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打斷。

歐揚硬起心腸，拉著江雨薇就往外跑：“快走！”

江雨薇一步三回頭：“放開我，說不定還有救，萬一還有救呢？”

“別看了，頭先著地，肯定沒救了。”歐揚在人販子身上翻出一把車鑰匙，拉著江雨薇坐到車上，啟動引擎迅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