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入B區第三天。

歐揚徹底退燒，一大早就恢復意識，睜開了眼睛。

他沒有虛弱、饑餓、疲乏或是其他負面感覺，卻把夢中的景象記得一清二楚，不禁陷入思鄉的情緒之中，愣愣地盯著瞪著眼睛出神。

隔離整整十天了，自己一直沒消息，不知道家里急成什么樣了。

怎么才能和家里聯系上呢？

他默默地想。

“你醒了？”滿眼血絲的朱一鳴出現在歐揚眼前，“喝不喝水？”

歐揚搖頭。

“餓不餓？”朱一鳴再問。

歐揚還是搖頭。

不渴也不餓？朱一鳴有點擔心：“你沒事吧？感覺怎么樣？”

歐揚想了想，實話實說：“非常好。”他的頭腦特別清醒，思維似乎也比平時敏捷得多。

朱一鳴有點迷惑：“你沒覺得哪兒不對？”

“沒有！”歐揚坐了起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朱一鳴揉了揉太陽穴，更迷糊了。

感冒是自愈性疾病，就算不打針不吃藥，七天左右也能好利索，可是這才三天啊，怎么可能一點癥狀都沒有？（注1）

他不禁生出幾分疑慮，這真是感冒么？難道是被感染了？但他左瞅瞅右看看，卻沒發現任何異常。

朱一鳴伸出一根手指：“這是幾？”

“二！”

“這呢？”

“四！”歐揚準確回答，“行了，你別試探了，我沒事！”

他越是這么說，朱一鳴心里就越沒底，正想著用什么方法再試一試，幾個防護服走了過來：“歐揚？”

“我是！”歐揚點頭。

防護服掏出體溫槍：“感覺好點了嗎？”一聲輕響，三十六度七，非常標準的體溫。

“非常好！”防護服說，“請跟我來，安全起見，我們必須為你進行一次體檢。”

又體檢？

歐揚忍不住皺眉。

別的倒是沒會，主要是抽血太討厭了。

“這是必要的檢查。”防護服說，“既為你自身的安全，也為了其他人的安全。”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歐揚還能怎么樣？只能老老實實跟著防護服走。

這時天剛蒙蒙亮，絕大多數人還在睡夢之中……他進B區的時候，整個B區一共也沒剩下幾個人，此刻的B區卻到處都是人，其中有許多曾在C區出現過的熟悉身影。

他悄悄地嘆了口氣，跟在防護服身后進入檢查區。

先抽血再體檢，最后是詳細的詢問，包括但不限于這幾天吃過什么東西，喝過什么藥，是否與異性有過親密行為？是否有過激烈運動等等。

最后，用一整套莫名其妙的圖畫，測試他是否存在幻覺。

歐揚鬧不懂這些比抽象派還要抽象得多的圖畫，到底能起什么作用，只是一五一十地回答所有的問題。

一套流程走完，時間已經接近中午，回到B區時正好開飯。

拿到自己那份兒食物，歐揚突然感覺到極度的饑餓，趕緊拆開包裝大口吃了起來。

很奇怪，平時難以下咽的食物，此刻竟是如此的美味，就連甜到膩人的味道，也不那么討厭。

同一時間，一份體檢報告送到希姆上校的案頭。

上校皺眉翻看，沒頭沒腦地詢問：“伍迪醫生，這是第幾個？”

軍醫伍迪輕聲回應：“第十三個。”

“才第十三個？”上榜把體檢報告扔在桌子上，“知道了，聯系實驗室吧。”

“Yes sir!”伍迪醫生敬禮離開。

B區，歐揚還沒吃完午飯，就看到幾個防護走了過來，他本能地感覺到，這就是沖他來的，立刻把剩余的面包塞進嘴里，用力咀嚼咽下去。

“歐揚先生，你的體檢報告出來了，有一項存在疑問，需要重新復查。”

“復查？”歐揚皺緊眉頭。

“對，復查。”防護服說，“請跟我來！”

歐揚可勁兒琢磨，到底哪一項檢查出了問題，難道是自己確認感染，米軍為了安自己的心，才謊稱復查？

然而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

進入檢查區，身后的門剛關上，一支槍就頂住歐陽的太陽穴：“別動！”

騰地一下，歐揚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這是什么情況……

身后突然響起噼里啪啦的電流聲，接著頸后一麻，渾身僵硬抽搐，不過片刻就失去意識摔倒在地。

幾個防護服交換眼色，像拖死狗一樣把歐揚拖出航站樓。

等歐揚恢復意識的時候，雙手已經被手銬銬住，正坐在一輛米式囚車的后車廂里，兩個防護服抱著槍坐在對面。

他愣愣地看看手銬，再看看對面的防護服：“這是干什么？你們要把我送到什么地方？”

防護服一語不發，壓根兒不打算理他。

透過防護服上方狹窄的車窗，歐揚看到了熟悉的停機坪。

他心念百轉，全力分析自己的處境，可他了解的信息實在是太少了，缺乏判斷依據，根本沒法分析。

囚車啟動，緩緩駛離機場，窗外漸漸變成了后退的街道，路邊全是殘破的汽車，建筑上都是震碎的玻璃，還有燒毀的房屋和麻木的人。

和十幾天前相比，如今的棕熊市繁華不再，只剩滿目瘡痍，令人唏噓不已。

不對，也不是全都麻木，囚車轉彎時，歐揚不止看到了前后兩個方向的軍車，還看到拐角處有一對男女，正當街上演限制級。

附近還有幾個無聊的閑漢，正拍著手加油叫好。

然而沒多一會兒，就開過來兩輛軍車，圍觀的閑漢一轟而散，那對男女被防護服電暈帶走。

沒跑，那肯定是兩個感染者！

他們倆能湊到一起，也真是一對臥龍鳳雛。

沒多一會兒，歐揚就對外面的景色失去興趣，開始用心琢磨，怎么才能撬開這兩個防護服的嘴，了解一點有用的東西。

正準備開口，車外陡然傳來一聲巨響，接著就是炒豆般的槍聲，埋伏在街道兩側的武裝分子，與囚車前后的軍車爆發激烈交火，子彈打在囚車上的聲音不絕于耳。

歐揚本能地抱住腦袋趴在地上，從不相信任何神明的他，第一次向滿天神佛祈禱子彈繞著自己走。

他長這么大，還從沒有過如此無助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