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幫男孩子被孟辰遠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們惱羞成怒,三五個人一擁而上。
孟辰遠雖然奮力抵抗,但終究寡不敵眾,被拳打腳踢。他的鼻子一陣劇痛,溫熱的鮮血緩緩流了下來,可他的眼神依然堅定,死死地盯著那幫人手中的畫,拼盡全力奪回并護著畫完整無缺地還給杜依雪。
那幫男孩子見了血,嚇得轉眼就跑開了。
“你流血了……”杜依雪哭著,比之前的哭聲高了幾分貝。她從倒地的畫架后面摸出一個尼龍口袋,在口袋里找著紙巾。
孟辰遠抹了抹鼻血,他忍著疼痛爬起來,笑了笑,“流點血怕什么?你不要哭了”
杜依雪止住哭聲,剎不住車一樣抽噎兩聲才熄火,她拿起一張宣紙,使勁揉了揉,遞給孟辰遠。
“用這個,堵住。”
“它會自己凝固的。”
“可是還在流啊,來,我幫你。”
杜依雪湊上去,溫柔地將紙團塞入孟辰遠的鼻孔。
孟辰遠還是第一次和女孩子靠這么近,不由心跳加快。
余光掃到那張畫,不由換了話題,他說,“看看你畫的什么?”
杜依雪拿著畫坐到孟辰遠身邊,在大腿上鋪好畫紙。
“我畫的校園,看,這是操場上的樹,這是梔子花,這是跑道,這是草地,這是花壇……”杜依雪耐心地指著畫作,頗有成就感。
孟辰遠問,“那個小黑點是什么?”
“剛才坐在那兒的那個同學啊,他一直動,就畫成這樣了。”
“我就是那個小黑點。”孟辰遠指了指自己,尷尬地笑了笑。
杜依雪干涸的淚水痕跡的臉上洋溢著笑,“下次我把你畫大點兒。”
“是畫一個大黑點么?”雖然開著玩笑,但孟辰遠心里藏著的開朗馬上化為烏有。
杜依雪咯咯咯地笑著停不下來。
“你叫杜依雪嗎?”孟辰遠看著畫上的署名。
“嗯。”
杜依雪點點頭。
“你叫什么?”
“孟辰遠。”
“你幾年幾班的?”
“二年級八班。你呢?”
“我二年級一班。”杜依雪說,“你們是在上體育課嗎?這節是我們的美術寫生課。”
“我犯錯了,老師叫我請家長,可是我的爸爸媽媽非常忙,我都不知道怎么辦了。”孟辰遠心生一計,說,“要不,你在我的保證書上簽個字吧。”
“那怎么行?我寫不出大人的字跡啊。”
“沒事,反正我爸媽沒啥文化,你歪歪扭扭寫就成。”說時,孟辰遠已經把保證書攤在了畫上。
杜依雪拿出寫生用的簽字筆,問,“你媽媽叫什么名字?”
“段二梅。”
“哪個段啊?”
“線段的段,一石二鳥的二,梅花的梅。”
杜依雪簽好名,說了句,“我還是第一次當別人的媽媽。”
“不許對任何人說。”孟辰遠叮囑她。
“我看看你保證書寫的什么?我保證,再也不遲到和早退,并好好學習,爭取早日拿到第一。”杜依雪輕聲讀著。然后轉向孟辰遠,“你遲到就算了,你還早退?嘖嘖,要是我這樣,我媽非得給我巴掌不可。”
“我有我的苦衷,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
孟辰遠卷起保證書,說了聲謝謝就往教學樓方向走了。
這是他和她第一次相遇。
思緒回轉。
此刻,望著眼前的杜依雪,孟辰遠心中五味雜陳,那些被塵封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讓他一時有些失神。
關于現實與夢,不知哪個更真切。
現在他才發現,到學校的路程是如此之近。
這么近,那么遠。
他在后面目送著杜依雪進了自己所在讀的學校。
此時校園的天空像是一塊巨大的藍色綢緞,澄澈而明亮。潔白如雪的云朵像棉絮般飄浮在空中,時而被微風扯成絲絲縷縷,時而又聚集成一座座奇幻的云山。
教學樓錯落有致地矗立在綠樹花叢間,嶄新的墻體外環繞著蔥郁的爬山虎,努力向上攀爬著,葉片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生命煥發的光澤。
書香的校園,處處都是青春的樣子。
像明亮的光,一閃一閃,鐫刻著成長的足跡。
“喂,大帥哥,你看誰呢?”人群中閃現出一個女生,拍了一下孟辰遠的肩膀。孟辰遠聽著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沒有理會,目送杜依雪往教學大樓方向漸漸遠去。
“哎呀,你看你,魂都被勾走了,說說,看誰呢?”女生瞇起眼,用手比劃著方向,指著一堆女孩子的背影,驗證自己的猜測。
這個女生叫溫柔,可是一點兒也不溫柔,平時大大咧咧像個男孩子。經常與男孩子們打成一團。
溫柔見孟辰遠不說話,繼續說,“哎喲喂,別這么無趣嘛!你是不是喜歡上某個人了啊?別不好意思,給我說說唄。”
“別鬧。”孟辰遠冷酷的表情,伸手將擋在視線里的大臉推開,把手里的早點扔給了她。
“堵上你的嘴吧。”
“謝了啊!大帥哥。”
溫柔一邊說著,一邊開始吃起了包子。嘴里還說著,“幫我把豆漿吸管插上。”
孟辰遠不耐煩地插好吸管拿給她。
“真是麻煩。”溫柔跟在孟辰遠身后,孟辰遠說。“你離我遠點兒。”
溫柔湊到孟辰遠耳朵旁,哨聲說,“我姑和你爸,發展到哪一步了?”
“去死,大清早瞎追問什么,我怎么知道?”
“我都吃出來了,我姑姑家的包子嘛!你從來不買早點的,我沒猜錯的話,我姑硬塞給你的吧!”溫柔說著就表演了起來,“辰遠啊,拿著,趁熱吃……”
“你不張揚不能活嗎?你哪只眼睛看到了?跟真的一樣。”
“誰家會在包子餡里放木姜子啊?除了她。”
孟辰遠說,“大人的事情,你最好別管。”
“八卦一下嘛!說實話,我姑她人挺好的。”
孟辰遠說,“我好像看到以前的同學了。”
“你話題能不能別跳得這么隨意?我在關心你爸的幸福啊,你居然來岔開。”
“我問你,進尖子班需要什么條件?”
“喲喲喲,你別跟我說你打算進尖子班,算了,我不打擊你了,你就別想了。”溫柔說,“尖子班,是全年級前三十名才能去的。全校最卷的班啊。別人學習他們在學習,別人吃飯他們在學習,別人放學他們還在學習。”
“前三十名,也就是,至少要班級第一二名,才有希望對吧。”
“沒錯。”溫柔點點頭。
孟辰遠堅定的眼神,像是做了個大決定。
“喂,你要奮發圖強啊?”溫柔嘲笑著說,“你別忘了,你是永遠的倒數第一名,成績如此穩定,真的令人嘆為觀止啊,在差生這條路上呢,我是和你走得最近的,你就不打算帶我也用糞涂一下墻?”
溫柔揶揄的口氣,轉而笑出了聲。
孟辰遠已經習慣了別人的輕視,但長期處于班級倒數第二名的溫柔,同時作為與老師抗衡并肩作戰又在成績上惺惺相惜的戰友之間,她那或多或少的不相信和鄙夷里,孟辰遠已經發出了努力的信號來。
即使這努力處于萌芽狀態。
孟辰遠一把奪過溫柔還沒喝完的豆漿和沒吃完的包子,一腳踢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
“少吃點!肥胖會影響進步的。”
“開玩笑開玩笑的嘛!大帥哥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