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章鐵毅說完，戚棠大致有了采購方向。

她沒有直奔室內(nèi)的大攤位，而是找了幾個擺在過道邊的小攤。

“大爺，這菜是自家種的嗎？”戚棠蹲下身拿起一顆沾著土的土豆掂了掂。

“什么？我耳朵不靈。問土豆的話六毛錢一斤，買的多給你再便宜點(diǎn)。”坐在小馬扎上的老大爺，有些遲鈍地回答道。

“我問，菜！是不是自家種的！”戚棠又湊近了一些，加大了音量。

“對對！女娃娃識貨。我賣的菜都是我和老婆子自己種的，絕對沒有瞎打藥。”老人笑著點(diǎn)頭，一副自己孩子被夸了的驕傲表情。

戚棠看著攤位上的土豆、胡蘿卜和小白菜，直接表示全要了，并問老大爺家里還有沒有別的菜。

大爺高興的不行，連連應(yīng)著有，在戚棠提出要跟他去地里看看的時候，更是毫不猶豫應(yīng)下。

大爺家的地就在市場不遠(yuǎn)處，章鐵毅利落地把菜都搬上車斗后，跟上大爺?shù)娜嗊M(jìn)了村。

見章鐵毅對自己的行動和決定沒有任何異議，執(zhí)行時也不說二話，戚棠更是滿意，在車?yán)镏苯雍退潭藙趧雍贤暮炇穑驹戮烷_始算工資。

土路開了一段，前面即使連戚棠的mini小皮卡也過不去了。于是戚棠和大爺坐上三輪，章鐵毅在大爺?shù)闹嘎废孪蚯胺降湃ァ?

“這太不好意思了，老板買我的菜，還給我蹬車。”在戚棠付完錢后，大爺對兩人的稱呼就換成了老板，此時大爺在三輪里坐得有些局促不安。

“沒事，他不費(fèi)勁的，對吧？”戚棠拍了拍章鐵毅的背，示意他應(yīng)聲。

“對，老人家你安心坐，我來更快些。”章鐵毅會意，大聲回應(yīng)道。

等下了三輪，幾人走到田壟上，戚棠掃視著并不大的一塊地，問道：“大爺，你地里都還有些什么菜？”

“跟前這個是幾頭辣椒和大蒜，自家種來吃的，沒有多少。后面這塊是西紅柿......”老人如數(shù)家珍，向戚棠一一介紹了地里的六種蔬菜。

話音剛落，一輛電三輪停到了田邊，車上下來一個老大媽和一個一瘸一拐的年輕人。

那人看到田里的老大爺，喊著爸跑來，大媽在身后緊跟，擔(dān)憂地喊著慢點(diǎn)走。

在年輕人跑近后，他突然愣住，隨后雙眼通紅，猛的向章鐵毅敬了個禮：“連長好！”

章鐵毅看了眼戚棠，見她沒有什么表示，于是上前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說道：“我現(xiàn)在也是個普通人了，不用叫我連長。這是你家的菜地？”

“是！”年輕人放下了手，但仍帶著肉眼可見的激動。

但是比他更激動的是兩個老人，他們急步上前拉住章鐵毅的雙手，哀求道：

“領(lǐng)導(dǎo)，您是領(lǐng)導(dǎo)吧。我們不求補(bǔ)撫恤金了，一分都不要了，您抬抬手別卡著孩子找工作，他能去給人看大門也成啊。”

“是啊是啊，一分都不敢要了，我們今后一步也不會靠近上杭，您就讓孩子有口飯吃。”

年輕人在他父母剛開口時就上前阻攔，但是腿腳不便，攔的遲了些，兩位老人已經(jīng)說的差不多了。

“爸，媽，你們別這樣，連長他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情急之下，年輕人慌亂開口，但話到一半意識到自己不該說這些，又立刻閉嘴。

“什么撫恤金，誰卡你找工作了？你是不是有事瞞我？”章鐵毅似是有些動怒，他的神情和語氣都比先前鋒利了許多。

但年輕人依舊緊閉著嘴，使勁拉住父母，示意他們也不要說。

“劉明亮！說話！今天你必須給我一五一十說清楚！”章鐵毅知道年輕人的執(zhí)拗性格，但他的態(tài)度更加強(qiáng)硬，像徹底出鞘的利刃，勢必要逼出一個答案。

兩人僵持之時，一直旁觀的戚棠說話了：“不如先進(jìn)屋再說吧，大爺家近嗎？”

老人遲疑地看了眼章鐵毅，又看了看兒子，才嘆了口氣，說道：“近，跟我走吧。”

一路無言。

到了大爺家，戚棠示意章鐵毅單獨(dú)找兩位老人問問情況，自己則將想要一同跟進(jìn)屋的劉明亮攔在門外。

“我是章鐵毅現(xiàn)在的老板，他解決不了的事我說不定能解決，你要是信得過我，不如跟我說說情況？”戚棠學(xué)著記憶中徐志軍的語氣說道。

劉明亮的視線越過戚棠，焦急地向屋里張望，隨后泄了氣一般嘆了一聲，干脆蹲坐到門前的石階上。

“連長，就是章哥，是因?yàn)槲彝宋榈摹！眲⒚髁翐狭藫项^，一副不知道怎么接著開口的模樣，沉思了一會兒才重新找到話頭。

“我得罪了一個來混功績的少爺。那個狗爹養(yǎng)的，在實(shí)彈訓(xùn)練的時候要炸死我。章哥沖過來拉了我一把，人活下來了，我斷了條腿，他傷了膝蓋。”

戚棠也干脆坐在了石階上，安靜地聽著，心中盤算徐志軍能不能管上這事。

“章哥膝蓋的傷不能退伍的啊！我瘸了，退伍就退了，他明明不用的，肯定是為了我不被繼續(xù)為難才自愿退下來。但是都連累章哥退伍了，那個畜生還是不放過我。”劉明亮說著逐漸激動起來，聲音隱隱有些哽咽。

他也是個要強(qiáng)的，沒接著吐苦水，難過不過三秒就一抹臉，眼神立刻堅(jiān)定了許多。

“領(lǐng)導(dǎo)，哦不，應(yīng)該是老板，您要是真能幫上忙。我什么都不求，您多照顧照顧章哥，章哥救了我的命，我不能再連累他了，我劉明亮先謝謝您了！”

說著他轉(zhuǎn)身向戚棠就要換成跪姿。

“你別，你章哥是個靠得住的，工資待遇上我肯定不虧待，你先起來。”戚棠立刻起身避開，見人堅(jiān)持膝行挪動，干脆上前把人扶了起來。

劉明亮被小他一圈的戚棠輕松拎起，一時有些愣神。也就在此時，章鐵毅面色沉重地走了出來。

“老板，我想請半個月的假。或者，直接開了我也行。”他張口就是讓戚棠更加頭痛的話。

“不至于不至于，好端端開了你干什么，我現(xiàn)在也算半個知情人了，不如告訴我怎么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