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上官家)
“稟報家主,暮云師門來報,小姐從暮云師門學成,已經回南湖了!”
座上,家主上官景赤眼底詫異,片刻又轉為平靜深邃。
“好,十二年未見,不知淺兒如今是何模樣……”他嘆了口氣,起身。
“命人準備,為淺兒備下盛宴,接風洗塵……”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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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尚淺,上官家卻格外忙碌。
“今日是淺兒回來的日子,準備好些,一會兒都高高興興的……”
上官淺遠遠便看見一行人在門口等待。
“小姐!是小姐回來了嗎!”一旁女仆說話聲音都激動得顫抖,
“是小姐的玉佩!真的是小姐回來了!”
“小姐瘦了許多,不知有沒有在外吃苦……”
“小姐真是長大了,好生漂亮,不愧是我們上官家的女兒!”
雖有許多人等候,可真心希望她回來的,也不過就是幾個她房里的丫頭。
“這里的人看著恭恭敬敬,實則是各個姨娘叔伯的人,通風報信罷了?!彼谎郾憧闯隽诉@些人的底子。
她看著宮殿的門檻,“腳下,踏出這一步,便只能勾心斗角,步步為營了?!?
想到這,心中不免有些酸楚,可她的步子卻穩穩當當,看起來就是大家名門出身的小姐。
這也正是她苦熬所訓練的,下意識的穩重。
侍衛仔細對照了她的玉佩,上官淺便在他們的帶領下進了正門。
“一個玉佩就認定了我是上官淺,這怕是過于溺愛了?!?
她在侍衛的身后走著,不露聲色的觀察四周。
“家仆著淡紫色素衣,侍衛著深黑色夜行衣,我這一身青藍倒是不好行動,諾大的前院四處幾無遮蔽,也不好藏身……”
正當她想著,卻被一陣聲音吸引,“啊,對不起羽公子,實在是……”
只見對面的屋檐下,一個女仆正向一位身著湖藍色印袍的公子道歉行禮。
他抬手,示意她退下。
“羽公子……”上官淺敏銳地捕捉到。
“難道他是煙重羽?”她轉頭看去,沒成想那人似乎察覺她的目光跟隨,也偏過頭來。
兩人目光交匯。
瞬間,她便收回視線。
“衣衫整潔,素愛藍飾,為人溫潤,身長身型……沒錯了?!?
看來,這便是她日后的枕邊人了。
另一邊,他卻輕笑著把玩手中的簪子,“是進煙家的人,還不算太笨。只不過……”
他看向她離去的背影,“還是單純。”
(宴會上)
“小姐請用茶?!鄙瞎贉\身旁響起一道女聲,頓時,她想起什么……
“進了上官家,自有人協助你,你只需記住了你是暮云派關門弟子,南湖上官家小姐上官淺,其余一切都會有定數?!?
上官淺接過茶杯,將手中的茶杯前后晃了晃,又頓了頓,手指輕點了兩下,向她笑了笑。
一旁的女仆注意到,也靦腆的向她笑了。
“不對?!彼菩Ψ切?,放下茶杯,并未入口。
宴會順利。
幾段寒暄,她都問答自如,談吐大方得體,滴水不露。
“還未摸清這里的地形,得盡快?!彼睦锵胫鹕碚f道,
“父親,我許久未歸甚是想家,可否讓我自己在家中轉轉?”
“也的確,家中近年來也有許多變化。”上官景赤的眼神看著坐席,并未有所變化。
“只肯定了半句話,真正的請求卻毫不理睬,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這個多年未歸的女兒?!彼闹胁唤妓?。
上官景赤素來有寵女之名,可依她所見,恐非如此。
“話說到這了,淺兒,娘為你準備了一個禮物,”夫人說著便起身,一面慈祥地拉著上官淺的手,“后山新建了一處宮室,原是為你準備的?!?
“一早便布置下來了,只是你這段時日便要嫁去煙家,怕是沒時間住在那里了……”
眉眼間,喜憂參半。
她一切都看在眼里。相比父親那個寵女的名號,她好像更愿意相信,只有母親是真的愛這個女兒。
只是……
“完了,后山……”她還不知道后山的具體位置。
“淺兒謝過母親,那我這就去轉轉?!彼鹕?,還沒想好怎么獨自前去,就被剛進來的人攔住去路。
“叔伯,伯母?!彼锨靶辛硕Y,“我在上官家暫留這些時日,本是受長老之命,特邀上官姑娘與我同去煙家大典。久別一敘,也正好一起商量婚事。”
神態恭敬,可字里行間卻未藏住那絲鋒利。
“同去大典……商量婚事……沒想到眼前這個煙重羽竟是個沉不住氣的?”
他看了她一眼,“如今上官小姐已然與家人團聚,不知能否……”
上官淺隨即應道,“那不妨請羽公子與我一同去后院?”
見他沒有松口,她像是放下謹慎,露出一縷溫柔的笑意,語氣和緩,
“父親和母親的心意,我總要去看看的,之后便隨公子去煙家。”
“也好,羽兒,你與她轉轉吧,你們也許久未見了?!?
他的眼里深不可測,“還真是單純?!?
“好,那就聽上官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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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走到門口,上官淺突然開口,“羽哥哥不如喚我淺兒,上官姑娘好是生疏?!?
他只是低頭淺笑,沒有回答。
“你去吧,我不便進去?!?
教養與禮貌的極致,或許是有約束在身的不得已,又或是出于某種心機。
顯然,上官淺沒意識到。
“羽公子一起去看看吧?”后面的原因她當然不能說出來。
她眉目間略有期待,她自然是希望他去,不管是為以后,還是為眼下……
這上官家看似和睦簡單,實際暗流涌動。
她第一天回來,并不熟悉,萬一有人故意陷害,至少還有個人能幫忙。
看著她如此邀請,他轉念一想,也好。
想去北原群山,先嘗嘗淋山前雨的滋味罷了。
“那就走吧。”
二人推開宮門。
花草繁茂,樹木蔥蘢,宮殿齊整,干凈利落。
與前山的淡雅肅穆不同,這里倒像是父母給孩子搭建的溫暖巢穴,美好而愜意。
他們走在生長苔蘚的路上??粗B連感嘆,他心上的霜像被人藏了起來。
“我們久別才重逢,姑娘竟不心生疏離,倒還是我疏遠了?!彼鲃娱_口,語氣中有一種不易察覺的玩味。
如此自然地與他搭話,與他親近,莫不是真認定他是煙重羽……
“羽公子,叫我淺兒便好了?!彼俅蜗蛩麙伋鲋ρ?。
后半句她未說出口,只是輕輕嘆了口氣。
“若真是一直如此生疏,進了煙家,我便難尋立足之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