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二樓,陸機房中。
墨子青把這部功法從芥子袋拿出,丟到了桌上。
“你真要把這玩意給趙方冶練?”
陸機還在猶豫:“我還沒想好。”
墨子青隨便拉來把椅子坐下,說道:
“我知道你沒有惡念,當然,咱倆這么熟了,我還跟你說什么不得傳功與凡的話就太迂腐了,不過我還是得提醒你……
“正如我當初跟你說的,這是參與到凡人的生死大限中去,會成為你的因果,反過來影響你的氣運,不得不慎重啊。”
陸機點點頭:“機械神教早就是我的因果了,不差他一個趙方冶。”
墨子青微微皺眉:“這倒……也是。”
“我只是在想,這是對他好還是害了他。”
趙方冶是一個好人,而且是真心實意在為百姓,為機械神教做事,對于這樣的人,陸機不想草率決定。
墨子青聞言聳了聳肩膀。
實際上沾染因果的事多得是,小如一次碰面,大如施藥救人,都有氣運的糾纏,只不過陸機這次是企圖以邪功改變一個凡人的命運,未免沾得太深。
但不管怎樣,只要陸機敢決定,他墨子青就敢支持。
陸機問道:“你今天看他的氣運怎么樣?”
墨子青會一門術法,名叫望氣術,雖然窺不到什么大天機,但粗略判斷一個人的吉兇不是問題。
今日趙方冶離開時,墨子青便看過他的氣運了。
“挺好的,鴻運當頭,福齡之象。
“我估摸著他再活個三十多四十年也不是問題,即便繼續如這段時日一般嘔心瀝血地工作個三五年,只要之后注意養生,七十大壽應該也能過。
“只不過,確實如他所說,這樣下去,他的精力很快就要跟不上了。”
陸機聽后嘆了口氣,說道:
“唉,可能就跟我們到了七老八十才發現自己能修行一樣吧。”
墨子青也嘆息著應道:
“是啊,想想都難受,如果要我在金丹和壽元之中二選一的話,說實話,我會選金丹。”
陸機點點頭,看了眼桌上的功法,好一頓感慨。
功法名叫《神血功》,聽起來很氣派,但就是一門徹頭徹尾的邪功。
走的是壓榨精血煉為靈氣的路子,說白了,就是得減壽。
以氣血煉靈氣,而且沒有靈根也能練,這么一看倒有一點像高深武學練內力真氣的意味。
但人高深武學那是多年習武下來,氣血之中自然催生的真氣,等同靈氣不說,還能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而這門《神血功》,完完全全就是用壽元換修為,簡稱氪命,而且氪得還挺狠。
可惜趙方冶沒有金手指。
這就很坑爹了。
趙方冶要是練了這門功法,或許便只有十來年命可活了,能不能過六十大壽還真說不好。
而以此換來的好處便是,有了等同于煉氣期的修為,并且能壓榨氣血,激發潛力,一直保持住最旺盛的精力,這樣就完全沒有跟不上機械神教腳步的擔憂了。
最起碼,他可以在兩個五年計劃內盡情地發光發熱,把機械神教親手推向他所能做到的頂峰。
對于趙方冶來說,這就是要命還是要成就的難題。
陸機沉默了好一陣,隨即彈了一下擺球,自嘲笑道:
“嗐,搞得我真有點像周扒皮了。
“算了,給他,練不練就看他自己選擇吧,以后有什么后果我都擔著。”
要轟轟烈烈地活十年,還是平平凡凡地過一輩子,便讓趙方冶自己去頭疼吧。
陸機能做的,就是給他選擇的權利,并且為之兜底。
……
……
第二日,陸機便把《神血功》交到了趙方冶手中。
他把功法的作用、代價都給趙方冶講得明明白白,并且沒說任何煽動性的話語,反而是慎重地提醒趙方冶,這是壽命換精力。
最后,陸機又將代價說了一遍,把十年這兩個字咬得很重,讓趙方冶自己回去好好考慮,自作決斷。
趙方冶神情時而狂熱時而黯淡,可見其內心也極為糾結。
他道了聲“多謝教主大人”,便捧著功法心情沉重地下去了。
接下來幾日,趙方冶沒有答復,陸機也不催促,此事便暫時放到了一邊。
而這些天里,陸機親自過了一遍機械神教的具體事務,把發展方向和計劃都重新梳理了一遍,確認一切都已按部就班地發展之后,他們一行人,也該離開了。
按著當初下山時的計劃,噬陽煉陰訣之事搞定了,掌門錦囊里的交代也完成了,剩下的,便是同程磊唐薇薇回一趟鑄鏡莊,看看師父他們。
正好年關將近,回家過年。
而第五云,本來是打算大家一起先去鑄鏡莊再去第五云長大的游云觀的,但也正因恰逢年關,第五云便決定自己回去,雙方約定年后回宗再見。
至于墨子青幾人,也同樣該趕回中州了,回家或歸宗,都各有去處。
分別這日,趙方冶終于做出了決定。
他找到陸機,神情鄭重,說道:
“教主大人,我想試試看。”
“好。”
陸機明白,趙方冶這是選擇了功法。
選擇要爆作燦爛一剎的煙花。
“十年,夠了。”
趙方冶人至中年,這一剎,卻擲地有聲,宛如振衣瞬目,意氣凌云的少年。
陸機點頭:“好,你盡管去做,我會想辦法給你更多的十年。”
趙方冶頓時有了更大的信心,他胸腔一鼓,撩袍便跪:
“多謝教主!”
隨后,陸機三人、第五云、墨子青五人、趙方冶,各自于額頭點出三角,就此分別。
眾人各以自己的方式出城,沒有驚動教眾。
這一別之后,等他們再度回首時,自邊山縣開始起航的機械神教,已然發展成一尊龐然大物,鋼鐵洪流席卷天下。
再后來,教主之名,便是神機仙尊、萬機之神!
而此時,趙方冶站在教堂二樓窗口,外面是由象征穩定的三角和象征進步的齒輪組成的教會圖徽,他看向遠方,沉默良久,隨即發自內心地頌了一句:
“贊美萬機之神。”
“當!”
一聲鐘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