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的演唱會，并不是在體育館之中表演，往往是在會堂里。

在省會，自然首推的是中山堂，能容納數千人。能在里面表演的人，大多數是官方活動，或大明星。

周朝先沒錢租用這么高級的場所，只能玩野路子。

類似留學夢中的文藝下鄉活動，在農村擺一個舞臺，臺下的人自行拿凳子，或者站票。

費用的大頭就在音樂設備了，燈光的話，只需要拉一根電線，搞幾個白熾燈泡就可以了。

“什么？”

“大哥，你真要搞地下演唱會？”大驢丁俊良震驚地看著對方。

胖子陳良琦也有些跟不上死黨的思維，奶茶生意剛剛步入新臺階，這又要搞演唱會，不會步子邁得太大，扯到蛋吧？“朝先，我們也沒有搞過演唱會，會不會……”

“是啊，大哥，我看雜志上說，演唱會要表演好多歌曲的。我們都是五音不全的人，也不會演奏啊？”屁胡賈啟文正在調制珍珠奶茶。

“還有，還有警察會不會抓我們呢？”大小餅干趙氏兄弟擔憂地說道。

這些人最擔心的是上哪找觀眾，說到底生意需要有人照顧，顧客買不買賬完全不清楚。

周朝先沒說話，坐在小板凳上，正在謀劃地方。放到外面，很容易被善良市民舉報，說有匪諜聚眾鬧事。

“你們說，我在眷村里搞演唱會，能不能行？”他忽然想到可以在自己人的地方搞，警察也進不來。

胖子陳良琦眼睛一亮，這是個好主意。迎合著：“可以啊，只要我們搞定憲兵隊，一切都不是問題。”

寶島的眷村實際上屬于軍事單位，并不歸地方管理。內部一直實行軍事化管理。

平時到眷村檢查的人，就是憲兵隊，這些人什么都管，上至生老病死，下至雞毛蒜皮，就連抽煙也抓。

最搞笑的一次是，周朝先帶著眷村幾個同齡人在秘密基地抽煙，那時候窮，幾個人抽一根，就剩下一點煙屁股的時候。

陳良琦租漫畫書回來，一把搶過煙頭，剛叼在嘴上，就被憲兵隊，也就是周朝先的干爹吳彥峰逮個正著。

年輕人都講義氣的，不可能出賣朋友。胖子扛下了所有，默默地跟在吳彥峰身后，來到自治會罰站。

可經過劉媽媽家的時候，眾人聽到屋內啪啪地打麻將聲，吳彥峰進去，抓了四個眷村媽媽。

其中一個就是陳良琦的老媽肖嵐。

母子二人同時在自治會面對面罰站，對視時都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被其他媽媽們調侃幾句后，肖嵐漲紅著臉，母老虎發怒，胖子回家吃了一頓竹條炒肉。

周朝先首要任務是說服固執的的干爹吳彥峰，這不是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這一輩子規規矩矩，不敢犯半點錯誤。

這種模糊地帶，說不犯紀律，就不犯紀律，說不犯紀律，也犯紀律，全在執法者的尺度上。

“你們在這賣奶茶，我回去一趟。”周朝先轉身騎著腳踏車，在街道上疾馳。

到了中午，眷村的班車準時地停在廣場旁邊。

吳彥峰從車上下來，看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廣場，他嘆了一口氣。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到家鄉。

眷村的媽媽們上前迎著自己丈夫，看到這個場景，吳彥峰不禁呢喃了一句：“小娟……”

孤獨是人類最可怕的敵人！吳彥峰不知道這二十年是怎么熬下來的，也許是盼著回家再見到爹媽吧？

準備到廣場買點菜的時候，就聽到后面有人喊道：

“干爹！干爹！”

吳彥峰扭頭看到，竟是多日不見的周朝先，自從干上奶茶生意，天天起早貪黑，白天基本上看不到。

其他哥幾個看不上奶茶生意，他覺得很好，總比打打殺殺的強，以后娶妻生子，人生也圓滿了。

“朝先？你不在中華商場那賣奶茶，回來做什么？”吳彥峰停在一個燒雞攤前，對著老板要了一只。

周朝先擦了一把汗，喘著粗氣，小聲說道：“干爹，一會回去說，嘿，回去說。燒雞好香啊！阿伯，要這只，這只夠肥！”

“就知道你嘴饞！中午陪我喝一盅！”

……

吳彥峰的房子很小，他只有一個人，所以按照分配，只有一室一廳，廚房還是后接的。

簡單炒了一個青菜后，兩人坐下好好喝一杯。

寶島人大多數喝啤酒、紅酒，白酒基本不喝，不過也有例外的，那就是吳彥峰了。

他一直喝金門高粱酒，價格便宜，只要幾塊錢一瓶。

周朝先拿著酒瓶，看著背后寫著原材料：水、高粱、小麥。倒一杯，就有一股酒味彌散開來。

他拿起酒盅仔細品聞了一下，與留學夢中的白酒略微不同，沒有豌豆味，聞著酸吧唧溜的糟味，有點像醬酒的味道，不過瓶子上寫著清香型。

“饞了？咱爺倆先干一杯！”吳彥峰說道。

周朝先一口干了，入口柔和，有點像二鍋頭，有點酸味，這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嗯，很像武漢的黃鶴樓。

說是42°，勁兒還挺大，胸腔火辣辣的。

吃著雞腿，喝著小酒，周朝先跟吳彥峰說著近況，從參加演唱會之后，到組織一伙兄弟送餐，再到鄧莉筠購買歌曲的事情。

“你呀，重義氣，以后這么多人跟著你混口飯，你可要穩當些啊！”吳彥峰自顧自地倒了一杯，喝了一杯，然后閉著眼睛享受著酒的醇厚。

周朝先立即給干爹滿上，笑著說道：“那是自然，我不僅想自己發家致富，還要先富帶動這幾個后富。”

吳彥峰睜開眼睛，滿臉堆著褶子，笑得更燦爛了。“好好，你有這份心就是好的。有沒有什么困難呢？”

話說到這里，周朝先立即把計劃跟干爹說了一遍。從演唱會的布景，到音響等設備的租賃……

吳彥峰大吃一驚，這干兒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好高騖遠。在眷村內辦演唱會，虧他想得出來。

“嗯，這樣吧，我找陳賢良他們商量一下。投入這么大，你能收回成本嗎？”吳彥峰好奇地問道。

即使全部都省著來，辦一次地下演唱會，也要一兩千的投入。一天賺三四千的買賣，這是吳彥峰想都不敢想的。

“干爹，說實話，我沒有把握，但是我覺得年輕人就應該折騰，萬一成了呢？而且這些設備，都不是一次性的，我可以一個月多辦幾次。”

周朝先低頭看著杯中酒，這么多歌曲，就不信打動不了大學生，不火都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