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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你知道個鳥!

  • 1971文娛黃金時代
  • 你是我的茉莉花茶
  • 2715字
  • 2025-05-06 09:45:00

梅曉哥的“貓王附體”,似乎大腦陷入短暫的宕機,以至于竟錯過了進入副歌的絕佳時機。

對于普通觀眾而言,這般細微的差錯往往很難被輕易察覺。畢竟,多數(shù)人對歌曲間奏的時長并無明確概念,只是覺得鐵器時代樂團表演風(fēng)格像扶乩。

不少年輕人對視而笑,小時候都當(dāng)過乩童,對這種虔誠的表演方式并不陌生。

有那么句老話,“信則有,不信則無,歲月悠悠,世間終會出現(xiàn)兩……”竄臺了。

樂隊的其他成員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

最近這段時間,頻繁出現(xiàn)此類狀況,可他還振振有詞地狡辯,說是從貓王靈樂中獲取了靈感,有感而發(fā)。

實在不清楚他的靈魂,到底是對接上了上帝,還是被魔鬼給纏上了。

沒辦法,錢難賺,屎難吃。這場表演不可能就這么撂在地上。

好在其他成員之間默契十足,心有靈犀。他們不動聲色,將間奏又重新演奏了一遍。鼓手瞅準時機,最后重重地敲下一擊,宛若回魂術(shù)。

梅曉哥眨了幾下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挺著小腹,試圖讓自己那略顯虛弱的身子,能夠爆發(fā)出更悠長、更飽滿的氣息,接著唱道:

“And you're always there to lend a hand……”

原本那堪稱完美的中音,卻在這關(guān)鍵時刻突然破音了。梅曉哥的臉紅的像豬肝,本想給那小子點顏色看看,什么叫經(jīng)典音樂。再加上自己獨特的表演形式,絕對能讓全場嗨翻天。

然而,現(xiàn)實卻給了他沉重一擊,他失敗了。

這時,他的身后有人忽然說道:“小哥,唱完。”

臺下已經(jīng)不再安靜了,年輕人開始小聲交談,他們還紛紛模仿起梅曉哥剛才顫抖的身子,隨后故意學(xué)著破音,發(fā)出一聲怪叫。

現(xiàn)場一片哄鬧,有拍手大笑的,有鼓掌起哄的,還有調(diào)皮地做著鬼臉的。這些年輕人正處在激素旺盛的年紀,哪里會顧得上臺上表演者的感受。

主管在一旁看著,心里暗自搖了搖頭,默默在心底打下一個大大的“×”,打定主意,鐵器時代以后絕對不會再出現(xiàn)在受邀名單里了。

這都演的什么呀,簡直連學(xué)校里的學(xué)生表演都比不上,實在是太差勁了。

就這樣,貓王的經(jīng)典曲目《The Wonder Of You》草草結(jié)束。

陶曉清快步走上舞臺,她熟練地甩了幾下話筒的長線,臉上帶著職業(yè)性的微笑,不失專業(yè)地說道:

“感謝鐵器時代,讓人耳目一新的表演風(fēng)格。給我們帶來去年貓王推出的賣座歌曲。我們一連聽了這么多英文歌,想必大家也想換換口味。下面有請最近在省會掀起民歌波瀾的周朝先!”

周朝聽到自己的名字,站起身來。他穿過板凳席位時,耳邊傳來不少樂隊成員鼓勵的話語:“加油,小子!”

不管怎么說,能得到同行們的認可,周朝先的內(nèi)心頓時涌起一股力量。他挺直脊背,面朝舞臺走去,能明顯感覺到背后有一雙雙眼睛緊緊盯著自己。

他踏上木制臺階,每走一步,臺階便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響,舞臺整體是由鋼架子搭建而成,上面鋪著木板,人踩上去,能明顯感覺到木板微微下陷。

這里自然不能與臺大報告廳相比,但這種舞臺,就是當(dāng)下歌手主流表演場地。

陽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周朝先看著臺下復(fù)古造型的年輕人,像是老照片里走出來,鮮活地站在了自己眼前。

1971年,他人生中的第一場商演,就此開始。

周朝先微吐濁氣,平復(fù)了一下心情,隨后輕輕劃撥著吉他琴弦。他有意先彈奏起《鄉(xiāng)愁四韻》的前奏,主要是想炫技,將自己獨特的演奏方式展示給大家。

隨著那一聲獨特的滑音響起,后臺早已準備好的提前錄制好的曲子也適時播放起來。

臺下的年輕人等的有些不耐煩了,開始小聲抱怨起來。什么歌曲啊,前奏居然這么長。要是平常,他們肯定不會買這種歌曲的唱片,不過好在現(xiàn)在是免費聽,倒也勉強能接受。

終于,周朝先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緩緩響起:

“給我一瓢長江水呀長江水,那酒一樣的長江水,那醉酒的滋味是鄉(xiāng)愁的滋味……”

歌聲悠悠,周朝先恍惚間仿佛回到了留學(xué)時的夢中,腦海里各種畫面如走馬燈般不斷浮現(xiàn)。

是跨過鴨綠江回望故鄉(xiāng)的白樺樹;是山河上下一片紅的昂揚不滅;是春風(fēng)又綠的南岸;是自衛(wèi)、是南斯拉夫被炸的悲憤、是撞機的痛心、是奧運的盛大與輝煌、是世界工廠,是再次雄起的中國人。

音樂永遠是承載情緒的事物,此刻,周朝先在歌聲中,盡情傳遞著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復(fù)雜情絲,是鄉(xiāng)愁,是奮斗,是希望,是春華秋實……

他從沒有過像如今這般復(fù)雜的心情,面對“古人”述說著未來的故事。

觀眾席上沒了聲響,這些年輕人沒有回去過,不知道長江是什么的,不知道黃河真有那么多泥沙嗎?海棠葉是否依舊紅似火。父輩口中的故鄉(xiāng),化作他們兒時的夢。

突然!

一個年輕的姑娘跑了上去,從拎袋里拿出一塑料杯塞進周朝先的手中,緊接著,還大大方方地抱了他一下。

這一突發(fā)狀況,周朝先很懵,很快反應(yīng)過來,沒有停下演唱,只是小聲說了句:“謝謝。”

歌曲進入間奏時,周朝先下意識地喝了一口飲料,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一杯奶茶,只是珍珠似乎還沒完全熟透,咬起來有些生硬。

他好奇地仔細看了看杯中奶茶,又下意識地抬頭望向送奶茶的姑娘。這一看,他愣住了,竟然是她——鄧莉筠。

鄧莉筠站在臺下,臉上綻放著燦爛的笑容,可眼眶卻微微濕潤,眼神中滿是復(fù)雜的情緒。

周朝先揮了揮手,再唱第二拍的時候,觀眾席里有人罵了一句:

“八嘎,GAN你娘,長江水是圓是扁,你知道個鳥!”

聲音響亮,怒不可遏。即使看周朝先不順眼的鐵器時代主唱梅曉哥都不敢說這句。

所有人看向了聲音來源的方向。

胖子陳良琦、張愛嘉、楊祖筠、鄧莉筠、左宏源、陶曉清……所有人都“唰”地一下站了起來,尤其是那些來自外省的孩子,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憤怒與不滿。

不和諧的粗氣過后,歌聲依舊:“給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給我一朵臘梅香啊臘梅香,那母親一樣的臘梅香……”

日據(jù)時代的五十年不是那么容易磨平的,許多本省人日語比老國語說的還溜。

這些人往往還是本土的世家豪族,除了個別極端派,大多身子軟,東風(fēng)來了朝東風(fēng),西風(fēng)來了拜西風(fēng)。

周朝先感覺到了壓力,崇洋媚外可不只是西洋,還有東洋。

歌聲結(jié)束后,主管準備上臺讓大家冷靜下來,可他還沒走幾步,就看到臺上的那個年輕人右手夾著塑料杯,食指直直地指向臺下發(fā)出怒罵的方向。

“你覺得你很威風(fēng)?‘狗熊主義’?‘夠?qū)拧磕憧词裁矗縞nm,出來單挑啊!”

周朝先這一喊,那股江湖大哥的習(xí)性瞬間暴露無遺。雖說他胸口沒有紋著九條龍,也不是在銅鑼灣混江湖的,但老子在新文山?jīng)]有怕過誰?

周朝先匪氣的喊話,像是一只穿云箭,給了臺下眾多學(xué)生一個信號。觀望派還在等,行動派已經(jīng)擼袖子飛踢了過去。

十幾個小伙子,有抓著對方衣領(lǐng)的,有捆著胳膊的,有練拳擊的,有練習(xí)十巴掌的。

“干他,TMD,狗漢奸!”

怒罵聲、譏笑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在國際學(xué)舍內(nèi)回蕩,原本開開心心的招生演唱會表演,成了街邊斗毆。

主管見狀,無奈地快步走上舞臺。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右手食指輕輕敲打表盤,嘴里在那無聲地念叨著什么。

兩分鐘過后,他猛地伸手,大聲喊道:

“好了好了,你們干什么吃的,還不趕緊拉開!人要是沒什么大事,就送去警總那!好了,大家都回到座位上,年輕人就是氣盛,火氣這么旺。表演繼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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