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賈府上下皆因省親之事忙得不可開交,賈政也將全部心力都投入到籌備事宜中,無暇顧及寶玉的課業,這讓寶玉暗自松了一口氣,心中暢快不已。
然而,寶玉也并未因此而肆意玩樂、荒廢學業。存希深知學問的重要性,對寶玉的督促從不懈怠,時常伴在他身旁,提醒他要用心讀書。秦鐘作為伴讀,也與寶玉一同坐在書桌前,兩人相互切磋、彼此激勵。
在存希的嚴格要求和秦鐘的陪伴下,寶玉和幾個男孩子竟也難得地認真了一回。他們每日清晨便齊聚書房,翻開書卷,逐字逐句地研讀經典。遇到疑難之處,不再像以往那般隨意跳過,而是相互討論、請教先生,不敢稍有懈怠。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他們專注的臉龐上,映照出少年人認真求知的模樣。屋內靜謐無聲,唯有沙沙的翻書聲和偶爾的低語討論,仿佛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紛擾,讓他們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盡情汲取著學問的養分。而這一段認真讀書的時光,也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改變著寶玉等人的心境與氣質,為他們的成長之路添上了一抹別樣的色彩。
這日,陽光暖暖地照進屋子,存息并未如往常那般提議眾人研讀正經課業的文章,而是拿出一本記載著諸多奇聞異事的冊子,興致勃勃地與寶玉、秦鐘分享起來。
三人圍坐一處,翻開冊子,只見上面寫著幾個富家公子的故事,那些人在自家府里,整日里不思讀書進取,凈做些腌臜不堪的事兒,吃喝嫖賭、胡作非為,最后竟鬧得幾條人命沒了,落得個凄慘下場。存息、寶玉、秦鐘讀到此處,皆是瞪大了眼睛,只覺這般行徑荒誕不經,又驚心動魄,心中一陣后怕。
正感慨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薛蟠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他本就是個愛湊熱鬧的,聽到幾人聊這事,立馬湊上前,不住地點頭附和道:“是啊是啊,都中那些與我熟識的人,大多都是這副模樣呢,整日里沒個正形,盡干些荒唐事?!?
存息眉頭微皺,一臉嚴肅地說道:“咱們可萬不能學他們這般,若重蹈此類覆轍,那后果不堪設想,不僅自己要引火燒身,怕是還會連累家人,甚至滅了族呢?!睂氂窈颓冂娨苍谝慌灾刂攸c頭,眼中滿是堅定。薛蟠難得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臉,撓撓頭應道:“那是自然,咱可得走正道,不能步了他們的后塵?!?
四人你一言我一語,在這小小的屋子里,因著這奇聞異事,立下了要謹守本分、不做荒唐事的決心。而那從窗外吹進來的微風,似也在輕輕附和,仿佛要將他們此刻的警醒與誓言,吹散在賈府的每一個角落,時刻提醒著他們莫要行差踏錯,在這紛繁復雜的世間,堅守住內心的清明與正道。
這日,賈珍匆匆來至賈政跟前,恭敬地回稟道:“園內工程已然全部告竣,大老爺已經前去瞧過了,如今只等老爺您也去查看一番,若有不妥之處,也好及時改造。另外,各處的匾額對聯也該著手準備了?!?
賈政聽聞,手撫胡須,沉思片刻后緩緩說道:“這匾額對聯一事,倒著實是個難題。按理說,理應由貴妃賜題才最為妥當。只是貴妃若未能親自觀賞園內景致,怕是難以選出契合之詞。但若要一直等到貴妃游賞之時再行擬題,如此偌大的園子,諸多的亭臺水榭,若沒有文字標題點綴其間,哪怕這花柳山水再美,也總歸少了幾分韻味,難以盡顯生色啊?!?
一眾清客在旁,聽了賈政這番話,紛紛點頭稱是,其中一位清客上前一步,笑著說道:“老世翁所見極是。我們如今倒有個主意,各處的匾額對聯那是必不可少的,但也不能現在就給定死了。不妨依著各處景致的特點,或擬兩字、三字、四字的名稱,只要契合其意境即可,暫且先做出燈匾對聯來備選。等貴妃日后有幸游覽之時,再請貴妃定名選定,如此一來,豈不兩全其美?”
賈政微微點頭,眼中露出幾分贊許之色,說道:“這主意倒是不錯,所見不差呀?!闭f罷,便與眾人商議著何時入園查看景致,好按此辦法著手準備那匾額對聯之事,眾人也都興致勃勃,各抒己見,只盼著這園子能在貴妃省親之時盡善盡美,以博貴妃歡心,而這園子的一磚一瓦、一景一物,也仿佛在靜靜等待著那一個個精妙文字的點綴,去綻放出更為獨特的光彩。
自賈政領了元春貴妃一切從簡的旨意后,整個賈府對待省親園子的打造便有了截然不同的做法。眾人不再如先前那般大動干戈,只是對園子做了些許細微的改動,那些原本計劃中大肆鋪張、耗費諸多人力物力的工程一概省去。
那原本打算從江南甄家支取的銀子,如今也派不上用場了,便仍舊安穩地存放在那兒。府里只用平日里用于日常維護修繕園子的銀子來操辦此事,每一處的添改都極為克制,絲毫不見往昔那種奢靡做派。
匠人們不再日夜趕工堆砌華麗裝飾,只是精心修補著園子原有的亭臺樓閣,將略顯破舊之處打理好,讓花草樹木的布局更顯自然之美。管事們也不再四處搜羅奇珍異寶去裝點園子,一切都以質樸簡約為主。這園子雖少了幾分奢華的氣派,卻多了幾分淡雅寧靜的韻味,仿佛褪去了華服重錦,著上了一身素雅衣裳,靜靜地等待著貴妃省親之時,以這份簡約之態迎接元春歸來,去承載那濃濃的骨肉親情,而眾人也在這一過程中,越發領悟到親情本真之意,無需靠金銀堆砌來彰顯。
眾人聽聞賈政欲讓賈雨村來擬匾額對聯,皆面露笑意,輕聲勸道:“老爺今日所擬必然精妙,何必再去勞煩賈雨村呢?”賈政嘴角泛起一絲苦笑,緩緩說道:“你們有所不知,我自幼在花鳥山水的題詠方面便資質平平,如今年歲漸長,又被諸多案牘之事纏身,于這怡情悅性的文章更是生疏了。即便勉強擬出,恐怕也只是些迂腐之詞,反而會讓這花柳園亭失了光彩,變得無趣?!?
眾清客紛紛點頭,其中一位年長的清客笑著應和:“老爺這也無妨,我們眾人一同來參謀參謀。大家各展所長,好的便留存下來,不好的就刪去,如此行事,也未為不可?!辟Z政聽后,眼中一亮,點頭稱是:“此論甚合我意。況且今日天氣宜人,不如我們一同去園子里逛逛,也好找找靈感?!闭f罷,便起身引領眾人向園子走去。
賈珍早已先一步前往園中知會眾人。說來也巧,近日寶玉因著與存息、薛蟠、秦鐘四人相互督促,奮發讀書,連賈母常命人帶他到新園子玩耍,他都回絕了。賈政知曉此事后,心中頗為欣慰,感嘆兒子竟越發懂得上進好學了。于是便命人去請寶玉、存息、秦鐘、薛蟠四人一同來園子里,參與題詩擬對之事,也好借此機會檢驗一下他們的學問進益,而這園子中的景致,即將在眾人的才思之下,被賦予或文雅、或精巧、或靈動的文字符號,去訴說那一份獨特的詩意與情致,只待省親之時,一展風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