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買糧,西買肉,南買衣,北買花。
喬葵一手著肥瘦相間的五花肉,一手抱著兩匹青藍色的布走在前面,神采飛揚。
喬婉頭上系著紅頭繩,摸著頭上一朵粉紅色珠花,跟在喬葵身后。
左手上還拎著一串吃到一半的糖葫蘆。
糖葫蘆含在嘴里,甜進了心里,化開她內心所有悲苦。
烈日當頭,驕陽似火,娘親的背影在陽光下泛起光彩,耀眼到她看不清,努力睜開眼只會讓眼睛泛紅難受,淚意滿滿。
喬婉快走兩步與喬葵并行,手中的糖葫蘆遞過去。
“娘親你也吃,很甜的。”
“嗯,真甜!”
來到一處食肆前,聽著里面的熱鬧,喬葵停下腳步。
喬婉一驚,下意識掃視周圍攤子,母親又準備要買什么?
“餓了,吃了午食再回去。”
說罷,當先走進食肆,找了靠窗的位置停下,趕在喬葵開口前,喬婉對食肆伙計說道:“給我們兩碗素面。”
又對喬葵解釋:“今天買了肉,咱們晚上吃好的。”
喬葵無所謂點頭。
喬婉暗自松了一口氣,今日可不能再這么花錢了,不然二百七十兩剩不到明年。
要不回去對黑炭好點,讓它多打點野兔野雞啥的。
很快素面端上來,白凈的面條上幾滴暈染開的油花,三五片青菜葉子,看著著實沒有食欲。
喬婉吃得格外滿足,素面也是白面做的,等到一碗面下肚,喬婉才看到娘親碗里還剩下半碗,喬葵一根一根挑著吃得極慢。
喬婉心想,難道母親吃不慣清湯寡水的味道。
心里不免自責,母親大病初愈,為什么不讓她吃些好的。
喬葵抬起頭,對喬婉說道:“這面味道極好,不過老先生的故事更有意思。”
喬婉才回過神來,望向大堂,高臺之上,一位穿著古樸儒衫,頭發花白的老者正襟危坐,手持折扇,正在神情激昂地講著一場激烈的打斗。
“雪蒼國八品顛峰武帥花不渡十年前出走大祈,挑戰我大祈半步圣賢的曲流觴,即分高下,也決生死。”
“兩人決戰于龍騰山紫云之巔,激戰三天三夜,引雷霆,動山海,天地色變,恒水斷流,紫云之巔被生生削平,雖然花不渡重傷敗走,曲流觴同樣重傷難治,修為退至通賢初階,此生無望圣賢,可悲可嘆,可嘆可憐……”
先生雙眼微瞇,搖頭晃腦,沉醉其中,枯瘦的皮膚帶著歲月的痕跡。
有食客不滿取笑:“俞老頭你可別可憐別人了,今日的飯錢賺到沒?”
“就是,每次都是這個老掉牙的故事,有沒有新鮮的就我的好酒好菜。”
俞老頭被一聲聲嘲笑拉回現實,忙四下拱手,陪著笑:“有的,有的,小老兒再給你們講一個新鮮的。”
俞老頭呷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再次開口:“你們只知花不渡戰敗退走,不知曲流觴重傷閉關,其弟子楚硯的故事……”
“好你個俞老頭,昭義侯府的八卦也敢傳,誰不知楚硯當年名動京城的美男子,快速速道來。”食客們興趣大增,哈哈大笑著,拋出銀錢,讓俞老頭趕緊說。
金銀掉落在地,發出悅耳的叮當聲,俞老頭滿意至極,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下開口。
“楚硯出生侯門,從小天資出眾,拜入曲流觴門下,十五歲時已是六品入賢修為,真正是天資卓著,年少有為,引無數豪門千金折腰………”
“其中最為耀眼的當有鎮國公府嫡長女施晚意,南安將女鐘玉,以及戶部尚書之女江上微,三人為之傾心不已,曾經在百花宴上演了三女爭夫的佳話。”
“只可惜,一場意外,令佳人別嫁,少年獨守空閨,年華逝去,佳人依舊在,人無再少年。”俞老頭突然搖起頭來,嘆息不已。
引得食客們抓耳撓腮,眼前的佳肴也不香了,原以為是一場美滿的才子佳人,英雄美人的愛情佳話,或是三女爭夫,一場四角戀的愛恨情仇,結果……
你給我來這個?
于是,打賞的銀子源源不絕扔過出來,落到俞老頭身前。
“你倒是快說,老子不差錢。”
俞老頭嘿嘿笑,撿起錢財收好。
“大家別著急,老夫說了一上午,口干舌燥,腹中空空,先讓老夫祭一祭肚腸。”
頓時,場下罵聲一片。
等到一碗面下肚,也吊足了這些人的喟口,俞老頭不慌不忙,再次拿起破舊折扇,開始娓娓道來。
“先前大家都知雪蒼國八品顛峰武帥花不渡與我大祈半步圣賢的曲流觴斷古絕今的一戰,戰況激烈,天地無色,移山倒海,場面毀天滅地,楚硯作為曲流觴親傳,自然要為師父助陣,不料被氣流攻擊,掉下龍騰山絕地……”
俞老頭又做了一個停頓,看到這些急切的人,一個個被勾成了翹嘴模樣,不由得意一笑。
“龍騰山下綿延千里,終年霧氣不散,無人能從里面走出來。據傳他身負重傷,被困龍騰山絕地一年有余,當時與他一同被困的還有一采藥女,兩人朝夕相處,那采藥女覬覦楚硯絕色,欲與其結為伴侶,對楚硯糾纏不清,楚硯抵死不從,終于在一月黑風高,雷雨交加的夜晚……”
眾人聽得瞪目圓睜,那一夜到底怎么了?縱使心里已經有了答案,但是就是想從俞老頭那里聽到結果。
高嶺之花被凡俗采藥女霸王硬上弓?失了清白?這是他們能聽的高門佚事嗎?
有聽過強搶民女的,有聽過欺男霸女的……
采藥女居然把侯府之子給……
他們心里突生隱秘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快意。
眾人又這故事天馬行空,不著實際,故事離奇到過于真實。
俞老頭又搖頭晃腦起來,閉口不言,只匆匆做了一結尾:“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曉。”
頓時,不大的食肆內罵聲一片,好你個俞老頭,你當真是個老六。
喬葵聽故事嗦面條,津津有味。
喬婉無意間一瞥,看到從對面藥鋪走出來的三人,捏了捏跨在身上的布包,對喬葵說道:“娘親,我去茅房,你在這里等我回來。”
喬婉快步跑出食肆,尾隨全氏三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