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里的肖琳臉上依舊滾燙，她甚至不敢去斜眼偷偷觀察卓敬風，疑問再一次洶涌而至。

她覺得他一定是誤會什么了，或者，又像上次那樣，不小心吃錯藥了。不對，她又十分否定地在心里使勁搖頭，不自覺咬起下唇。齒尖一碰到唇上，剛剛發生的事情又像過電影似的嘩啦啦地回放，肖琳突然感到自己就像一條不會游泳的魚，快被淹死在灌滿水的魚缸里，而這輛車恰恰就是那個魚缸。

卓敬風隨意瞥向身側，發現她的雙手扭成一個團，還在不斷搓來搓去，嘴角牽出一個弧度，并沒有開口安慰什么。

他不會再逃避什么，也不會被卓風左右了。既然他有折磨自己的辦法，那么，就一定有反擊的辦法。在剛剛看到肖琳那一刻，他就確定了心中的想法。

車子在他無拘無束的操縱下來到一處河邊，河水看起來不深，水流急緩有速地潺潺流淌。

下車向右方極目遠眺，能見到一座樸素拱形石橋橫在兩岸。兩邊分別樹立幾盞路燈，發白的黃色燈光幽幽散發出溫度，使路過的人也產生溫暖的錯覺。

周圍沒什么人，四下荒涼僻靜，是個安靜聊天的好地方。肖琳被環境吸引，聽著水聲流過耳畔，深呼吸冰涼清透的空氣，人好像也被凈化了。

“去那邊走走。”卓敬風看向石橋，在車的另一面發出聲音。

肖琳表示同意地點點頭，二人繞過車身，相聚在車頭，往橋的方向行去。

遠遠看去，他們就像誤入插畫里的情侶，路燈做伴，影子做陪，寒冷的夜晚好像也因他們變得摒息靜氣，只為這對壁人能更好地傾聽對方。

一路上，兩人沒說什么，卓敬風似乎在思考該怎么開口。現在已經走到橋頭的位置了，他側目打量肖琳，步伐放慢。

“我為上次的事道歉。”

肖琳聽到話，沒看他的臉，就已經能感到灼人的一對眸子。

她沒敢看他，低頭盯著腳尖柔聲問，“什么上次？”

卓敬風有些不自在，“在拉面店的那次。”

拉面店，肖琳嘀咕，臉一下紅了，“沒、那個，那次不是個意外么，我不是早就原諒你了，沒什么，真的沒什么……”她一緊張，話就特別多，連連搖手否定。

卓敬風看向她，嚴肅起來，“意外嗎？這次你覺得也是個意外？”

兩人走到橋中間，停下腳步。肖琳扶住欄桿，面向來時的方向。糾結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她用掛在嘴角的微笑掩蓋心虛，“是……吧……？”遲疑的話語傳達出不自信。

忽然想起kevin的一句話——“你的眼睛特別像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

“也許，我的眼睛讓你想起誰，才會這樣。”她的笑容停在空中，始終沒有看卓敬風一眼。

“你從哪聽到這種話，是kevin告訴你的？”看得出，他對此頗為不滿。

肖琳搖搖頭，“他只是說我的眼睛像一個人，沒說其他的。”她可不想為他們的矛盾雪上加霜。

卓敬風看她的目光挪向一邊，順著她的視線望向遠方，心沉了一沉。

“你知道他說的那個人是誰？”語調又恢復往日的冷靜。

“是julie么？”

卓敬風聽到他口中說出這個名字，立時一驚，轉向她，“你全都知道了？”

沉吟片刻，她徐徐解釋道，“在拍廣告的時候，我無意間聽到了你和kevin的對話，不過我發誓，真的只是個巧合，完全不是故意偷聽的。”

聽都聽了，還狡辯，卓敬風對她拙劣的解釋無奈。然而對于julie，他已經沒那么在意了，知道或不知道，又能如何呢？或許讓她清楚些更好。

“julie是我曾經喜歡的一個女孩。”淡淡的語調流淌出埋葬已久的故事。

肖琳沒有插話，默默等待聆聽他的心聲。

“也是kevin曾經喜歡的女孩。”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身旁安安靜靜的肖琳，“你是不是以為我們因為這樣變成了現在的局面？”

“不是這樣么？”她終于抬起頭看向他的眼。

卓敬風微瞇雙眼搖搖頭，樣子有些落寞。他把手從橋欄上收回，插進衣袋里，繼續娓娓道來。

“后來julie選擇了我，kevin則主動退出，他一直都是個善良謙和的人。”

“再后來，julie出意外死了，kevin認為是我沒有照顧好她。”

“是我沒有照顧好她。”

他簡略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沒有說出實情。肖琳聽后，能感受他悲哀的情緒，伸手扶上他的肩膀，沒有說安慰他的話。她知道對傷心的人說多么好聽的話都是多余的。

卓敬風轉身面對肖琳，“這次不是因為julie。”

他深邃明凈的眼眸不斷傳達一個訊息，一個類似愛情的訊息。如果這個吻不是因為julie,那么……

那么是因為她？

肖琳沒想到他會這么認真，想說點什么，剛張口，對方就移開了視線。

剛剛在她猶豫的空隙,他也動搖了。他不想破壞現在的氛圍，更不能輕易承諾什么。面對被擺布的人生，他不能預見以后會發生什么，也不想肖琳再為了自己做出今天這種事。

讓別人替自己承受痛苦不是他接受感情的方式。

“我該讓你換件衣服再出來的。”卓敬風又轉過來些微打趣道。

肖琳才想起來現在的自己是個什么樣子，低頭看了一眼身上。

“嚇到你了？”

“你以為穿成這樣就能吸引老頭子的注意？他的品味還沒這么差。”

什么！？肖琳盯著他，剛剛那個深情款款的男人怎么轉眼變成這副模樣，難道是故態復萌了？

“我知道這身衣服是隨便了點，不過它是我借來的，還有這雙鞋，你拉著我跑都斷了，我怎么還給人家。”

“隨便？好像不止‘一點’，”他環住手臂鄙夷地端詳她，“你什么時候在中國認識了賣這種衣服的人？”

“我就不能多結交點朋友么？”

卓敬風覺得她越發地好笑，“你這個朋友讓你穿成這樣來gouyin老男人，可見她的為人如何，可憐的是你居然還這么聽話，做事之前多動動這里知道嗎？”他比劃她的腦袋，雖然口上不饒人，卻把外套脫下來套在她披有外衣的身上。

肖琳剛想繼續解釋，被他的動作打斷。溫柔的氣息若有似無游蕩在空氣中。

“不要再做這種事。”

肖琳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表情，只能從說話的語氣感受他的霸道。

“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只能看見他細長的背影在發白的路燈下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