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的意識漸漸恢復，大腦四肢的掌控也回來了。他轉了轉眼珠子，然后睜開了眼。入眼是一片槐樹林頂，郁郁蔥蔥。他適應了一下光線，掙扎著坐起來，便看見了不遠處的莫綺雯。
莫綺雯面對他坐著，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有那么一瞬間，他仿佛看見了她……
“喝點水吧。”
莫綺雯正坐著發呆，他一動她就回神了，見他嘴唇干裂，便給他遞了瓶水。
“謝謝…”
等他喝完，莫綺雯開口問道：“準備好告訴我了嗎？”
莫凡頓了一下，垂下了頭。兩人就這么面對面地坐了許久。
“是我窩囊。”莫凡拖著沙啞的嗓子開口，“我與你母親是真心相愛的，但是你母親懷上你的時候，我…我欠了很多債，他們說，要是還不上，就要賣了你母親抵債。我心里害怕，只好安排你母親離開…”
“安排？”莫綺雯忍不住出聲質問，“你確定是安排？若是你們商量好了，母親怎么會是那個樣子？事到如今你還騙我？”
莫凡張了張口，又嘆了口氣，繼續道：“是我說的不妥，我們沒有商量好，我…我沒敢告訴她實情，只說我愛上了別個，然后就假裝離開，躲著她。我知道她心氣高，受不了繼續在原來的地方被人指指點點，一定會很快就離開的。”
“你確實窩囊。”莫綺雯眼睛紅了，“你知道母親一直過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嗎？你知道我們是怎么過來的嗎？你既然還活著，怎么就不來看我一眼？看她一眼？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啊？”
“我…我為了躲債，到處流浪，最后還是被抓住了，他們把我帶到了這里，讓我當沙包還債…我知道，我也不奢求你們能原諒我，我…我…咳咳咳…”
莫凡突然開始劇烈咳嗽，氣息順暢之后一看，手心里都是血。
“我給你做了檢查，你得的是肺癌，過兩天就死，開心嗎？”莫綺雯笑著看他：“我是挺開心的。”
卻見莫凡松了一口氣似的，一直緊繃的臉終于有了一絲笑意：“真的嗎？太好了…我早就該走了…”
“只是…你還是快些離開的好，你來找我，不知道有沒有被他們知道，萬一我走了他們找上你怎么辦？聽我的，你早點離開。”
“你以為我是你嗎？”
莫綺雯譏笑他。
“不行，你不能跟他們有交集，你…你一個女孩子，哪里打得過她們…”莫凡看著她，“答應我，這兩天就走，好不好？”
“晚了。”莫綺雯卻低下頭去，故意不看他，“他們已經找上我了。”
“怎么會這樣！”莫凡瞪大了眼睛，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莫凡像做了什么決心似的，慢慢扶著樹，站了起來，“我…我去跟他們攤牌，橫豎我也活不長了，不能再連累你。”說完便走。
莫綺雯笑了一聲：“現在不窩囊啦？早干嘛去了？”
莫凡的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回應，然后繼續走。
“站住，給我回來。”
莫凡還在走。
“好了，別走了，我誆你的，他們根本不知道我是誰。”
莫凡終于停住了，但他沒有轉過身去，他就呆呆地站在那里，佝僂著身體好久才說話，聲音微抖，帶著哭腔：“好…好…沒被他們發現就好…”
莫綺雯見他不過來，索性直接起身去看，莫凡的眼睛已經紅了，一見她來了，嘴角又扯出一個笑，笑得莫綺雯心里抽疼。
“走吧。”
莫綺雯不忍心繼續看他，轉身就走，但是走得很慢。莫凡楞了一下，跟了上去。
“你…你要去哪兒？”
“我給你安排住的地方，那些人我會搞定的。”
莫凡一臉震驚地看著她：“你…你說什么？不行的，你…你別去了，不值當，我都已經這樣了，你就有多遠走多遠…”
“肺癌也是我誆你的，你就是胃出了點問題，很快就能治好。”
莫凡張了張口，但終究還是什么也沒說。
“你知道你女兒現在是什么人嗎？不說是一把手，那也是Z組織的上層，我不但能搞得定他們，我還能讓他們給你認錯你信嗎？”
“我信，我信，我女兒一直都是最優秀的…”
莫凡的笑容燦爛得嘴角恨不得咧上耳朵邊。
“我說你就信，你沒有腦子嗎？”
“我…”
莫凡徹底給她搞蒙了，“我”了半天沒說出話來。
“這次沒誆你。你就待在我給你安排的地方好好休養，我會找人照顧你，這一周你都不要出門。”
“是，是，女兒說什么就是什么，我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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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綺雯回去的時候，栗一南正好在準備聯系A區的人，她趕緊走過去：“等一下！”
栗一南轉頭看她：“怎么了？”
“我找到了我的父親，他的身體有些問題，我想送他去A區休養，正好那邊醫療人員也多。”
莫綺雯央求地看著栗一南。
“可以。”
栗一南點點頭。
“謝謝老板。那我回去工作了。”
栗一南目送她離開。與前一日的緊張失措截然不同，她現在面色紅潤，語氣也很歡快，看起來事情似乎解決了。
接通A區的信號，熟悉的臉出現在屏幕上。
“老板。”
“他們怎么樣了？”
“治愈人數已經過了三分之二，本周有望全部恢復。”
“好。有沒有發現其他異常？”
“特別大的也沒有，就是泰山的人來得有些勤，而且很奇怪，他們來什么也不做，逛一圈就回去。”
“我知道了。我一會兒讓人送個人過來，他身體有問題，好好照顧他。不過他不是那種什么都可以說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栗一南想了一下，還是沒有透露信息。
“明白。”
信號被切斷，屏幕又恢復了原樣。
栗一南靠著椅背，食指又開始輕點把手。
很奇怪，A區的流水線已經停了好幾天了，照理說泰山沒理由過去了，但是為什么反而去得更多了？
正想著，柳桃枝來了。
“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栗一南笑著說，“這次又來給我送什么顏色的瓶子啊？對了，一會兒還要你幫忙送個人去A區。”
“都好說。我不是來送東西的，我發現邢鴻禎了。”
栗一南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看柳桃枝的表現，不像是什么好事。
“在哪兒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