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這樣?”
夏良棲跟著肖銘跳下車,看著面前的一片素蕭的荒原和孤零零再也無法動彈的長途車,她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我們今天到不了。”
雖然是臨市,但C市卻和青川是南北最遠的兩端,正常情況下行車都要五個小時,更何況現(xiàn)在眼看著天色已沉,周邊連個村落都沒有,更別提能找到修車的地方了。司機師傅站在車下打著電話,來回焦急地踱著步,“我這里拉著一車人呢,你叫我怎么等,讓我的乘客們在這里過夜,然后晚上凍死嗎?”
憨厚大叔頭一次露出了有些慍怒的表情,他的臉漲得紅紅的,執(zhí)拗地同電話的另一端爭執(zhí):“你們派人來一下,我多付給你錢還不成嗎?什么?你說什么?你瞧瞧你說的這是什么話,你……”
司機大叔的話還沒說完,電話的那一頭就已經(jīng)掛斷。
大叔沉著臉站在原地僵了一會兒,半晌才轉(zhuǎn)身走到大家身邊,嘆氣道:“修理廠的人不肯來,說這里離市區(qū)太遠,來回一趟怎么也要折騰到半夜,如果愿意等,他們可以明早過來。”
“什么?那今天晚上怎么辦?”話音才落,人群之中立刻炸開了鍋,幾個為首的阿姨顯然露出了不快的情緒,沉著臉道,“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你要我們今天怎么過夜?”
怒火往往都是在一群人的起哄中才瞬間點燃的。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加入指責(zé)司機的行列,好像他們心中的怨憤起源都是因他而起。司機大叔垂著頭站在那兒,任由乘客們一句接一句地指責(zé)著他,他張張嘴像是想要替自己辯駁一下,最后卻還是選擇搖著頭放棄了。
夏良棲目睹了這一切,她的心沉了沉。這個世界本不該這個樣子的,更惡劣的那些人沒有受到指責(zé),反而是同是受害者的伙伴陷入水火。她抿了抿唇,抬腳走過去。
“大家都聽我說。”夏良棲略微拔高的嗓音開口,喧鬧的人群慢慢停息下來,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帶著懷疑的憤怒的一張張臉。夏良棲調(diào)整了下呼吸,對著大家道,“今天的事兒是一場意外,誰也沒有料到半路會遇到修路,繞路,更沒有想到車子會在這種地方拋瞄。”
“我希望大家現(xiàn)在都讓自己冷靜下來,共同想想辦法,而不是去為難司機大叔。如果說咱們這群人里,有最希望車子能被修好趕緊啟程的那一個,我相信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司機大叔。”
夏良棲的聲音清澈而堅定,司機大叔聞言抬頭,眸底里閃過一絲感謝的微光,夏良棲友善一笑,點頭朝著大叔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隨后,她再次轉(zhuǎn)過身面相大家,“修理廠的人既然不肯來,現(xiàn)在天色也漸暗,咱們現(xiàn)在要做的事看看如何能熬過今晚,等明天修理人員來了,咱們才能啟程。”
“能怎么辦,看你這么能說,你能修車還是能給我們提供住的地方?”
為首的一個阿姨瞪圓了雙眼望著夏良棲,上下打量的眼神里充滿了不屑和懷疑,“我坐車是花了錢買了票的,他不送我到目的地,還讓我在這兒荒郊野嶺的地方過夜,我不找他賠我我就已經(jīng)算心善了,怎么,難道抱怨抱怨還不行嗎?”
阿姨句句犀利,顯然是滿腔怒火沒能在司機身上發(fā)泄完畢,遂轉(zhuǎn)嫁到了夏良棲的身上。夏良棲剛要張口解釋些什么,手臂卻忽然被一雙有力的手掌輕輕扣住,一股熟悉的薄荷氣息傳來,而后身旁驀然覆住一片高大修長的身影。
是肖銘。
肖銘朝著夏良棲笑了笑,那笑容襯著暮靄夕陽,分外柔和。
夏良棲怔怔抬頭,她看著肖銘轉(zhuǎn)身,他將目光掃過眼前眾人,眸色淡淡道:“如果覺得自己有能力尋找救援的,就現(xiàn)在操作。如果沒有能力的,就留下來想辦法,話如果太多的話,可以選擇和晚上的野獸說,附近有幾座山,難說住著什么,總不至于讓你孤單的。”
肖銘的身高在人群之中很奪目,因此帶有繼續(xù)俯視威嚴(yán)的意味。他雖然說得時候帶著淺淡的笑意,但語氣卻讓人覺得仿佛帶著寒氣,不由得讓人聽來一驚,甚至都忘記了去反駁。
夏良棲目光灼熱地望著他,可甜可咸的男人,可真是太具有魅惑性了!
為首的幾個阿姨在面對肖銘時頓時就沒了脾氣,她們站在那兒,僵著身子先是不說話,半晌,才慢吞吞地艱難吐露出幾個字:“那……我們要怎么做?”
肖銘靜靜地望著眾人,大家眼底的怒火和不甘已經(jīng)開始慢慢消散,并慢慢轉(zhuǎn)變對自己夜晚安危的擔(dān)憂。肖銘一聲喟嘆,他招招手,提出了一個主意。
有一件很幸運的事兒,在方才大家“圍攻”司機大叔時,肖銘便已細心察覺。
車上有幾位是經(jīng)驗豐富的驢友,他們帶著幾個大大的包裹,上車前還額外交付了超重的行李費,肖銘判斷哪些包裹中就可能有夜宿野外用的簡易帳篷。
通過和幾位外地驢友的交涉,果然如肖銘所想一般。經(jīng)過大家的一番商量之下驢友同意將帳篷和睡袋交給車上的老人兒童使用,而身體強壯一些的成年人則集體在車上暫住一夜,等到明天修車的人來。
躁動的人群漸漸開始接受了肖銘的安排。
夏良棲乖乖地跟在肖銘的身后幫老人孩子們搭著帳篷,她悄悄地抬眼凝著肖銘的側(cè)臉,溫柔低聲道,“肖學(xué)長,你們學(xué)院……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歡你啊?”
肖銘正忙碌著的雙手忽然一滯,他抬起頭來,笑道:“為什么這么問?”
“你太貼心了,像個暖男一樣。”夏良棲瞇眼笑笑,昂著頭看了看天,“你瞧,天開始黑了,可是你在我身邊,我卻覺得一直有光在,一點也不覺得黑暗。”
夏良棲說這話時,心里是認真的。
一開始接近肖銘,是為了尋找關(guān)于爺爺消失的真相。可是當(dāng)真正地和他相識之后,內(nèi)心卻又不斷地被他的溫柔善良所吸引。一個男人身上,可以有很多優(yōu)秀的特質(zhì),這很正常,可在肖銘身上,你卻發(fā)現(xiàn)他仿佛是一個沒有任何缺點的完美體,遇見這樣的人,你的眼神在他的身上便很難再挪開。
肖銘愣了愣,他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回憶流轉(zhuǎn)間倒是閃現(xiàn)過諸多女生極為模糊的臉……但他從未在意過這些,即便這一切確實是如她所言。
他再次笑了笑,眸光依舊溫柔而淺淡。
他雖然沒回答,但夏良棲心知肚明,這么美好的人兒啊……怎么會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