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這里的人穿著不是那么花里胡哨，多是披著一些恰好能夠掩人耳目的破舊衣服游走在大街上，張百順也索性隨地找了一條灰色的襤褸布條披掛在了自己的身子上，一是為了融入他們，二是能夠將自己這一身顯眼的鎖子甲遮掩一番。

張百順低斂著自己的豬頭，漫步走進了黑水溝的中門大街。

令張百順內生欣喜的是，這黑水溝的中門大街上沒有什么攔路的守衛來跟你要通關文牒什么的，自己就這么大搖大擺地進來了，而周圍的不管是妖是鬼都沒有因為自己這個異類的到來而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好像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習慣。

張百順心里琢磨著，也難怪這里會淪為人族，妖族，鬼族的“三不管”地帶，毫無秩序可言。

“讓讓！讓讓！”尖細的嗓音刺破喧囂。

張百順循聲望去，只見鼠頭人身的灰袍老者推著獨輪車擠進人群。車上木籠雖然簡單掛了塊黑布對籠子里的物品進行了遮擋，但是視角里仍能透過縫隙間看到籠子里關著十幾只通體赤紅的蟾蜍，每只背上都生著人面花紋。

“什么奇怪東西，好生可怕。”張百順走在街道的一旁，看到如此畫面，心臟當真一緊，捏了一把汗。

“新鮮出爐的化形丹原料！“鼠須老者扯開嗓子，“取自昆侖山陰的百年血蟾，配上鬼哭藤的晨露...“話音未落，三道劍光驟然亮起！

“宵小鼠輩！”

空中七縷銀光乍現，一人族白衣劍修踏空而來，背后浮著七柄青光飛劍自行流轉。

“膽敢盜取我青云觀藥園！”

劍氣如虹，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開那老鼠推著的木籠，但飛劍卻在觸及木籠時乍然發生了詭異的偏轉。

鼠須老者揮動手臂，皮包骨的手掌從墨黑的袖口處探出，跟著一齊探出袖口的還有九顆骷髏念珠，眨眼間就已經在空中結出森羅鬼陣。

坊市瞬間大亂。夜叉鬼的鎖鏈絞住趕尸人的符紙，蛇妖雙翼掀起毒霧，幽魂的招魂幡卷起陣陣陰風。

張百順趁機溜到西側攤位，躲在一旁觀察起了坊市里的局勢。

攤位主人是裹著斗篷的佝僂身影。張百順不斷往攤位里挪動著自己的身子，恨不得自己現在就鉆進地底下躲起來。

可在不斷向后挪動的過程中，張百順的蹄子突然觸碰到某個玉瓶，斗篷下突然伸出布滿鱗片的爪子：“五百靈石，或者。”沙啞的聲音頓了頓，“用你的獠牙來換。”

“嘿嘿嘿！”

玉瓶在張百順蹄間微微發燙。他能清晰感受到瓶中丹藥的詭異波動——看似渾圓的丹體內部，竟有數百道細如發絲的陰氣在游走。這絕不是普通的丹藥應有的氣息。

“怎么？嫌貴？“鱗爪突然暴漲三尺，扣住張百順的咽喉。斗篷滑落，露出張布滿蛇鱗的青色面孔。豎瞳中映出張百順逐漸泛金的獠牙：“金毛豬妖的牙，倒是上好的煉器材料。“

咽喉處的鱗片開始分泌粘液，張百順渾身妖力不受控制地涌向被扣住的位置。危急關頭，他想起金嗓子的運勁法門，強行逆轉靈力直沖喉輪。

“嗷——！“

混合著金鐵交鳴的嘶吼震得攤位崩塌。青面妖人踉蹌后退，七竅滲出黑血。趁此機會，張百順卷起玉瓶撞進旁邊巷道。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怒喝，整個坊市的禁制都被驚動了。

七拐八繞地穿過數十道拐角和街道，張百順的豬鼻子不斷嗅探著周圍的地況，沒過多久便找到了一個盈滿黑水的臭氣熏天的水道。

而立于河道旁的渡船上的鼠須老者，正在地下暗河的渡口前搓著手。而獨輪車上的木籠已空，取而代之的是個貼滿符咒的青銅鼎。

“客人要渡河？”

張百順找到了一處老舊的茅草屋，躲藏了起來，想要看看此處的渡船將要通向哪里去。

“說你吶，躲在墻后面的那頭野豬。”

張百順心中一緊，布豪，那老鼠妖怎會是在跟自己說話。

眼看自己的行蹤被發現，張百順也不好再繼續隱藏自己的行蹤。

“嘿嘿嘿，怎的？頭一次來這里？”

老鼠妖銳利地眼光將自己眼前的這頭金毛豬妖一掃而過，竟是直接將張百順的心理看了個通透。

張百順頓感頭皮發麻。

鼠須抖動著指向對岸迷霧，“諾，真正的黑水坊市，可不在那些蠢貨爭奪的破牌坊底下。”

張百順微微瞇起眼睛。

渡船是具巨大的妖獸骸骨，船頭懸著的引魂燈里，分明囚禁著三只哀嚎的怨靈。他故意晃了晃搶來的玉瓶：“我要見煉丹的人。”

鼠妖的眼珠突然變成血紅色，看著瓶內的東西，隨后又恢復常色回應道。

“好嘞！”

骸骨渡船無風自動，載著兩人駛入迷霧。河水中浮現無數蒼白手臂，卻在觸及船身時被黑火燒成灰燼。張百順注意到，船底刻著密密麻麻的妖族古語——這是用噬魂妖的脊骨煉制的冥舟。

待到迷霧散盡時，浮現在眼前景象令張百順渾身發冷。

百丈高的溶洞穹頂上倒懸著上千具鐵棺，每具棺材都伸出漆黑的鎖鏈，纏繞著中央的青銅丹爐。

爐身上浮著的九顆鬼首正在吞吐青紫火焰，爐前跪著十幾個目光呆滯的妖族，他們的天靈蓋都被插入了血色竹管。

“歡迎來到幽冥丹閣。”鼠妖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用精魄煉丹，以血肉為引，這才是真正的...“話音戛然而止。丹爐突然劇烈震顫，爐中傳出非人非獸的尖嘯。跪著的妖族一個接一個爆成血霧，血色竹管中涌出的卻不是鮮血，而是粘稠的黑色液體。

張百順的獠牙不受控制地生長。他感覺到懷中玉瓶正在瘋狂震動，瓶中丹藥居然發出嬰兒般的啼哭。溶洞四壁的符咒同時亮起，在穹頂投射出巨大的鬼臉圖案。

“抓住他！”鼠妖的尖叫刺破耳膜，“這個祭品比之前那些都要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