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錦奕打量著殿內的三人，轉弄著手上的玉扳指：

“妤貴人這里好生熱鬧。”

柳思妤不知楚錦奕為何會突然到訪，平靜內心后，上前解釋：

“是三妹妹說思念臣妾了，所以才讓父親帶著進宮來看望臣妾。”

楚錦奕被柳思妤伺候著坐下，接過她端來的熱茶，垂眸吹了吹上面的熱氣：

“是么？看來談論的都是些家事，不然怎么會把下人都趕出去。”

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充滿了質問和懷疑。

殿內的氣氛漸漸凝固住。

柳思妤目光閃爍，楚錦奕來得太突然，她半分準備都沒有，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解釋。

最后，還是柳相伯緊跟著上前，緩緩開口道：

“陛下，其實微臣此次來確實是想同妤兒說一件私事。”

“柳愛卿且說說是何事？”

“之前京中謠傳妤兒瘋了的消息，微臣派人徹查后才得知這謠言正是出自柳府，揪出幕后黑手是柳府的一位小廝。”

“那小廝是個落魄的孤兒，微臣本是同情他才收留他，沒想到他竟有偷竊的惡習，被三番四次抓住不但不知悔改，還懷恨在心。”

“最后為了報復柳家，才造出如此荒謬的謠傳。不過那小廝已經被打斷了腿趕出柳府，只是我的妤兒受到的委屈，沒人來償還啊。”

柳相伯以袖掩面，聲淚俱下地訴說著。

把柳思妤和柳如青兩人看得目瞪口呆。

這話說得，不但消除外人的懷疑，還給自己樹了個光正偉大的慈父形象。

從前外人都說柳相伯口才好，黑的能說成白的，死的能說成活的，柳思妤今天才真真是見識到了。

“愛卿說完了？”

楚錦奕依舊在玩弄著手中的杯盞，茶水在杯中轉動，漾著波瀾。

他的嘴角掛著笑：

“也不知你的動作是快還是慢，一個多月了，事情沒有查清楚。反倒是昨天朕剛得到了消息，你今天就查清楚了。”

他放下手中的杯盞，深不可測的目光落在柳思妤身上：

“妤貴人，你說呢？”

柳思妤心下一緊，這莫不是又在試探她？

她是替嫁來的，說到底跟柳府還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定然不能因為賭氣把自己也給賠進去。

“柳府家丁眾多，想將此事徹查定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查得時間長些也能夠理解。”

柳思妤頓了頓，沖著楚錦奕莞爾一笑：

“更何況陛下不也從來都沒有相信過那些空穴來風。”

柳思妤也不知道自己的這番話有沒有讓楚錦奕信服，只是見他臉上毫無波瀾，便也只能安慰自己不要多想。

可這時，柳如青卻大著膽子站了出來：

“陛下，民女來嫡姐這里其實還有一件事情。”

楚錦奕默不作聲，只是靜靜看著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臣女是想請陛下賜婚。”

此話一出，柳思妤和柳相伯瞬間變了臉。

兩人好不容易將事情翻了篇，這柳如青這時又是做什么？

“陛下，小女胡言亂語，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不料，柳如青直接跪在柳思妤面前：

“臣女沒有胡言亂語，民女想請陛下賜婚民女與許家公子許知燁。”

許知燁...當初不是退了她的婚嗎？

楚錦奕輕笑一聲，抬眼看向柳思妤，眼神玩味：

“這事你知道嗎？”

柳思妤的笑容有些僵在臉上，輕飄飄地突出一句話：“家丑不可外揚。”

不知是不是這個話題太過滑稽的緣故，楚錦奕的心情看著似乎好了許多。

“朕聽你嫡姐說，之前許知燁退了你的婚，為何如今又讓朕賜婚你們兩人？”

柳如青二十歲還未出閣，若是再不緊緊抓住許知燁這根稻草，自己就要成京城貴女中的笑話了。

但她自然不會就這樣傻傻地將真相全盤托出，尋了個體面的說法：

“回陛下，臣女與許郎兩情相悅，退婚之事興是有什么誤會。”

楚錦奕看向柳如青的目光更加狐疑：

“既然兩情相悅，許愛卿自然會想辦法求娶你，又怎會讓你淪落到來朕面前求賜婚？”

柳如青頓時語塞住，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還是柳思妤幫忙開口解釋：

“陛下，臣妾這三妹妹平日里看多了話本子，許大人的那張嘴又總是能說出來個蜜罐子。”

楚錦奕也大概明白柳思妤話里的意思。

正經書不看，只看話本子，把腦子看壞了，別人隨便說幾句就被牽著鼻子走。

他倒也不至于因為這點事情，和一個普通女子較勁：

“罷了，你們的私事，朕不好強求。若許愛卿真與你情投意合，你讓他再下聘就好。”

得到這個答案，柳如青也清楚不該再繼續糾纏：

“謝陛下。”

楚錦奕要同柳相伯商議政事，柳思妤識相地將柳如青留在自己這里，恭送二人出去。

御書房，

楚錦奕坐于高堂之上，手里拿著一本卷軸：“柳愛卿，你這個嫡女兒培養得甚好啊。”

“謝陛下抬愛。”

柳相伯心中暗暗慶幸，幸虧自己送進宮的女兒是柳思妤而不是柳如青。

“朕可沒有夸你。”

楚錦奕收起卷軸，居高臨下地看向柳相伯，聲音冰冷：

“既然女兒能培養得這樣好，為何薦到朕這里的人一個個卻都是披著文人志士外衣的庸才？”

江南水患，朝廷上的大臣無人能拿出個好法子。

無奈之下，楚錦奕用柳相伯推薦的人去治理，水患不但不見好，甚至災難更甚。

楚錦奕將手上的卷軸扔到柳相伯面前：

“今年的春闈人才選拔也是你來負責，選上來的卻凈是些飯桶。這些事情難道要讓朕親自去管理，才能做好？”

柳相伯惶恐至極，沒想到楚錦奕竟然是先禮后兵。

“陛下恕罪，春闈選拔都是評卷后根據成績排名選拔上的人才。臣也都是按規矩辦事的。”

楚錦奕嗤笑一聲：“柳愛卿，你也話本子看多了？朕的話你難道不明白？”

柳相伯背后冷汗直出，這皇帝怕不是懷疑他做了什么手腳？

“望陛下明鑒，臣往后會同禮部的人一齊制定新的考試規則，避免有心之人趁虛而入。”

又是些聽著好聽的無用之話。

事關朝堂大事，楚錦奕可不會聽他說這么多空話：

“你這張嘴這樣會說，不如也別在吏部任職了，朕調任你去邊疆同漠北的那些蠻夷談判如何？”

“也算能為我大楚多做些貢獻。”

柳相伯嚇得直接跪在地上：“還望陛下三思。”

他這烏紗帽估計是難保住了。

*

傍晚，歸月閣

碧華小跑到柳思妤身旁：

“貴人，老爺給您寫了一封信，要我給您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