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妤被擁入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中。

一股檀木香味縈繞在鼻尖，瞬時間讓人安心，可細聞起來又夾雜著一股微弱的血腥氣息，又叫人不寒而栗想要逃離。

“怎的還未離開？”

柳思妤轉過身，正撞上楚錦奕深邃的眼眸。

她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答道：

“天黑路暗，所以想著走慢些。”

楚錦奕看著前方昏暗的道路，叫李公公提來一盞燈，垂眸看著柳思妤：

“朕同你一齊回去？”

柳思妤愣住，有龍攆他不坐，要跟她一齊走回去？

這是天上砸下的餡餅，還是包著糖紙的冰凌？

見柳思妤遲遲不答，楚錦奕微微俯下身，湊到柳思妤面前，緊盯著她：

“怎么？朕誠心邀請你，你反倒不愿意了？”

柳思妤神色恍惚，并非她不愿意，只是她覺著有些奇怪。

楚錦奕方才還在氣頭上，身上的殺氣還未散去，現下卻好言好語邀她一齊走，有種說不出的蹊蹺怪異。

但他都這樣開口了，她哪里有拒絕的份：

“自然愿意。方才臣妾只是在想歸月閣離乾清宮路遠，怕陛下夜里歇息不好，所以才沒敢答應。”

這時，李公公突然輕咳一聲：

“妤貴人，陛下都提出來要送您回去了，您覺著陛下夜里要歇在哪里？”

楚錦奕睨了他一眼：“李安，話怎么這么多？”

李公公趕緊往自己嘴邊輕拍了兩巴掌：“是奴才多嘴了。”

碧華和小福子躲在后面直偷笑。

楚錦奕往后瞅了一眼：“你們兩個也別笑了，來前面給朕和妤貴人帶路。”

兩人眼瞅著皇帝明著要寵幸自家貴人，做事都有了干勁：“是，奴婢/奴才遵命。”

碧華和小福子在前面為兩人點燈，柳思妤和楚錦奕在后面并排走著。

柳思妤想張嘴說些什么，可話到嘴邊就像噎住了一般說不出口。

楚錦奕堂堂天子之軀，愿意降下身段來陪著她，她明明該高興才是。

可柳思妤心里就是卻有股說不上來的心慌。

“想什么呢？”

楚錦奕很快便察覺了柳思妤的心不在焉。

柳思妤干澀地笑笑：

“沒什么，陛下能陪著臣妾，臣妾實在是受寵若驚。”

“是么？”楚錦奕側目看向她，語氣冰冷，“妤貴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朕？”

此話一出，氣氛瞬間凝結。

柳思妤終于明白方才那股說不出的詭異是什么了，那股和諧是楚錦奕刻意營造給她的。

她瞞著的事情可太多了，也不知道楚錦奕口中問的是哪一件。

柳思妤倒也不避諱：“不知陛下所為何事？”

楚錦奕突然停下腳步，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朕聽聞你宮里有個小太監，偷偷摸摸地跟蹤晴貴人跟了好長時間，可有此事？”

此話一出，小福子的雙腿開始肉眼可見地打顫。

本以為這事情已經翻篇了，沒想到楚錦奕居然又重提此事。

這小福子本來就是個膽小的，皇帝剛處死兩個相關之人，現在又突然提這個他肯定怕得不行。

見自己也瞞不住了，柳思妤索性直接承認：

“確有此事，是臣妾讓他這樣做的。”

“為何？”

柳思妤抬起眼眸，認真地看向楚錦奕：

“陛下可記得，晴貴人從臣妾這里搶走的香囊，是瑜才人本來給臣妾的歉禮。臣妾珍惜這份情誼，所以想要把香囊拿回來。”

“奈何晴貴人手緊，臣妾無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看能不能讓小福子找機會給偷搶回來。”

楚錦奕有些懷疑：“搶一個藏著麝香的香囊？”

柳思妤無奈嘆氣：“只能怪臣妾識人不善。當時淑妃娘娘也看了，說這香囊繡工好，臣妾便以為這香囊沒有問題。”

本來柳思妤只是想編個借口把楚錦奕搪塞過去，經此一說，她恍然大悟。

淑妃難不成從一開始就知道香囊里有麝香，可卻沒有告訴她？

真是好一招借刀殺人。

看宮中燭火又熄了幾盞，楚錦奕沒再停留，繼續前行，可心中的疑問并未完全消散：

“那你又是如何知曉那三位太醫的事情的？”

他可不會相信那一套‘讀心水’的說辭。

柳思妤仰起頭，看著漫天的星星：

“這還要感謝小福子。”

“為何？”

“當時晴貴人誤將方太醫認成陛下，聽信了他的話，日日在御花園唱曲，被小福子發現了端倪。”

小福子當初奉命跟蹤晴貴人時，總能聽見一些窸窸窣窣的動靜，后來才發現原來是方太醫總會在無人的角落偷聽她唱曲兒。

起初小福子并沒有在意，還是今日在柳思妤被傳喚的路上，他對柳思妤講述時，讓柳思妤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楚錦奕當時又說自己那日沒有碰過晴貴人而是去了瑜才人那邊，自然而然就推導出了方太醫應是罪魁禍首。

再加上柳思妤能夠看見將死之人剩余的壽命，更是坐實了這件事情。

想來方太醫應是在趁當時晴貴人受激發病不清晰時，起了色心鉆了空子，最后才釀成大禍。

“‘讀心水’之法也是臣妾當場編的，目的只是為了驗證臣妾的猜測是否為真。”

“其實要旁人看來，這件事的確兒戲，可奈何那方太醫做賊心虛，反倒信了真。”

聽完柳思妤的講述，楚錦奕看向她的眼神中忽地多出幾分賞識。

原以為這柳思妤

他看著她：“不過你怎么知曉太醫們的那些私事？”

柳思妤的目光轉移到小福子的身上，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小福子雖然膽子小，但可是宮里的“小靈通”，凡是宮里的逸聞趣事，就沒有他不知道的。

“人在做天在看，普天之下沒有新鮮事。宮里閑言碎語不少，臣妾也只是隨意挑了幾個覺著可信的，隨意說說，沒想到歪打正著，全中了。”

她回頭看向他，笑顏如花：

“陛下，您說臣妾這是不是也算是被吉星眷顧。”

楚錦奕的目光流轉在她的身上，竟也不自覺地勾起嘴角：“嗯。”

柳思妤漸漸停下腳步：

“陛下，到臣妾的住處了，您要進來歇息嗎？”

楚錦奕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分明是來試探她，但沒想到自己真的會同柳思妤邊走邊聊到了歸月閣。

可這時，不知從何處跑來了一個侍衛：“陛下，屬下有事要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