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中年男人的聲音。
這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如此熟悉。
這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又是如此讓人恐懼!
“先生?”
許少白有些驚恐地想要轉頭看向身邊出現的顧先生,他的心情像是被爪子撓了一樣,有些心慌意亂于對方的出現。
許少白有些安心于顧先生在這種危機時刻的出現,又擔心這位先生會不會再度為了許淵拋棄自己,還有些揪心于顧先生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這個時候不應該是在欽山上嗎?
“少白?!?
“你知道嗎?”
顧先生的手掌緊緊地按著許少白的肩膀,讓這個驚懼不安的少年不能在他的手中動彈。
這個中年先生的眼神中有些沉醉地向自己的學生訴說著自己再度挖掘出寶藏的歡喜,這是一份時隔十五年的歡喜。
“我在許家鎮等了十五年…”
“才終于再次等到了它的現世?!?
“那到底是什么…”
許少白只能重新回頭去看著那頭站在許淵背后的野獸,然而看到那雙猩紅色的雙眼就下意識地想要恐懼地后退!
“那就是山海異獸啊?!?
顧先生看著那頭野獸的猩紅目光毫不退讓,覺得自己眼睛被刺得生疼也不在意,因為那頭山海異獸將是通天寶物。
“它們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毀滅和死亡也不能阻止它的重生,正是因為這些存在,世界才有了真正的名字…”
“它們能夠彌補人族修士體內的所有缺陷,補完人族修士體內的所有屬性靈元,讓人能夠重新攀登修行的階梯…”
“我在許家鎮等待了十五年…”
“我把自己最好的時間都留在了這里…”
顧先生的手掌猛的握成了拳頭,又驟然猛地攤開五指,瘋狂地催動著體內的靈元:“十五年…現在終于到了收獲的時候!”
一股碧綠色的靈元從他的手掌中鉆了出去,如同一根藤蔓一樣襲向了那頭野獸,纏向了那頭山海異獸的軀體!
讓人古怪的是,那頭山海異獸竟是絲毫沒有任何反抗的動作,任由碧綠色的靈元藤蔓緊緊地纏住了它的身體!
嘭!
這頭十余米高的龐然大物竟是如同煙霧一樣飄浮起來,一縷縷輕煙地如同流水一樣緩緩流進了身前的少年體內!
那頭山海異獸終于徹底化為一縷輕煙流入許淵的身體,許淵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生命一樣,一直低垂著的腦袋慢慢抬了起來,他的目光似乎是有些迷茫地看向了周圍。
那一剎那,許淵有一種身體失控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像是身體逐漸流失了重要的東西,讓全身能量都隨之一同流失,只是它很快又重新回到了體內。
許淵有些不太能夠理解這種情況,他知道肯定是自己體內封印的山海異獸作祟,因為他體內的靈元和那頭山海異獸的靈元是相互連通的,讓他能夠清晰地感應到那頭山海異獸的任何異動。
至少在許淵看來,這頭山海異獸應該是那種性情溫順的,沒想著搶奪自己身體控制權什么的,似乎也沒有被封印十五年的怨氣,也不吵著鬧著報復自己這個封印者什么的…
挺好的。
自己還挺幸運的。
好像就是長得不怎么樣…
偏偏怎么就長得像頭野豬一樣呢?
許淵的心里一邊腹誹著,一邊又有點遺憾自己體內的山海異獸為什么不是龍鳳那種聽上去就很強大的神話生物,或許那些強大的山海異獸在這個時候說不定還能幫得上什么大忙。
畢竟…
真正的危險來了。
許淵看到了顧先生的現身,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策。
這位在暗中操控著一切的幕后黑手,甚至在自己剛剛晉升到第四境就直接現身,分明是在徹底杜絕任何一點兒讓局勢失控的可能,他根本沒有想過給自己一絲喘息之機!
“先生?”
許淵只能還想偽裝一下,尤其希望大家不要撕破臉,狀似好奇地開口問道:“先生這個時候不是去欽山了嗎?”
“我去欽山做什么?”
顧先生的眉心有些疑惑,神色間似乎比許淵還要好奇,彷佛是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的學生為什么要問出這種問題:“我在路上就已經把鎮上的人殺光了,為什么還要去欽山呢?”
“……”
許淵的表情徹底變得冷淡了下來。
草!
這肯定是要直接翻臉了!
這種回答就是擺明了演都不想演了!
也對…
也沒必要演下去了…
即使是許淵也早就不想戴著那副面具活著了,面具戴久了會讓人產生一種面具就是人臉的錯覺,也會出現精神分裂的現象,這種思維和現實割裂的生活早就應該結束了。
“等等!”
許少白打斷了許淵和顧先生的交流,他彷佛沒有聞到先生話語中的血腥味,他彷佛依然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許少白滿臉惶急地向顧先生問著自己父親的下落,就像他常常對那些在今夜被他殺死的那些族人問過的問題一樣。
“先生,我爹呢?”
“……”
許淵看向許少白眼神有些詭異地復雜。
顧先生看向許少白的眼神有些詭異地慈祥,他像是看到一個傻乎乎的、不懂事的、亂提問的孩子一樣,只不過作為一名傳道授業的先生,顧先生終究還是耐心地給出了答案。
“當然是也被我殺了啊…”
“……”
許少白的心臟驟然像是空了一角。
這個十五歲的少年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先生口中說出來的話,他的喉嚨里發出了一陣悲痛到極致的嘶啞聲:“先生,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的!”
“我答應過你…”
“我會讓你的人生徹底改變。”
“難道從今晚開始,你的人生不是改變了嗎?”
顧先生有些詫異地看著許少白,神色間像是不太理解他的想法一樣:“我殺光了欽山上的人,你殺光了鎮上的人,從今天開始許氏一族已經消失了,你也不再是什么族長的兒子了…”
手上殘暴,面上無辜。
顧先生的神情讓許淵有些不寒而栗。
這種下手時狠辣無情卻又裝作無辜的人,他們的心理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他們是這個世界內心最恐怖的人!
但是…
許少白并不明白。
或者許少白不敢明白。
“先生!先生!”
“你答應過保護我爹的!”
許少白的眼眶通紅,他的臉頰上流淌著害怕的眼淚,緊緊地抓著顧先生的袖子,彷佛這樣就能緊緊地抓住稻草一樣的希望:“你答應過我的!先生,你答應過我,會好好保護我爹啊…”
“哦。”
顧先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位隱藏在許家鎮十五年的幕后黑手思考了一秒鐘,伸手拍了拍許少白的腦袋,誠摯地給出了一個答案。
“那是我騙你的。”
“……”
許少白的臉色徹底灰白了下去。
這一刻…
大腦徹底空白了…
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甚至也不知道自己還活著做什么…
“啊啊啊啊…”
許少白的大腦像是一根弦一樣徹底斷了。
本來殺死族人的滅族之夜,已經讓他的精神瀕臨崩潰,也只是為自己找到了一個支撐精神的理由,如今這個支撐精神的理由也像是山陵崩塌一樣,讓他再也無法維持住理智。
“我殺了你!”
少年的眼睛冒出了血淚,體內稀少的靈元在經脈里凝聚著,痛哭著揮舞著拳頭想要砸在顧先生的臉上!
但是…
兩個人的力量相差得何等之大!
“我可不想殺了自己的學生啊…”
顧先生的抬手就直接抓住了許少白的脖頸,他的臉色有著虛假的慈悲,長聲嘆息道:“本來我可以允許你逃出去,允許你去告訴書院,尚書臺的棋子在書院的地盤殺光了一個小鎮的人,目的是為了一頭珍貴的山海異獸,這樣就能挑撥書院和尚書臺的關系,他們也就沒時間來理會我這樣的小人物了…”
“……”
許少白的眼中依舊只有瘋狂的殺意!
“……”
許淵聽得有些心驚肉跳,他沒想到顧先生的心思能夠深沉到這種地步,甚至還想連許少白最后的一點兒價值也利用起來…
“可惜…”
“現在我不能這么做了?!?
“因為秘密太大了,我只能殺掉所有知情的人?!?
顧先生有些遺憾地嘆了一口氣,他的掌心浮動著土褐色的靈元重重地一掌直接拍在了許少白的身上!
許少白的身體剎那間崩裂,鮮血剎那間從他的全身碎裂之處噴了出來,當場暴斃在了顧先生的一掌之下!
“現在…”
“輪到我們了?!?
顧先生回頭看向了許淵,臉上不再是面對許少白時偽裝起來的慈悲,反而是鄭重其事地看著許淵,甚至眼中還有一些敬意,像是這個過去的學生是一位需要他仰望的大人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