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逃出去?!?
凡是關在籠子里的野獸必定會生出這個念頭。
“我想活下來?!?
凡是被人宰割的動物必定會想要逃過這一劫。
許淵并不是特別怕死的人。
因為許淵穿越的時候沒有真正接觸過死亡來臨的恐懼。
然而前世的許淵接受過很多觀點,不論是主動死在向理想沖鋒的道路上,還是被迫死在疾病纏身的床榻上,這些都是人生結局的一種。
許淵絕對不能接受的是自己像一頭被捆在殺豬臺的豬一樣死去,哪怕是豬在臨死前知曉命運也會選擇拼命反抗,何況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從出生那一天就知道自己命運終局的人。
任何人都不能接受。
尤其是那個將他捆起來放在殺豬臺上的人,害死了他這一世的生身父母,他們之間有著不共戴天的生死大仇。
其實許淵對這一世的父母也說不上有什么孺慕感情,因為他們早在出生的那一天就被害死了。
這一世的父親似乎是為了自己體內的山海異獸而死,這一世的母親付出了生命才為他這個孩子找到了一線生機。
在他這一世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搭上了兩條生命的血債,許淵不敢浪費自己的人生,他實在不能辜負了他們的犧牲。
這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十五年的時間里,許淵時時刻刻保持著自己的專注,他要在顧先生的眼皮底下,一步步不留破綻地以成年人的思維從無知孩童成長為一名懵懂少年,免得引起顧先生的警惕。
對于許淵來說,在一個戴著面具的幕后兇手面前隱藏自己十五年是一場痛苦的煎熬,以至于顯得前世的社畜生活都是那么悠閑輕松,哪怕是同事間的爾虞我詐都顯得同心同德,便是上司的羞辱謾罵都讓人覺得溫情脈脈,將來有機會回到原來的世界,許淵感覺自己玩弄他們差不多就像是玩狗一樣簡單。
負責看管許淵的顧先生有點兒太強了。
這位顧先生是一位武力上超絕凡人,智謀上老謀深算,手段上老辣凌厲,又極為擅長玩弄人心和篡改事實,簡直像是一個人杰,完全看不出來他其實是黑霧男人麾下的走狗。
除了許淵還是嬰兒的年紀時顧先生有些粗心大意,當許淵表現得稍微懂事時,顧先生就已經成為了一個完美的導演和演員,完全操控起了許淵的人生。
小時候,許淵表現得聰明伶俐,在小鎮里吸引大人的注意,希望能在許氏一族內部尋找到庇護自己的人。
結果許淵就在小鎮里挖出了一樁被隱藏的秘密,在他出生的那一晚,許家鎮同時也出現了獸潮襲村的血案,許淵的父親許鏡鋒就是引來獸潮的罪人,幸好顧先生出手制造了封鎖小鎮的結界才阻止了獸潮。
許氏一族上上下下都討厭許淵這個罪人的孩子,倘若許淵不是有著顧先生這個大靠山,估計早就被族內遺棄了,許淵得知了這樁隱秘的那一刻心情可想而知。
自己的身上又多了一筆血債。
許淵知道那一晚的血案肯定和顧先生脫不開關系,卻還只能在得知真相后表現得越來越依賴顧先生,尤其是他知道了顧先生是許家鎮當之無愧的第一高手,至少是第六境的存在。
當然。
許淵并非沒有收獲。
至少許淵可以徹底和小鎮的族人們撇清關系,不用再去親近任何人免得為他們帶來災禍,也避免他們成為自己的軟肋。
許淵也不得不放棄了用武力解決顧先生的想法,因為他只要晉升到第四境就必定會被殺雞取卵,更不知道第四境以后如何修煉才能進步,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超過顧先生。
從許家鎮逃出去。
這個想法也成為了許淵唯一的選擇。
為了讓自己從許家鎮逃走的想法合情合理,許淵在逐漸長大的時候慢慢表露出來了一個少年對外面世界的好奇。
在許淵露出了這個苗頭之后,許家鎮連續死了三個擅自離開結界外出的人,讓許淵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險。
根本不用去過多猜想,許淵就知道自己身上又有了一筆血債,許家鎮很久沒有出現這種意外的死亡事件了。
這是一場針對他的恐嚇。
許淵認真地盤算了一番,自己面對顧先生唯一的翻盤點可能在于體內被封印起來的山海異獸。
許淵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自己和顧先生攤牌,拼死一搏凝練出來靈元選擇晉升到第四境,屆時靈元溝通體內的山海異獸,一人一獸直接碰拳快速互相理解,共同對抗顧先生這等大敵…
真他媽酷??!
這是有可能的吧!
畢竟自己可是穿越者啊!
說不定自己的人生也會有很多觀眾,這些觀眾期待著他能夠瞬間開掛變得牛逼起來,滿臉嘲諷地揭穿顧先生的真面目,說‘我早就知道一切真相了,你這玩弄我人生的幕后兇手不過是一個小丑罷了’,然后高傲地把一直操控他人生的顧先生按在地上摩擦,逼問出來顧先生背后的黑霧男人究竟有什么陰謀是不是想要毀滅世界,最后自己去解決世界毀滅的危機成為世界的救世主!
許淵的幻想不在于反派黑霧男人有什么陰謀,也不在于自己會成為什么解決反派的救世主,重要的是自己會變得很強很強,能夠讓自己從一頭被屠宰的豬變成一頭長著獠牙的野豬!
許淵想象自己像是《火影忍者》里面的漩渦鳴人,會和體內的九尾碰拳和解,悍然開掛瞬間進入強大的九尾查克拉模式,共同對抗隱藏在幕后的神秘面具男,想到那一幕就覺得心潮澎湃!
可惜。
這個世界沒有人知道這些故事。
許淵也不可能去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幻想。
在無數次幻想過后,許淵也不得不將思緒回歸現實,他找不出來自己拼死一搏之后勝利的希望。
根據自己小時候的記憶,顧先生和黑霧男人的交談中,這頭山海異獸的敵友問題不提,實力好像也不是顧先生的對手,畢竟那個時候剛剛分娩的母親,還有余力把它封進自己體內。
如果自己真的冒險進入第四境,想要說服體內的山海異獸一起去找顧先生拼命的話,那個時候的顧先生很可能暢快地大笑一聲‘雙喜臨門’,直接殺人取獸去向他的上司復命,再也不用荒廢時間繼續看管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了…
拼命的路太像絕路了。
甚至還是讓仇人痛快讓自己痛苦。
人的一生往往會有窩囊地活著和豪邁地死去這兩個選項,許淵有點兒擔心自己該不會只剩下窩囊地死了吧?
許淵坐在師水河邊的石頭上,看著在木桶里游來游去的鱃魚,伸手將這些巴掌大的小魚撈出來,悉心地將它們丟進河里。
這些鱃魚本來在木桶里蔫兒蔫兒的,掉進了河里就立刻歡快地撥弄起了尾巴,彷佛逃脫了一場死劫重新活過來一樣,它們在夕陽的余暉下搖動著尾巴游向了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