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蓮燈9年。
盧家,翠溪山,水流潺潺之處。
爆聲轟鳴,赤焰四起,黑衣馬臉男子懸空而立,看著眼前的肩扛巨斧的焰袍男子,面色逐漸陰沉下來。
“狗皮膏藥一般,我屠那段家人,與你這姓盧的有何干系?”
焰袍男子面目猙獰,半邊臉頰刻著火焰紅紋,嗤笑著看向盧偃塵,質(zhì)問他為何對自己窮追不舍。
“盧某作為同盟七家的唯一煉氣,自當盡心盡力,守護北境安寧,道友還是速速回去,否則休怪盧某金刃尖利,傷人無情!”
馬臉男子盧偃塵手持金色長劍,劍刃蕩出的陣陣金氣,仿佛能割穿萬物。
這樣的回答,他已說了不下十次,都是為了勸退這個想要吞并段家的火道煉氣修士。
自一年前盧偃塵在【紫劫毒靈壁】前立下靈誓,獲得了其余六家共同許可突破的資格,便急匆匆閉關(guān),耗時半年成功突破到煉氣一層。
但他突破的第一件事卻是偷偷抓來一個段家的胎息修士,準備動手試探一下,結(jié)果心中殺意一浮現(xiàn),便覺升陽府一陣陰翳,靈識顫抖不安,仿佛下一刻就遭遇不測。
‘真是個邪門玩意,煉氣了還是抵抗不過……’
盧偃塵內(nèi)心咒罵【紫劫毒靈壁】,但心中并沒有一絲后悔之意。
與那謝千嶂一樣,盧家,沒有藏著任何升陽境修士,甚至天地靈氣,都只準備了盧偃塵自己那一份。
一年前那樣的格局下,他沒有任何突破的可能,等來等去只能等到段家藏匿的升陽境修士突破,最后自己被人壓著境界斬殺。
立下靈誓,獲得突破的機會,至少自家算是跨過了煉氣這道坎,挺過這一段艱難時期,盧家仍有著在平陽郡發(fā)展向前的機會。
所以立下靈誓不僅沒有吃虧,還是最優(yōu)的選擇。
自半年前開始,盧偃塵既然無法吞并其余六家的領(lǐng)土,便朝南入侵,滅了三個胎息家族,自己盧家的領(lǐng)土擴張了兩倍有余。
直到四個月前,南邊也出了個煉氣修士,就是眼前肩扛巨斧的焰袍男子,將盧偃塵吞并的領(lǐng)土盡數(shù)奪回,還揚言要滅殺盧家西方的段家與張家。
其實如今七家南邊相鄰的那一塊地區(qū),已被兩個煉氣期修士瓜分。
幸運的是,另一個煉氣修士吞并一定領(lǐng)土后,便不再謀求擴展,對于焰袍男子的聯(lián)手請求從不理會。
但焰袍男子擴張的欲望并沒有停止,非得從段家和張家身上咬下一塊肉才肯罷休,讓盧偃塵苦不堪言,每天不得不守護在第一線守護西側(cè)兩家安全。
焰袍男子看著盧偃塵這幅道貌岸然的模樣,心中狐疑,卻是大笑道:
“盧道友莫不是有啥苦衷?說來與在下聽聽,同為煉氣,你我地位平起平坐,瓜分一事,自然可以坐下來好好磋商。”
“閣下莫要自誤,我北境中已有兩家在突破煉氣,屆時若成,閣下因如今所為,當如何自處?”
盧偃塵舉著金劍,面色不改,嘗試嚇退焰袍男子,不想過多糾纏。
焰袍男子冷笑,“既然盧道友如此冥頑不靈、不識時務(wù),今日看看你手中的金劍,能不能接下我的重斧!”
他不再留手,巨斧噴涌著數(shù)丈高的烈焰,發(fā)出極熾的高溫,駕風(fēng)朝著盧偃塵奔殺而去。
“哼!”
一聲冷哼,金光一閃。
霎時間,盧偃塵手中金劍舞出數(shù)百金色劍雨,朝著焰袍男子激射而去。
赤金二色道術(shù)連連激發(fā),兩位煉氣修士在十數(shù)丈的高空上竭力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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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大澤谷,一處地下室內(nèi)。
陳明川看著陳明川,露出會心的笑意。
“正起衣冠,比銅鑒方便太多,甚至還能遠遠觀察自身的儀態(tài),倒是一番別樣的體驗。”
陳明川自語,看著眼前自己花費巨大代價制成的替身,心中感慨卻是尋常。
‘赤陽木骨、冰冥蠶絲、血肉靈芝、金紋膠、水焰法珠……’
陳明川思忖,回想起此替身花費的諸多靈物與天材地寶,其中還包括自己大量的精血、靈性法力、靈識等,如今仍是一陣肉疼與感慨。
接著,陳明川開始最后一次練習(xí)操控此替身。
先是赤手空拳,舞臂踢腿,包括面上的表情、神態(tài),陳明川皆如臂使指一般輕松控制,與真人一般無二。
接著陳明川拿出獄白劍,陳明川接過,開始舞出幾十招劍術(shù)劍法,略有生澀,但僅會顯得陳明生習(xí)劍不佳,不會露出太大破綻。
最后也是對靈識要求最高最難的法術(shù)道術(shù),陳明川開始挨個嘗試施展,幾十個小法術(shù)皆施展還流暢,輪到【弄焰分花】時,凝聚的焰花數(shù)量只有陳明川自己的兩三成,威力大減。
這樣驅(qū)使替身的訓(xùn)練,其實陳明川已經(jīng)進行了四個月。
因為靈物與天材地寶投入的進一步加大,加上陌懷安中途又改進了《血靈塑體擬身術(shù)》一次,替身的完成比預(yù)期提前了四個月。
不過因為陳明川臨時調(diào)整了計劃,還是按一年之期,也就是現(xiàn)在開始執(zhí)行。
陳明川思忖,回憶起數(shù)年來此項計劃一步步推進過來,感慨萬千。
‘原本此項計劃風(fēng)險一直很大,并不穩(wěn)妥,如今一步步優(yōu)化改進過來,終于有了一絲絲踏實之感。’
‘畢竟大戰(zhàn)時將有五位升陽境修士當面,還都是多疑的人精,死的若不真實,怎會有偷偷突破的機會。’
‘到時大陣破去,眾人氣弱神衰,也好遮掩一二,不易發(fā)現(xiàn)此替身漏洞……’
替身假死之法確實風(fēng)險極大,但陳明川不知道的是,他一直受到了陌懷安的影響,后來才一步步對此法心思更為堅定。
從道術(shù)選取、改良再到如今制作,陌懷安都是全程跟進主導(dǎo),容不得一絲出錯。
以如今緊迫的局勢,甘冒奇險采取這種方法,絕對是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但富貴險中求,若是取得成功,陳家在煉氣期就算徹底渡過此劫,在平陽郡安穩(wěn)好幾十年。
此次計劃中,【地岳千巖陣】也是相當重要,與陳明川替身共擔生死。
總的來說就是,殺掉的升陽境修士每多一人,風(fēng)險就會越低!
陳明川伸了個懶腰,大步走出地下室。
“該到收獲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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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渡口,大澤谷城墻外。
黃沙滾滾呼嘯,亂石穿空破風(fēng),直貫上十數(shù)丈的天穹上,遮得驕陽暗淡,仿佛正值日暮黃昏。
段天寒站在最前,舉目長望,看著城墻上宛若實質(zhì)的土黃色靈罩,面色微凝,扭頭對身后眾人問道:
“那陳明川公然如此,想必底氣不俗,此陣氣勢逼人,可有人識得?”
在他身后,段、張、溫、謝、鄭、盧六家共六位升陽境修士、十數(shù)位巨闕境修士皆至,只為破滅陳家而來。
其中盧家只派了巨闕境修士,盧偃塵有靈誓在身,既不能輕易離開南邊,又不能侵襲陳家。
陳明川昨日未遵守約定,趕赴聚會,今日段天寒便即刻召集人手,是要將陳家踏平,阻止陳明川閉關(guān)突破。
“此陣我在陣書上見過,為胎息期頂尖的【地岳千巖陣】,以防護守御見長,若想攻破,恐怕要費上半月。”
謝千嶂走了出來,沉聲道。
他是土道修士,對陣法一道略有研究,【地岳千巖陣】正是他所熟悉的陣法之一。
“那你可有破陣之法?”段天寒隨即問道。
謝千嶂指了指高空中漂懸飛舞的一丈見方巨巖,解釋道:
“此陣威能,不僅依賴法力靈性,還與巖石的數(shù)量規(guī)模及品階有很大關(guān)聯(lián),破滅巖石也是削弱陣法的關(guān)鍵。”
“以謝某觀察,這些巨巖都是從靈性復(fù)蘇極盛的青毛山搬運,含有相當?shù)耐恋漓`性,且陳家積蓄儲備深厚,恐怕需要木道修士才易攻克。”
此言一出,眾人皆看向立在一旁身穿雪袍、手持短刃竹刀的溫新池。
他是在場唯一的升陽境木道修士。
卻見溫新池劍眉一蹙,冷笑道:“謝家主,破陣需眾人合力,若想溫某出上大力,可要拿出溫某滿意的東西。”
言罷,溫新池后退幾步,表示自己的立場。
段天寒頓時朗聲笑道:“溫家主,好說,好說!只要你肯多多出力,沒有什么咱們負擔不起的。待大陣得破,陳家誅滅,此處地盤的瓜分,讓你溫家多上幾成,如何?”
此話隱有試探之意,溫新池不是傻子,便點頭道:
“可以,此地瓜分我要比原先多上五成,還有些好處現(xiàn)在就得拿出。”
這是折中之法,既能拿好處,又不會否了自己要鏟滅陳家的決心。
接著六家便開始規(guī)劃破陣之法,以溫新池為主力,其他各修士輪番轟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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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澤谷,廣平村。
扎著馬尾的青衣少女負著湛藍色長劍,端正盤坐在一個滑潤平整的巨大青石上,閉眸凝神。
八年過去,陳淑柔正值豆蔻之年,面上的稚嫩已褪去大半,額頭光潔精致,秀眉如峰,不失柔美的同時,還襯托出少女特有的那股英氣。
陳淑柔將一個金黃色陣盤置在雙腿上,靈識浸入其中,練習(xí)著【地岳千巖陣】操縱之法。
接下來的一段時日,【地岳千巖陣】將全程由她一個人進行操控。
而陳明川將會領(lǐng)著數(shù)位修士,隱匿在大陣的漫天黃沙中,抓機會襲殺困在陣中的修士,殺的越多越好。
陳淑柔在陳明川特地幫扶下,在兩月前提前突破到升陽境,升陽府中蘊出靈識,已經(jīng)能通過靈識接管控制法陣。
陳明川之所以拖到現(xiàn)在才開始啟動計劃,就是為了等陳淑柔足夠熟悉【地岳千巖陣】,使此次坑殺修士的效果提升至最佳。
原本按照既定計劃,陳明川是放少量心神在法陣上,大部分心神在替身上,但思來想去終覺不妥,便繼續(xù)優(yōu)化了既定計劃。
“淑柔!”
陳明川喊了一聲,來到陳淑柔面前。
“家主!”
陳淑柔起身拱手行禮。
“現(xiàn)在是最后的詢問時間,此陣可還有什么不懂之處?”陳明川問道。
“淑柔并無疑問,可將陣法殺力發(fā)揮至最強!”
陳淑柔恭聲道,眉眼透出堅毅。
“好!那你調(diào)息至圓滿,大敵將至,計劃不容有失!”
陳明川正色道,然后前往谷渡口城墻處。
那里,蔣成炎、嚴程渡以及另一位曾經(jīng)投降的朱家修士都在等著他,三人皆是巨闕境修士,對局勢能產(chǎn)生一定的影響。
他們都已對【地岳千巖陣】的陣法原理有所通曉,懂得如何借陣勢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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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大陣外。
溫新池額頭冒著大汗,臂間青色靈力激蕩,最終凝聚在手中的竹刀上,化作數(shù)百道碧芒,朝前方的石墻斬去。
“轟!”
碧芒炸裂,化作碧色氣浪,席卷之處,無數(shù)巨巖化作齏粉。
“小心!”
一升陽修士連忙提醒,卻是來之不及。
溫新池面色一凝,脖頸連同腦袋輕輕一避,一顆青藍色拳頭大的石塊伴著破風(fēng)聲疾速飛過,頓時傳來一聲慘叫。
“啊!!!”
一個巨闕境修士防備不及,直接被砸的腦袋開花,漿液噴射一地。
數(shù)息過去,便沒了動靜。
這樣的慘狀已經(jīng)發(fā)生了三次,雖然每一次發(fā)生時眾修士都會提高警惕,奈何飛來的石塊也一次比一次迅猛。
控陣之人知曉眾修士有所提防,只是慢慢提高飛石襲擊的威能。
而升陽境修士有靈識時刻盯防,這種小伎倆自然沒有襲殺的可能。
“此陣竟有不俗的殺伐之能……”
段天寒皺眉,襲殺的飛石他仔細看過,靈性很高,足以上交給云天宗當做供奉。
“段家主莫慮,這種石頭他們尋不到多少。”謝千嶂連忙說道。
“我怕此陣破了之后,那陳家還有把戲……”
段天寒正說著,卻聽溫新池冷聲說道:
“陣破了!”
段天寒抬頭一望,谷渡口城墻前的黃色靈罩更加暗淡,裂紋開始出現(xiàn),從各處逐漸蔓延開。
“嘣!”
轟鳴聲響起,帶動無數(shù)風(fēng)沙,遮擋眾人視線。
段天寒手心凝聚出一團藍色水球,直接捏爆,藍色水波周身一蕩,直鋪開數(shù)十丈遠。
眾人只覺一陣清涼,又見滾滾黃沙落在地面,大片濕漉。
“走吧!”
段天寒吩咐了一聲,領(lǐng)在眾人最前,緩步朝大澤谷走去。
他將靈識放到最大,掃遍每個角落都沒有發(fā)現(xiàn)敵人蹤跡,肉眼望去也是一片安寧。
此刻門墻大開,艷陽高照,視野一片光明燦爛,不見黃沙巨石,再無任何阻攔。
眾人穿過大門,行了數(shù)十丈,仍只覺氣氛一片祥和,卻在下一刻,天空忽傳來一陣大笑:
“哈哈哈,段家主,候你多時,別來無恙啊!”
驟然間,天色直接暗淡宛若日暮西沉,漫天黃沙再次卷起,土黃色靈罩將眾人即刻包住。
“呼呼呼!”
段天寒聽見了黃風(fēng)呼嘯、亂石破空的聲音。
“廢物!這就是你說的【地岳千巖陣】?怎會有困敵之能?”
段天寒一巴掌朝謝千嶂抽去,打的他面頰血紅。
一道赤紅色劍光襲來,直朝段天寒腦門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