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含玉又將真人露面的細節(jié)一一敘述。
此洞府有云濁一脈最強的法陣禁制,真人若不特地窺探,也不會聽見。
場面沉默了半晌。
邵重峰嘆息道:“那應是真人向你們三人特意顯露真容,扶光臺其他人,仍是看不透那團青藍色光暈,出去你可以問問確認一番。”
孔含玉面色一凝,“所以那位大人,是直接擺明身份控制輕舟,不要面皮,以勢壓人?”
真人不可妄議的道理孔含玉自是懂得,但在這里,她可隨意出言的前提下,心中的怨氣絕不會藏著憋著。
邵重峰開口勸解道:
“莫要太過憂慮,此事對輕舟禍福難料,如今并不能下定判斷。”
“真人如此大張旗鼓,對輕舟而言,反而是非常安全的。我云天宗非是魔門,面上行事注重光明磊落,真人不會舍著面皮明著算計輕舟一個胎息弟子。”
“更大的可能應該是,讓輕舟成為他的棋子,供他驅使。輕舟會得到他的資源傾注,但是福是禍,得看真人所圖究竟是何物。”
其實邵重峰的分析也只是基于他自己的了解和對局勢的分析,畢竟紫府真人的想法,怎會被一個筑基修士輕易揣度?
孔含玉思忖幾息,秀眉緊蹙。
邵重峰更加直白道:“紫府修煉我所知不深,但以那位真人道府情況,應不善食人,你大可放心。”
孔含玉怨氣微消,于是便問道:
“所以,輕舟那邊,如何說與他交代?”
邵重峰沉聲勸說道:
“事關真人,非我等所能阻止,如今最好是幫輕舟看清形勢,揣摩好大人的心思,不要惹惱。大人若讓輕舟做什么,一并承下便是。他入宗已有六年,知曉事情輕重。”
“兩日后,萬靈閣取法就由我陪輕舟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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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明川送走溫新池后,自覺心神一番憂慮,索性又想去祠堂上幾柱高香,祈求平安。
若不是有這蓮燈,陳家很可能早就淹沒在平陽郡戰(zhàn)亂的洪流中,確實對陳家庇護頗多。
陳青石悶在宅院,生活倒也規(guī)律,除了一些治家事宜,帶帶孫輩的三個孩子,便是守在院子的祠堂,默然注視了這盞蓮燈。
陌懷安早已習慣,自己給予陳家人的好處都說明了代價,更何況這種代價幾乎等于沒有。
自己就算有想法,被陳家人知道,又能如何?
玄景輩的三個孩子都要授火,屆時陳家除了陳青石,升陽府中都附有火種,若產生任何對自己不利的想法,陌懷安頃刻便能感應。
“父親!”
陳明川見陳青石坐在祠堂門檻上,恭敬喊了一聲。
陳家四個兒子,陳明川最不受陳青石好臉色,挨罵也是最多。
可仙緣降下僅過去三年,如今陳青石能見著面的,卻只剩曾經最不受他待見的陳明川一個。
父子倆的關系并不憋悶,反倒十分融洽。
遇上事了,陳青石隨口罵上幾句,陳明川厚著臉皮也能樂呵樂呵地聽著。
“溫家那邊,怎么說的?”陳青石問道。
“還是與父親之前商量的一樣,敲定一些細節(jié)罷了。”
陳明川答道,將溫新池贈予巨靈石一事說了一說。
他接著又認真問了一句:
“父親,若真要舍家求存,什么東西是不能舍棄的?”
陳青石皺眉,一臉不耐,最終罵道:
“除了你這臭小子、三個孩子和那仙燈,還能有啥不能放棄的?”
“最多再把萍兒和清竹加上,孩子沒了娘,怕是會被你帶歪。”
陳明川只好問道:“那老爹,你跟娘要是被人綁了,刀架在脖子上,我救還是不救?”
陳青石聞言愣住,便擺手罵道:“還惦記你爹這把老骨頭?滾滾滾。”
雖然早有預料是這個回答,陳明川還是笑了笑。
他走進祠堂,燒香祭拜一番,便將三顆巨靈石與那黃色玉簡拿了出來,擺給陌懷安看。
“這石頭靈性豐沛,好似還有吞噬之威,控陣之法卻沒太多可優(yōu)化的……”
陌懷安自語,優(yōu)化功法道術才是他的長項,陣法一道,他覺得自己理解很差。
不過還是盡力做了小小的改良,算是對陳明川有個交代。
然后便將優(yōu)化好的內容通過火種傳給陳明川。
‘這【地岳千巖陣】殺力增大了不少……’
陳明川思忖,剛走出祠堂,又被陳青石冷不丁提醒一句:
“可別忘了我教你的,這溫家,時刻不能忘記提防!”
陳明川笑了笑,“父親放心,以目前敲定的計劃,形勢還沒有危機到互相背叛的地步。”
‘【地岳千巖陣】本是主防護的法陣,加上這三顆巨靈石,竟又有了困死殺伐之效,可溫新池并未告知于我……’
陳明川思忖,來祠堂前他并未翻開黃色玉簡,現(xiàn)在有時間翻閱,對照研究了一個時辰。
‘原來是仙燈大人添上去的!’
陳明川內心一喜,依照仙燈賜下的控陣之法,陣中困死誅殺一些升陽境的絲毫不在話下。
‘若是這樣,計劃還可以再大改一番,設計坑殺一些升陽境修士……’
陳明川在洞府又盤坐鉆研兩個時辰,初步弄懂了這三顆巨靈石操控之法。
“家主,有貴客登門!”
是楊清竹遣的人過來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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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色典雅的廳堂上,楊清竹一人高坐,席位上的兩位客人卻顯得十分冷淡。
楊清竹面色帶著淺笑,客氣地說道:
“二位不妨直說,不必非得等陳明川過來,我是他唯一的妻子,可以替他與二位交談一二。”
席位上一個身穿青衣的毛人聞言,將話語轉述給坐在旁邊胸膛半露的粗獷毛人。
粗獷毛人虎背熊腰,皮膚古銅,渾身肌肉隆起,正是陳明川許久未見的阿虎。
“讓這女人別再啰哩吧嗦講這些廢話,趕緊把那小子給我叫過來。我可從未聽說他有什么妻子,莫不是在誆騙我家公主。”
阿虎如此說道,其實已經在壓制心中的怒氣。他說的是毛人語,看起來面色不善,但楊清竹只能無奈的看著,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青衣毛人自然不好如此傳達,只好跟楊清竹說道:
“他不愿與你多說,只希望盡快將陳明川叫來。”
青衣毛人懂人族語言,為了表示誠意,還特地換了人族服飾。
“稍待片刻,他馬上就到。”
楊清竹說道,面色恢復平淡。
隨即場面安靜下來。
片刻后。
陳明川剛踏入廳堂,就察覺到楊清竹面色不虞。
再一看席位上的客人,發(fā)現(xiàn)竟是一年未見的阿虎,頓時明白發(fā)生了何事。
‘這家伙怎么主動來找我了,毛陰山是出了什么變故?’
陳明川內心嘀咕,還有些頭痛,意識到事后可能還要安撫楊清竹。
“終于來了啊,架子還真夠大啊!”
阿虎站起身,不滿地說道。
“虎兄,一年未見,修為愈發(fā)精進了啊!”
陳明川拱手,向前走著。
楊清竹不語,只是在一旁默默看著二人用自己聽不懂的語言交談。
‘這陣子過去我便把毛人語言學了……’
楊清竹如此想著,內心正極度不爽,卻又立刻消解大半。
陳明川走到楊清竹身旁,拉住她的手,牽到兩個毛人面前,朝阿虎介紹道:
“給你介紹一下,她是我的妻子,如今已育有兩子,此前未告知于你,實在抱歉。”
說話時,還扭頭看了看楊清竹,用手指了指。
楊清竹雖然聽不懂,但已然大致感覺到陳明川的意思,頓覺內心一暖。
陳明川的話語態(tài)度溫和又帶著歉意,讓阿虎眉頭緊皺。
接著他語氣不善地問道:“那你可知公主那邊?”
陳明川立即答道:“洛蘭那邊我早已明說,虎兄不必擔心。”
陳重山走之前,陳明川其實已經去過毛陰山找烏洛蘭三次了,除卻第一次為了解決獸潮難題,第二次便已將自己已有妻室一事告訴烏洛蘭。
而當陳重山走后,陳明川便極少離開陳家,生怕再次出事。他只在一年前去找過一次烏洛蘭,為了換取一些資材兵器,維持與毛人那邊的關系。
阿虎嘆了口氣,“行,我此行過來,是要邀你去一趟部落,領主大人有事找你。”
‘領主大人?他怎會有事找我?’
陳明川內心十分疑惑,只因他與這位領主大人實在差距太大。
領主大人自然是烏洛蘭的父親,而且是一位筑基后期的高修,能一根手指捏死陳明川的存在。
當陳明川第一次知道的時候,身體差點抖了三抖,終于回意識到自己勾搭了一個不得了的姑娘。
‘那位大人要是知道我如此哄騙他的閨女……’
當時的陳明川每每想到這里,自己就腦補了一個渾身是毛的魁梧毛人,用一雙仿佛擇人而噬的眼眸瞪視自己。
阿虎回憶一番,認真說道:
“領主大人愿助你突破煉氣,在這平陽郡站穩(wěn)腳跟,但代價與條件,需要你帶著誠意親自去毛陰山商討一番。”
然后他又與陳明川對視上,眸光銳利地說道:
“我勸你早些過去,最好現(xiàn)在就跟我們過去。領主大人事務繁忙,我們想見都不一定能見,更何況你一個外族。你要珍惜好這次機會。”
陳明川臉色一僵,腹誹道:‘這便是筑基高修嗎?自己架子這么大,傳話的人架子也這么大?’
但他確實很是意動,能得一位筑基修士幫忙,雖然只是外族,突破煉氣豈不是萬無一失?
陳明川于是問道:“虎兄,洛蘭那邊有什么交代嗎?”
阿虎聞言,面色不爽,直接罵道:
“還敢惦記公主大人?她對你無話可說。”
陳明川撓頭,心里不信。
見陳明川不說話,阿虎最終還是說道:
“公主大人說,你不用帶啥東西,直接去見她便好。”
‘這才是真話嘛……’
陳明川思忖,于是拱手致謝,說道:
“多謝虎兄告知!”
盡管烏洛蘭如此說,陳明川還是會想辦法備些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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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宗,云烏峰,一處演法臺。
淺藍色的演法陣臺中,鏡面如水,流光四起。
陳輕舟舞著汐雨劍,劍鋒上的水色寸芒閃動不息,法力一蕩,便劈出月牙形劍弧,激起數(shù)丈水花,掀起大片波瀾。
“煉氣修劍元,筑基修劍意。修成劍元,可稱劍修;修成劍意,劍道小成。”
陳輕舟翻看了五本劍譜,皆共同強調了劍元劍意的重要性。領悟劍元并不需要吞服劍道靈氣,只是能吞服劍道靈氣就默認你有領悟劍元的本領。
如陳輕舟,就算不吞服劍道靈氣,而是水道靈氣,若在煉氣期悟得劍元,也可自稱劍修。
‘沐朝寒胎息便自稱劍修,究竟得悟出什么才能做到?’
陳輕舟思忖,感覺自己對沐朝寒的天賦缺乏具體的認知,須仔細衡量一二,認清差距。
‘或許是,沐朝寒其實已悟得劍元,對吞服劍道靈氣已不在話下,足以稱之為劍修。’
‘如此看來,比較劍道造詣高低:胎息悟得劍元最高,能吞服劍道靈氣次之,若連劍道靈氣都無法吞服,便是最差。’
陳輕舟認清楚自己與沐朝寒的差距,對他留下的話語就愈發(fā)重視起來。
‘他很重視劍術劍法這種基礎的習劍內容,那我可以從這些地方下手……’
陳輕舟接著從儲物袋喚出五份劍譜,又認真研究了兩個時辰,終于感覺有所領悟,自語道:
“委托清秋陪練一番,應該感悟快些……”
陳輕舟拿出玉牌,用法力點了點。
片刻后,溫清秋來到演法臺,笑盈盈地問道:
“師兄這是,感悟好了?”
陳輕舟回以輕笑,“有所感悟,但還是得麻煩師妹幫忙陪練,印證一二。”
見陳輕舟如此干脆,溫清秋點點頭,聲音輕快地說道:
“行,師兄盡管吩咐,清秋照做便是。”
“好,麻煩師妹了!”
溫清秋是金道修士,雖說也用劍,但只是個添頭,道術才是她修煉的重點。
聽陳輕舟講述完演練劍術劍法的需求后,溫清秋思忖片刻,最終說道:
“師兄,那我便以【斷影金芒術】先朝你攻殺一番,金芒的鋒銳我會全部化去。”
“我倆以靈識互相溝通招式,盡量順著你演練的需求進行攻伐,這樣習練效率應是最高。”
陳輕舟聞言,面上露出喜色,激動地說道:
“如此甚好!”
二人如此演練一個時辰后,又換了其他方式,甚至溫清秋自己也提劍對練了一番。
總計花費了近十個時辰后,陳輕舟終于覺得自己領悟到了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