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

晨曦微露，紫氣東來。

黃帝身著華麗莊重的紋金祭服，衣袂上繡著象征大荒的山川河流符文，頭戴冕旒，神色莊嚴肅穆，緩步登上祭天臺。

祭天臺以巨石砌成，四方規整，案桌鑲嵌著祥瑞的五彩石，玉器里擺放著牛羊、谷物和供果，四周陳列著一列列古樸大氣的青銅禮器，鼎中升騰著裊裊香煙，繚繞煙霧緩緩飄向無垠蒼穹。

姜榆罔、秦穆、姜鉞等烈山氏領袖；風后、常先、天老、沮涌、后稷、柏常、大鴻、稽鬼、臾區、寧封子等一干有熊氏重臣；黃帝四妃嫫母、嫘祖、女節、彤魚；東夷及各部落、氏族首領，皆身著禮服，位列階下。

吉時已至，風后高唱祭儀開始，隨之伶倫起樂，雄渾的鐘鼓聲悠然響起。

軒轅黃帝接過寫在絲帛上的祭文，聲音低沉有力，在寂靜的群山巔回蕩。

“時維季夏，惠風和暢，

吾以薄德，荷蒙上天眷佑，率眾經年累戰，終克兇頑，平靖大荒，

今登泰山極巔，昭告皇天上帝，以表敬誠，陳此心跡，

蚩尤縱暴，擾攘四方，涂炭生民，禍亂綱常，

吾忝為君長，豈忍見蒼生倒懸？

故奮兵戕，執干戈，

賴祖先英靈，將士用命，終致蚩尤授首，九黎歸服，

念及斯役，肝腦涂地，哀鴻遍野，吾心惻然，痛悼不已，

今四海初寧，大荒漸一，幸甚至哉，

然創業維艱，守成不易，

祈上蒼垂憐，佑吾土風調雨順，歲稔年豐，百姓安居樂業，無饑饉凍餒之苦，文治武功，咸有可述，禮教昌明，德化遠播，

吾當恪盡職守，敬天法祖，勤政愛民，不敢有怠，率百官以興利除弊，導萬民崇善向義，

若有違此誓，天地共誅，神明不佑，

伏惟尚饗。”

誦畢，黃帝將祭文恭敬地放置于祭臺上的青銅鼎中，親手點燃，熊熊圣火瞬間吞噬絲帛，縷縷青煙，升上云霄。

倉頡佇立在旁，短匕慢慢在龜甲上刻下最后一筆：

【帝十七年，封禪泰山，天下無事】

祭祀既畢，秦穆駐足泰山巔，回首俯瞰。

廣袤山河盡收眼底。

古松蒼勁挺拔，連綿峰巒在云霧中若隱若現，奔騰的河流宛如銀帶，穿梭大地上，錯落相鄰的部落，炊煙裊裊升起......

他感慨萬千，看向身側的姜榆罔：“神農，戰事已經結束，您接下來有何打算？”

愈發蒼老的姜榆罔拄著拐杖，微微一笑：“我打算效仿先祖帝神農，走遍大荒，親嘗百草。”

“倉頡公呢？”

“黃帝將長子少昊分封在東夷，并要迎娶鳳鴻氏女為妻，我打算隨他同去，順便見識一番東方那條傳說中無邊無際的河。”

“那河，或許叫東海......姜鉞呢？”

“這幾年光打仗了，我至今連個娃都沒有，回去自然是要和夫人抓緊......”

“桑娘，你呢？”

“等河宴長大了，我想帶他去昆吾山、去困龍谷，去看看他父親生前戰斗過的地方。”

“秦穆，你今天怎么婆婆媽媽的，一直問東問西，我們說了這么多，你自己呢？”

“我啊......我要離開了。”

“再見啦，我迷人的老祖宗們。”

“再見，東荒。”

一陣微風輕輕吹來，秦穆的身形逐漸模糊、虛幻、黯淡，旋即緩緩消散在天地間。

......

金戈鐵馬又襲來。

整個身體都泡在酸痛里，昏暗的夢中，淅淅瀝瀝的春雨占據視野，漫山遍野的九黎戰士如潮水涌來，刀光、矛影紛飛，蚩尤深赭瞳仁如火燃燒，開天辟地的戟光猛然劈下......

“啊！”

秦穆發出一聲驚慌的低喝，發現自己的嗓子干澀暗啞得可怕。

“穆哥哥，你醒啦。”

少女清脆的嗓音夾雜著驚喜，在耳畔響起。

秦穆緩緩張開眼睛，入眼是潔白的圍帳，房里彌漫著藥馥味，古貓寧正拿著蒲扇搖著爐里的小火，藥罐咕咕地冒著熱氣。

看見熟悉的身影，秦穆松了口氣，靠著床頭看了看窗欞，外面春日正媚，幾只喜鵲落在梅花上搖晃著枝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