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當霍林睜開眼睛，看著一成不變的天花板時，他先是愣了兩秒，然后便只覺得思緒萬千。

世界的本源是什么？物質是可知的嗎？宇宙因何而誕生？人存活于世間的意義又是什么？當人體消亡時，靈魂還將存在嗎？死亡的真正含義是什么？

啊，真是令人費解。

他盯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呆，眼神有些失焦，臉色略顯蒼白，無意間翻了個身，正好驚動了窩在他懷里的奧菲莉婭。

她面色紅潤，神情安寧，和一旁看起來稍顯憔悴的霍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被無意間驚醒，奧菲莉婭皺起精致的眉，有些不滿地嘟囔著。

“霍林先生……你別碰我肚子，再壓就要溢出來了……”

霍林：“……”

他“啪”地一聲捂住了自己的臉，良久，才艱難地從口中吐出了幾個字來：

“昨晚不是已經洗過澡了嗎……”

“對哦，不行，它們在里面待太久了，我差點以為它們還在呢……算了，已經沒事了。”

白發的魔王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她皺了皺眉，似乎在回憶著什么，眨了眨眼睛，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枕在霍林的胳膊上繼續睡。

“說起來，還是你幫我洗的呢……”

說話間，她迷迷糊糊地撫過干爽的床單，雪白的長發落在灰色的床單上，顯得格外醒目。

奧菲莉婭閉著眼睛，發出無意識的呢喃，輕聲補充了一句：

“連床單都換過幾次了……”

霍林：“……”

又是紅的又是白又是透明的，這床單能不換嗎？

第一次換的時候還是紅白交錯的。

后面換的時候就只剩白的和透明的了。

時至今日，霍林才終于清清楚楚地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他以前實在是太小看奧菲莉婭了。

真不愧是魔王。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啊！

卡捷娜老師你到底教了她什么啊？！

對此，霍林只能說——

看來她是真的很想要徒孫啊。

午后，哈里曼城，教廷。

“霍林，你還好嗎？你看起來很糟糕。”

卡捷娜主教坐在霍林對面的沙發上，看著他略顯消瘦的臉，表情十分擔憂，同時還隱藏著一絲意想不到的心虛。

“我很好。”

霍林盯著放在面前桌子上的茶水看了一會兒，面無表情地從隨身的儲存魔導器里掏出一把枸杞，放進茶杯中充分浸泡，端起來小口啜飲著。

“我只是提前感受了一下人魔戰爭的殘酷。”

“啊？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啊？”

卡捷娜不禁皺眉，神情有些疑惑，但顯然，此刻有其他事情讓更加讓她在意，也沒有太過追究，只是長嘆一聲，有些心虛地輕咳兩聲。

“咳咳，說起來……有一件事情，老師需要向你道歉。”

“什么事？”

霍林握著枸杞茶，老神在在地問。

“給奧菲莉婭的東西……我似乎給錯了。”

金發的主教露出了一個很不好意思的笑。

“我原本是想把你小時候的講義拿給她看的……但不小心送成了之前從屬下那里沒收來的奇怪的書……”

說到這里，她有些小心地打量了霍林一眼。

“……應該沒發生什么大事吧。”

霍林：“……”

怎么就不是大事了？

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不過事到如今，單輪過程的話，還是很好的。

除了低估了奧菲莉婭之外，霍林并沒有任何吃虧的地方。

“沒事的老師。”

霍林晃了晃茶杯中的枸杞，神情不變。

“在對抗魔族的戰爭中，雖然戰況有些慘烈，但我最終還是勉強取得了勝利，不負您的教誨。

卡捷娜：“……？”

“你到底怎么了？”

她詫異地挑起好看的眉，用一種養狗人看哈士奇的眼神盯著自己的徒弟。

不理解，也不尊重，唯有沉默。

“你昨天在前線打架的時候，腦子被人家給打傻了？”

“……您就當我被打傻了吧。”

霍林慢慢地喝著手上的枸杞茶，神情中帶上了幾分平淡的安寧，佛系得像是失去了一切欲望的高齡僧人。

卡捷娜：“……”

善。

她向后一仰，扶額嘆氣，儼然是選擇無視他那中年養生人的行為舉止。

“算了，我找你來，可不是為了在這里聽你貧嘴的。”

說到這里，卡捷娜再次直起腰來坐著，神情變得認真起來。

“在你的師姐返回教廷接任時，我希望你能返回教廷，輔導你的師姐，管理好這座城市。”

“也是我一開始在地鳴鐘那里準備和你說的事。”

“……！”

霍林聞言，不禁瞇起了眼睛，神色也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我來輔導克莉絲汀？老師，您確定嗎？”

他將杯中的枸杞茶一口飲盡，感覺自己總算又恢復了一點精神，霍林放下茶杯，有些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

“她不需要吧。”

他在腦海里回憶了一下自己這位師姐為人處世的作風，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抗拒。

“不，她很需要。”

卡捷娜端起茶壺給他續杯，神色很認真，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的樣子。

“你是清楚克莉絲汀的性格的……雖然她本質上是個好人，但是她做事的方式……非常的奇特。你應該明白這一點。”

“但那也只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吧？”

霍林接過重新倒滿的茶，有些糾結要不要再給自己撒上一把枸杞。

“她去了皇城那么久，難道還沒有半點進步嗎？”

“答案是沒有。”

卡捷娜眼中的光逐漸消失，似乎是回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畫面，神情也變得古怪了起來。

“我有一次和她共同在女王的邀請下就餐……你知道她對我說什么了嗎？”

“什么？”

沉思之下，霍林還是選擇再給自己泡上一杯枸杞茶，鮮紅的枸杞從茶水中浮起，看起來就像是水池里的紅色觀賞金魚。

“她說【您長得真像我的一個熟人】。”

霍林：“……”

他不禁嘴角抽搐了幾下，話中帶著淡淡的無語。

“不是，她還和以前一樣記不住人臉嗎？”

“不是記不住……”

卡捷娜的眼中逐漸帶上幾分絕望。

“她是壓根就不在意。除了[大祭司]相關的神圣術的修行之外，她對什么都不感興趣……這孩子就是為了神圣術而生的，她是絕對的天才。目前她的等級已經超過我，達到地級七階了。”

地級七階啊……

霍林摸著下巴，暗暗思考了一陣。

沒到天級，發現不了奧菲莉婭的真實身份。

還算安全。

不過眼下，他還有一個更關心的問題。

“老師，回教廷可能不太方便，畢竟我現在名義上的職業是[烹飪師]，而不是[大祭司]。不管偶爾幫幫克莉絲汀去處理一些人際關系還是可以的。”

說到這里，霍林話鋒一轉。

“但是卡捷娜老師，現在我有一個點子，你要不要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