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趙亙穿著輕甲,走入了張俊的府邸,一推門,便看到了坐在桌前的那個中年男人。
張俊坐在桌前,看著身穿一身輕甲走進(jìn)來的那位官家,立馬站起來行禮,隨后道:“臣,見過官家。”
趙亙有些意外,將手中的盒子放在了圓桌上,坐下后,看著面前的張俊連忙讓其起身,隨后有些疑惑道:“張卿,知道朕會來?”
張俊笑了笑,站著道:“臣可是親眼見過官家一會想抗金,一會又要去富庶江南‘穩(wěn)定局勢’的,又得知官家的金吾纛旓依然停在八公山上,今日還打退了金人先鋒,微臣自然就想到了如今是哪個官家在朝中了。”
趙亙點了點頭,指著桌上的盒子道:“今天軍營里熱鬧,朕想到下蔡的情況,就帶了點東西過來。”
“對了,張卿,你屋里火爐在哪,江上太冷了,讓朕暖暖手。”
張俊一指桌子右側(cè)窗口處,趙亙便拎起了身下的凳子,朝著張俊所指的方向走去,來到火爐旁后,趙亙將凳子放下,坐了上去,伸出雙手在火爐上取暖。
張俊看著面前的盒子,不知道該不該打開,這的確是官家?guī)Ыo他的沒錯,但……就像過年收紅包一樣,哪有當(dāng)著人家面打開來數(shù)錢的。
趙亙似乎也注意到了張俊的反應(yīng),隨后道:“打開看看吧,不用避諱什么,軍中也沒那么多講究吧,還是說張卿是個喜歡害羞的小娘子?”
聽了趙亙這番話,張俊也不再客氣,既然官家都拿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了,那他還客氣個什么勁。
張俊打開盒子之后,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枚燈盞,那燈盞通體透明,乃是琉璃所制。
無論質(zhì)地還是外形,都是上品中的上品,毫無疑問是價值連城。
趙亙起身,為自己倒了杯茶,喝下之后再度把手伸到火爐上取暖,云淡風(fēng)輕道:“還有第二層呢,打開看看。”
張俊將夾層抽掉,那盒子的第二層赫然是金人先鋒的腦袋和十根手指,因為冰天雪地的緣故,哪怕那金人先鋒沒死多久也是被凍的無比僵硬,至于那十根手指,他們來自大名鼎鼎的劉光世劉太尉。
趙亙看著火爐中躍升的火焰,語氣平淡道:“劉光世的腦袋被朕踩碎了,身子也被楚……被燒了,就這幾根手指還算完整,你跟他共事過,應(yīng)該認(rèn)得出來。”
張俊看著那盒中的十根手指,一時竟是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本以為劉光世被斬只是訛傳,畢竟劉光世再怎么說功績也不算小,更何況大宋從來都沒有官家斬殺大將的先例。
趙亙抬起頭,看著張俊,隨后問出了一個問題:“張卿,朕沒把劉光世的腦袋帶過來,你怪朕嗎?”
聽到這番話,張俊連忙下跪,對著面前正在暖手的那位官家道:“微臣不敢怪罪官家,只是…………”
“只是什么?”趙亙依舊坐在凳子上,沒有絲毫的動作。
張俊跪在地上,許久都未曾回話。
趙亙笑了笑,將取暖的手收回,笑了笑,站起身子,隨后道:“張卿,朕知道你愛財,所以朕也不會強(qiáng)求你什么,只不過……卿家在走的時候,能否看在今日的面子上,告訴朕一聲,也好叫朕安心。”
隨后,趙亙拍了拍張俊的肩膀,走出了張俊的屋子,臨走前趙亙轉(zhuǎn)身只說了一句:“如果說朕真的死在了淮水,那么麻煩張卿去了江南之后記住一句話,天下可以是任何人的,但絕對不能是金人。”
說完這句話,趙亙便離開了張俊的府邸,與楊沂中一同離開。
張俊明白,趙亙……這是在托孤啊。
漫天風(fēng)雪之下,大宋官家穿了一身輕甲,帶著一個盒子來到了下蔡城,手都凍僵了,離開時依舊只穿了一身輕甲,手雖然暖了,但一會依舊是要涼的。
趙亙離開之后,張俊坐在原地,心中想著那許久都未能說出的話,直到副將進(jìn)攙扶,這才起身。
“官家性情大變我是知道的,可這番剛中帶柔的舉動,真的是大宋官家能做出來的事嗎?”
張俊未曾剪燭休息,就這么坐在凳子上,腦中思索著…………
楚知秋站在院墻上看著屋內(nèi)不斷嘆息的張?zhí)荆粫r間不知道該如何動手,現(xiàn)在動手,張俊的思路可就斷了,那趙亙做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楚知秋呆立許久,最后還是未曾動手,在天亮之前就已經(jīng)離開了張俊府邸,踏著淮水又回到了軍營之中。
…………
…………
第二天,兩名宋奸渡河來到了下蔡辰,帶著九箱一路來到了張俊的府邸。
此時,張俊已經(jīng)穿上了鎧甲,但眼中布滿了紅血絲,顯然是昨晚沒睡著。
一進(jìn)門,其中帶頭的那人便是無比熱情地來到張俊面前,為他介紹那些財寶,其中有金銀也有一些名家字畫。
但平日里視財如命的張俊財如命在看到箱子里的那些財物后眼中卻生不出一絲一毫的波瀾,只是點點頭,無比沉悶地“嗯”了一聲。
那兩名宋奸雖也覺得奇怪,但他們的任務(wù)僅僅是把財寶送到張俊手上而已,既然張俊未曾表現(xiàn)出反感和厭惡,那他們自然也不會多管閑事。
隨后,那些錢財便被張俊府邸的士卒搬進(jìn)了內(nèi)室,張俊則是有些魂不守舍地與那二人來到了演武場上。
此刻,演武場上已經(jīng)站滿了人,只不過正門正對的主位還沒有人坐,很明顯,這就是張俊的位置。
張俊打著哈欠,走到了主位,拉開凳子坐了下去。
主位的桌上,擺著一枚看著就價值連城的琉璃盞,琉璃盞中并沒有燈芯,但卻依舊閃閃發(fā)光,無比耀眼。
一旁的宋奸見到張俊的那枚琉璃盞,笑著說道:“張?zhí)具@里果然寶物眾多,光是這琉璃盞,想必就能在當(dāng)年的開封換上一座大宅子。”
張俊看著那枚琉璃盞,自言自語道:“能換一座大宅子嗎?那還真是價值不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