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叢中，一道與眾不同的人影凸顯出來。

他的皮膚白里透著綠，兩個腦袋的嘴巴一張一合，滴落黃綠色的液體。

正是雙頭人歐卡林！

“先父！你看到了嗎！你的信仰大錯特錯！只有我追隨的那位存在，才能幫你殺光這些貴族！別猶豫了！臣服于我的主人，擁抱你的新生！”

雙頭人隔空叫喊，唆使彌合教的先父向自己背后的主人求助。

這家伙在一年前加入彌合教，半年前混到父體的位置，在改造儀式中突然長出第二個腦袋。

自那以后，他就開始大肆宣揚“愛與永恒”、“生命與健康”之類的理念。

也正是他，將黃綠色的黏液和致病菌株帶入彌合教，深度改造所有偽子嗣。

旁人只以為這家伙是個生化瘋子，喜歡用病菌來武裝偽子嗣。

但李諾卻從另一層面上看到了本質。

這是慈父在腐化彌合教拜出來的亞空間實體。

從這一角度出發，就不難理解7和8這兩個圣數為何多次出現了。

7對應納垢，8是恐虐。

此二者都想把彌合教拜出來的亞空間實體占為己有。

眼下發生的一切，其實是這場博弈從亞空間延伸到實體宇宙的表象。

彌合教的先父是亞空間實體的根源所在。

哪位混沌大敵能得到他的臣服，哪位就能立刻完全掌控彌合教的亞空間實體，收獲大量在底巢流竄的邪教徒。

現在，掌控先父生殺大權的是殺人狂維斯博格，努力拯救先父的是雙頭人歐卡林。

在這個關頭上，先父得作出選擇了。

或者，讓別人幫他作出選擇。

雙頭人見先父被人箍住脖子動彈不得，便把矛頭指向維斯博格：

“維斯博格·旺瑟！我聽說過你們家族的名聲！沒想到你居然如此羸弱，竟不敢直面我的部下！你若想證明你的勇敢和無畏，就離開仆人的保護，從正面擊敗我！”

挑釁一個疑似恐虐信徒的家伙，逼對方離開陣線，陷入包圍圈，以一敵多。

這個雙頭人還是有點腦子的，也不知道維斯博格能不能沉住氣。

李諾邊開槍，邊后撤，同時也沒忘了打量不遠處的維斯博格。

果然，維斯博格怒火攻心，身體因出離憤怒而劇烈顫抖，提起先父和鋸齒劍就想沖上去大開殺戒。

奧斯格斯用盡全力把維斯博格拽住：

“你不要著急，耐心看著就行。會有人來收拾那家伙。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

“計劃，計劃，又是計劃！”維斯博格怒火噴發，咆哮回應：

“我們的通訊網絡和地面切斷了！現場連個援手都看不到！現在又被敵人騎在頭上撒尿！這也在你的計劃之中嗎？！”

說完話，維斯博格粗暴地推開奧斯格斯，縱身一躍，砰的一聲落進敵人堆。

他握著先父的脖子將對方舉在頭頂，另一只手橫掃鏈鋸劍。

“刺啦——————”

周圍的偽子嗣被鋒利的鋸齒切掉頭顱，十幾根血柱向上噴飛。

偽子嗣被子彈和激光射爆頭顱后，仍舊可以移動和戰斗。

可這些被維斯博格砍掉腦袋的偽子嗣卻忽然栽倒在地，失去了所有的行動能力，當場變為死尸。

這一幕讓愚昧的武裝家臣們感到匪夷所思，但不妨礙他們把維斯博格視作為翻盤的希望。

現場響起一浪又一浪的歡呼聲。

維斯博格舉著先父掃蕩群敵，鮮血潑灑全身，很快變成通紅的血人。

他的攻勢愈發犀利，竟是能撕開偽子嗣的合圍強行殺向雙頭人：

“哈哈哈！歐卡林！你不是想和我正面決斗嗎！我來了！等我把你的兩個腦袋擰下來，我就把先父和他的雕像一起碾碎！”

先父深知自己必死無疑，向不遠處的雙頭人伸出雙手，從喉嚨里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救…救我…我臣服…我愿意臣服于你的…主人！”

“嗡！轟隆隆————”

彌合教的雕塑突然閃爍強光，劇烈震動，戰場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眾目睽睽之下，雕像的紅色光芒迅速向黃綠色轉變。

它本是石頭材質，此時卻詭異地長出血肉、皮膜、草皮、藤蔓、木皮、花朵。

這派生機勃勃的景象完全顛覆了眾人的三觀。

與此同時，渾身遍布爛瘡的偽子嗣體表瘋長枝條和模樣古怪的孢子，眼眶里更是伸出古怪的觸須。

先父的外觀也在發生劇變，他的身體膨脹、潰爛，眼球掉出體外變成了花骨朵，整個人像是塞滿了木屑的氣球般臃腫。

武裝家臣們摸向自己的后脖頸，那里的傷口正在不斷地冒出膿液，奇癢無比。

李諾的心沉了下去。

彌合教的亞空間實體被納垢徹底腐化了。

納垢的力量借由彌合教的雕塑進入實體宇宙，強化了雙頭人麾下的瘟疫行尸，改造了先父，讓武裝家臣身上被菌株感染的部位加速惡化。

這場戰斗的天平在迅速傾斜。

必須趕快做點什么來阻止自己落入十死無生的境地。

“快殺了先父！快殺了那個王八蛋！”奧斯格斯驚恐尖叫。

維斯博格手起刀落，揮砍鏈鋸劍，把臃腫的先父當成訓練假人瘋狂砍殺。

一劍揮出，血肉掉落，傷口部位瞬間被新生的膿包和藤條補上。

不管維斯博格揮出多少劍，都是同樣的結果。

“怪物！先父變成了怪物！我們殺不死他！我們要死了！我們全都會死在這里！”

一個武裝家臣被違背常識的場面折磨到神志不清，連帶著周圍的人也都止不住地往后退，奧斯博格等一眾獵爵也是如此。

貴族一方的士氣瞬間跌入谷底，幾乎所有人都喪失了繼續戰斗的勇氣。

雙頭人仰天大笑，與先父一同發出癲狂囈語：

“腐朽是進步！痛苦是歡樂！死亡是另一種生命！更多膿包，更多潰爛！在腐爛中重生，成為恩賜的一部分，加入偉大的循環！我們都是慈父的…”

慈，你，老，母！

李諾怒目圓瞪，心中狂呼：

“腦僵術，10噸量級，發動！發動！”

先父和雙頭人被無形的力量扼住喉嚨，后半句話被硬生生堵回肚子里！

下一瞬，李諾發出暴喝：

“集火先父！！快點！！”

李諾猛扣扳機，激光連續掃射先父。

這一次，先父身上的傷勢并未被膿包和藤條堵上。

威克和夢娜率先反應過來，連忙舉槍射擊。

受到三人的啟發，奧斯博格猛地回過神，聲嘶力竭地大吼：

“開火！干掉先父！！”

赤色風暴蜂擁而至，子彈洪流如瓢潑大雨。

維斯博格被友方的激光和子彈誤傷，鏡盾釋放的力場上浮現密密麻麻的波紋。

他被洶涌如潮的攻勢嚇得心生膽怯，趕忙跳向一邊。

他前腳剛走，先父立馬就被狂風暴雨射成篩子，在一秒后由內往外炸開。

“砰！”

“嘩啦啦啦啦——————”

腐爛的肉塊、斷裂的藤條、海量的彈頭天女散花般肆意潑灑。

“咔咔咔咔————”

雕像上傳出一連串的崩裂聲響，表面的血肉和草皮在眨眼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貫穿雕像本體的巨大裂紋。

雕像搖搖欲墜，終究沒能堅持下去，于低沉的轟鳴中倒塌，碎石飛濺，煙塵四起。

先父亡，雕像毀，物理宇宙與亞空間連接的一條紐帶被斬斷，慈父的力量現在只能通過雙頭人來到現場。

李諾換好能量彈匣，剛想招呼愣神的家臣們轉火雙頭人，卻見到幾十條速降繩從洞口垂落下來，一大群人影在牽引器的幫助下飛速下滑。

為首之人配備折射力場，雙手端著體積驚人的黑色槍械。

他是來自泰拉的帝國法務部判官！

他剛好位于雙頭人頭頂！

嗡的一聲，耀眼的紅色光柱從粗大的槍管中噴涌而出，精準地刺向雙頭人的兩個腦袋之間。

雙頭人的靈能遮罩如同泡影般破裂，完全無法抵擋狂暴至極的火焰洪流。

赤紅的火焰從雙頭人體內炸開，在一瞬間把它變成熊熊燃燒的大火炬！

這一刻，李諾回想起了自己幾天前看到的上巢新聞。

帝國法務部和黑船聯盟的艦隊抵達艾皮邁特。

他們此行的目的是督促巢都總督盡快恢復幽靈藥劑的研發和生產。

順帶著，他們也會為清掃底巢的行動兜底。

底巢出現了數量驚人的邪教徒，帝國法務部必須確保帝國的敵人全部伏誅。

判官和仲裁員隊伍出現在底巢，從一開始就是一件板上釘釘的事情。

好吧，看來自己剛才放手一搏有點多余。

有判官和仲裁員隊伍在，即便自己不出手，現場也不會徹底失控。

更何況，寂靜修女還沒登場呢。

李諾啞笑著搖搖頭，放下手中的激光步槍。

一道目光落在身上，被李諾的第六感捕捉。

他抬頭看去，剛好對上奧斯博格的視線。

對方正以一種復雜的神情看著自己，忌憚、審視、警惕、凝重、沉思，各種含義不一而足。

維斯博格從敵人堆里殺回陣線，同樣向李諾投來成分多樣的目光。

“特工，你的代號是什么？干這行多久了？”維斯博格抹掉劍上的血肉問道。

李諾站直身子：

“報告，我的代號是‘康文’，這是我為總督大人服務的第一年。”

維斯博格有點錯愕，摸著頭盔低聲咕噥，轉身離開：

“剛才連我都被雕像長肉的場面震住了，你這菜鳥特工居然有勇氣反擊。有點意思。”

奧斯格斯深深地看了一眼李諾，把頭轉到一旁，沒有說話。

威克拍了拍李諾的肩頭，“好樣的。你的意志力超乎我的想象。”

夢娜似有些不甘地努了努嘴，“我的顱內電擊器要是沒報廢，應該也能反應過來…”

“你的好勝心還真強啊，夢娜，”李諾咧嘴一笑，換來對方的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