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綠色？”

萊雅被李諾挪到背上，聲音跟隨跑動時的顛簸上下起伏：

“廢墟區里有許多黃綠色的事物。被放射性物質污染的水體，寄生在人身上的菌類，變種人的指甲蓋，還有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會帶有黃綠色。”

李諾想了想，換了個方式問道：

“那相比較于以往，有沒有什么黃綠色的東西是最近才出現的，而且還帶有惡臭？”

“有，底巢商人賣給廢墟區的肥料符合你的描述。這種肥料是糊狀的，要加水稀釋才能使用。它的臭味很濃。不過，很多人說，只要聞習慣了，就會覺得這味道是香的，一天不聞，渾身難受。”

好好好。

底巢，黃綠，惡臭，糊狀物。

這些字眼的含義，不用多想李諾都能明白。

底巢商人十有八九在以銷售肥料的名義，往廢墟區輸出慈父的致病菌株。

清掃行動要是再不開始，那就等著玩真人版生化危機吧。

萊雅趴在李諾背上，感受到了對方的沉悶，小聲問道：

“那種肥料是不是有問題？”

“應該是的，它可能帶有瘟疫。”

“瘟疫…”萊雅顫抖著說道：

“小壯和大壯的聚落收到了來自攝水幫的禮物，其中之一就是那種肥料。這豈不是意味著…”

萊雅的話語中多出悲意。

鼠鼠們帶著全部家當前往避難所避難，肯定也會把肥料帶上。

這就好比蟑螂遇到蟑螂藥卻無從察覺，帶著藥物回到老巢，把自個兒親戚全部一鍋端。

發生在鼠鼠身上的事情會更加慘烈一些，死亡可能只是輕癥，更大的概率會出現生不如死的情況。

李諾在心中腦補了鼠鼠們的下場，兩人之間的氛圍變得沉寂。

一路無言，李諾背著萊雅在路上避開旁人，無驚無險地抵達凈水廠。

萊雅的視覺能力恢復不少，視野較為清晰，只是有些黑色塊狀物在飄蕩。

李諾把她安頓在自己落腳的休息室里，取來食物和水放在桌上，順帶介紹這里的情況。

見萊雅狀態不錯，李諾干脆帶她參觀工廠，現場教學。

萊雅畢竟上過學，而且頭腦靈活。

她幾乎沒怎么費力氣，就學會了用機械化設備和水球菌凈化水體的方法。

“很不錯，你的學習速度比我想象中快很多。”李諾取出數據板，點開一份文檔。

文檔名為安布雷拉水務公司員工合同。

讓萊雅在這里當黑戶不太合適，李諾的想法是雇傭對方為公司的員工。

這樣一來，即便后面自己因為各種原因抽不開身，萊雅也可以代為待人接物，不至于一有人造訪工廠就躲藏起來。

“我把這份文檔傳到你的數據板上，你慢慢看。我現在得出去買些東西。”

李諾用線路連接數據板完成傳輸，又仔細觀察了一下萊雅的身高和體型，推門而出。

過了一會兒，李諾抱著大包小包回到屋內：

“在你的鱗片消失之前，你最好別出門。我按照你的身材買了十幾套衣服，尺碼可能偏大，你將就著穿。另外還有些你可能會用上的生活用品，我也一并買來了。”

萊雅一臉迷糊地看著床上堆積如山的衣物。

李諾進門之前，她剛好看完員工合同，正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此時出現在眼前的嶄新衣物，讓她愈發覺得不真實。

莫非她先前在巷子里就已經死了，現在看到的一切都是死后的場景。

“我不是在做夢吧…”萊雅呢喃道。

“做夢？做什么夢？”李諾沒理解萊雅的意思，掏出一些東西放在對方面前：

“這是你的身份卡、機械鑰匙和權限卡。簽好合同后，用數據板發給我。我現在有急事要出門。平日里沒什么事情的話，我一般不會過來。我不在的時候多盯著點工廠的監控，有人入侵就按下報警器，執法者會過來處理。”

李諾匆匆丟下幾句話，再次推門離開，留下萊雅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飛速遠去。

出了工廠大門，李諾加速跑向軌道列車站，準備前往特工基地報到。

他給萊雅買衣服的時候，德爾頓傳來了命令，要他盡快返回基地。

當李諾跨進簡陋的車廂，他這才一拍腦門，后知后覺地理解萊雅所說的“做夢”是什么意思。

好吧，對萊雅來說，今天發生的一切確實跟做夢一樣。

大喜大悲接踵而至，人生和情緒如同坐過山車一般起起落落。

換做是自己在同一天內經歷這么多事情，恐怕也會產生類似的錯覺吧。

“嗯，先不管萊雅了。我待會兒回到基地后，還不知道要發生什么呢。”

李諾暗自苦惱，心里有種不妙的預感。

按照他的經驗來說，放假期間被領導叫回去，絕對沒什么好事。

“滴滴滴。”

通訊提示音從口袋里傳出。

是塔倫索發來的短訊。

“康文，過去幾天有什么大事情發生嗎？怎么長官突然要我們全部回去？”

李諾暗松一口氣。

原來德爾頓讓所有人都返回基地，那實在太好了。

李諾把出現瘟疫的事情和塔倫索說了一遍，又問道：

“對了，塔倫索。前兩天的宴會上不是出現了來自泰拉來的判官嗎？他好像是來抓卡多利·樂威的。你知道最后的結果是什么嗎？”

宴會上的鬧劇沒有記錄在上巢的公開數據庫里，也未曾登上每日報刊。

塔倫索和克拉姆家族的凱利關系不錯，可能會聽到一些風聲。

塔倫索回道：

“臥槽，說起這件事，我只能說貴族玩的真臟。卡多利那小子用家族制造的幽靈藥劑養了五個非法靈能者，指使他們到處投毒。更夸張的是，他們用的毒素全是用幽靈藥劑合成出來的靈能造物，一般的治療手段根本就沒效。”

李諾有些回過味來。

這樂威家族該不會信了慈父吧？

不然他們投放的靈能霉菌是哪來的？

說是自己研究出來的，這誰信啊。

“扯遠了啊，塔倫索。卡多利最后被逮到了嗎？”

“那是當然。聽說判官用熱熔槍一槍干穿卡多利的生物盔甲，把這小子的下半身燒沒了。判官把他押往艦船的路上，樂威家族差點和法務部的人打起來，最后還是寂靜修女出面才擺平的。”

卡多利被抓了？

那就好。

白果莊園短期內應該不會有什么波折了。

李諾一邊和塔倫索打聽貴族圈的情況，一邊趕路。

抵達基地的時候，夢娜已經到了，威克和塔倫索正從上巢趕來。

十分鐘后，人員到齊，總督特工們第一次全體集合。

現場一共有13人，這就是德爾頓手下的全部特工了。

德爾頓打開全息裝置。

伏蓋斯領主的半身像出現在場地中央，其背后的背景板正在播放激烈的戰斗畫面。

李諾認出了戰斗場景的具體方位，正是那片自己與萊雅交易的街區。

畫面中，法警依靠街邊墻體構建防線傾瀉火力，各種爆炸物輪番上，就差把重武器拉出來開上幾炮了。

法警的敵人是一群癲狂的人形生物。

子彈命中要害，卻沒法殺死它們。

火焰纏繞它們的身軀，灼燒它們的內臟，只會使它們更加狂亂。

大半個街區淪陷，到處都是墨綠色的蟲豸、散發惡臭的黏液、古怪的蘑菇、植物，以及濃郁的黃綠色霧氣。

這附近的下巢人會有何種下場不必多說。

他們若是相安無事，現場也不會有如此多的敵人，怎么殺都殺不完。

戰斗畫面消失，伏蓋斯的背景板變成人頭攢動的議會廳。

伏蓋斯以議長兼主持人的身份站在講臺上，周圍的環形會議桌坐滿了來自各個上巢貴族的代表。

塔倫索壓低聲音道：

“這好像是貴族議會的現場轉播畫面，難道今天就要開啟清掃行動了嗎…”

李諾輕點下巴：

“有這個可能。算算時間，距離伏蓋斯領主命令各大家族籌備獵爵團隊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了。發生在那片街區的戰斗，剛好是個調動獵爵情緒的契機。”

事情的發展方向和李諾推測的一樣。

伏蓋斯領主打開擴音器，將矛頭指向盤踞在底巢的彌合教，用沉痛的語調控訴彌合教的暴行。

座位席上，針對彌合教的唾罵和斥責此起彼伏。

一番情緒醞釀過后，現場氛圍攀上頂點。

伏蓋斯領主慷慨激昂地說道：

“諸位，艾皮邁特是我們的家園，是我們祖祖輩輩生活和守衛的地方。該死的彌合教不但殘害了善良淳樸的下巢居民，還玷污了我們的名聲，踐踏了我們的尊嚴。我們像可悲的白癡一樣被他們的藥劑配方和幽靈蘑菇所蒙騙！”

伏蓋斯領主張開雙臂：

“是時候了，我的朋友們，同胞們！就讓我們用彌合教的鮮血洗刷我們的恥辱，重塑艾皮邁特的榮光！榮耀歸于帝皇，榮耀歸于艾皮邁特！”

伏蓋斯胸前掛著彎如月牙的潔白號角，此物由艾皮邁特獸的獠牙制作而成。

伏蓋斯鼓起腮幫，用力吹奏高亢的音符。

雄渾厚重的號角聲引爆全場，各個貴族代表紛紛拿起自己的號角吹奏起來。

一時間，議會現場變成了群獸仰天咆哮的蠻荒之地。

狂熱的浪潮從全息成像中溢出，深深地震撼每一位特工的心神。